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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周一边遣人安抚伤者一边详听回报,结果越听越乱,正对应了外面的战局,无奈之下,他只好打发这些人去休息,然后另外派出斥候继续打探消息。
结果没过多久,第二批人又像最初那些探马那样带着众多受伤同袍一起回营了,时间倒不长,但是从他们的满身血污来看更像是在阿鼻地狱度过了漫长的一劫,望之可怖。
“到底怎么样了,樊将军他们杀到哪儿了,怎么每次都是变成这样子回来?派你们出去是打探消息的,不是争功去的!”
“司马,弟兄们也不想这样啊,秦军就跟疯狗一样紧紧咬着,你要不踹他两脚,这会儿早就满屁股牙印了!”
“哈哈哈哎哟哎哟”
虞周狠狠瞪了部下一眼,顺手就在刚刚笑裂了伤口的伤兵肩膀上一拍:“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再这样下去多少药材也不够治你们这点伤,到时候伤重不治了,记得找这个惹你发笑的杀才讨命。”
被拍之人倒也豁达,嘴都疼歪了还不往心里去呢:“虞司马可别笑话俺们,我这条命就是这位兄弟刚刚捡回来的。
他要真让我笑死了,我到了地底下保准不跟大司命胡咧咧,你们倒是记得逢年过节给我多浇点酒,我好备下等候这位兄弟一起喝!”
虞周正了正色,坦然说道:“他救了你们确实功劳不小,可是探查战情的任务也耽搁了,功是功、过是过,此战完了一并和你们算账。”
那名伤兵不服,梗着脖子回道:“谁说耽搁了,我就是从战场上刚刚下来的,司马想知道什么尽管来问,我若答不上来,那便替这位兄弟领了军法!”
“你们樊将军如今到哪儿了?秦人除了派出游骑袭扰有无其他异动?我军的战损比约合多少?”
“樊将军听说已经杀到二里河畔了,那个虞司马,这军法我领了,等我身上伤口好了”
那人“吭哧吭哧”答不上来,这也难怪,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大头兵习惯了听从号令,真让他说个丁卯出来反而难为人,不过当兵者大多胜在群力,一个人说不清的问题,一群人很快掰扯明白了。
“虞司马,半个时辰之前我看着樊将军杀到二里河了,这个黑厮没说假话”
“虞司马,秦军除了派遣游骑没有别的举动了哦,对了,城头上好像有几个秦将一直远远看着俺们厮杀,李家老三多看了一眼,差点被人卸了膀子,这事儿我记得清”
“虞司马,弟兄们的战损不算重”
种种消息汇集起来,虞周心里渐渐捋出一条清晰的脉络,扭头离开的时候,他还能听到来自身后的嘀咕
“唉我说,你们的虞司马板起脸来也不含糊啊”
“嘿嘿,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打仗嘛!”
“”
让人稍微心安的是,接下来伤兵回营的速度逐渐慢了些,烟尘与喊杀声也在慢慢变小。
日头慢慢往西走,让人焦灼等待的结果也在逐渐拨开迷雾,陆陆续续运回楚营的大车上不再是木材那样简单,兵甲、首级、敌我的伤者这些东西都在预示着战事进入了最后的尾声,虞周几乎每一样都亲自清点过,但凡能开口的家伙更是没有放过。
相互印证自己人的话可以知道战局发展成什么样子了,互相对照敌人的口供更是可以知晓难以探查到的军情,比如说这些人接到的军令原话是什么,以此推断敌将的心态一二也是可以的
就在虞周冥思苦想的时候,项箕率先归来了!
“嘿嘿嘿,子期大哥,这是我亲自收获的”
“少废话,樊哙人呢?”
“啊?!秦军开始撤退的时候我们就分头追杀了啊,樊大哥还没回来吗?他应该比我早回来一步啊”
虞周心头有些不舒服,赶紧追问:“你们到底杀到哪里去了?为防孤军深入,不得远离大军五里是不是我特意叮嘱过的?
你看看二里河在哪?他娘的距此足足十五里路,鬼才会跑到那里去运木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项箕低下头:“子期大哥,你别怪樊大哥,这次是我放开手脚以后没能收住,要怪就怪我吧”
“咱们是一支军队,不是过家家,犯了错也轮不到我来怪罪谁,你先跟军法见过面之后再说吧,现在我问你,樊哙到底去哪儿了?!”
项箕一抱手:“他说要去寻找秦军的罩门,不管了,我这就去把樊大哥寻回来!”
“回来!滚去弄干净身上处置下伤口,樊哙那边我另行派人寻找!”
“我没受伤,这些血都不是我的”
“那也快滚!”
第二百零四章 将军不好当()
一 身在战场需要比拼的不仅仅是兵力多寡、武力高低、智谋高下,有时候,运气也是一种至关重要的成分。
有太多战功卓著的名将因为一点不起眼的小事身死道消,运气好了,有身中数十箭仍然活蹦乱跳者,运气不好,一颗小小的石子儿都有可能要人命。
虞周来此许久,他最最不敢相信的就是据某处记载,某个人应该有多少寿数、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
人生是一趟单方向的旅行,如果可以重来一遍,没有人敢说以前走过的路还会是相同的经历与结局。
因此,他活的无比认真又尽心,对待身边的伙伴更是如此。
游击战即将结束,樊哙出乎预料的没有按时回来,依项箕所说,他去寻找秦军的弱点了,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一支健全的军队如同一个巨人,还是武功高强的那一种,罩门岂是那么好找的?!更何况樊哙为了引人注目特意擦拭过盔甲兵器,就他现在那副骚包样子怎能悄无声息探知重要军情?!
所以军情反馈回来之后,虞周的第一反应就是樊哙有可能中伏了,不怪他不往好处想,实在是此情此景太像诱敌之计,不由得让人担心!
打发走了项箕,再对着身边苍头或者年少的军士们打量片刻,虞周顿时有了决断,却感觉心中更加苦涩难当,反悔的念头一个劲往上冒。
不遵军令、贪功冒进,这些都不是见死不救的理由,军中之人大多护短,要按他们的逻辑行事,要杀要剐都要先把人弄回来再说。
不过啊,这样的逻辑适用于伍长、什长、百人将、千人主,唯独不适合一军主将。
伍长、什长的袍泽弟兄还算少,军法与残酷的战场都在逼迫他们抱着团才能活下去,有功同赏有罪同罚,少了哪一个伙伴也不行。
但是将军不一样了,他必须要从大局的角度考虑问题。什么是大局?相对于一两个人的性命,全军的安危就是大局,相对于一场遭遇战的得失,最终的成败才是大局……
为了大局,区区个人是可以牺牲的,为了大局,一场战役甚至可以故意输掉……
大局为重,短短的四个字却是将军们成长路上必须要过的一道坎儿,慈不掌兵是怎么来的?就是在一次次抉择之中把心肠磨练的又冷又硬,最终登峰造极。
虞周忽然发觉自己把背嵬营控制在两三千人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这样一来就不用考虑那些左右为难的取舍。
骤然接管大军是一种信任,项籍那边就不用说了,更重要的是有了上万将士把性命托付出来的那种沉重感,怎么能辜负每一个人?!
救樊哙,意味着维持许久的局面很有可能被打破,到那时全军都要被拖入一场准备并不充足的决战,胜负难料;不救,对于良心和感情都是一种凌迟一样的煎熬,左右为难之下,虞周甚至觉得如果被困的是自己就好了……
日头越来越低,余下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把抉择付诸于行动,张了几次嘴之后,撤军的军令却迟迟不能说出口,他算是想清楚了,看来自己真不是一个好将军的材料,顾虑太多。
“全军拔营!”
趁着太阳还没彻底落山,虞周对着自己越来越长的影子艰难喊出这句话,樊哙至今未归,是死是活只能交给命运了……
令出如山没什么好商量的,众将士立刻有条不紊的收拾家当准备撤军,借着这个间隙,他还想另辟蹊径做一下努力。
“主公,属下无能,未能查探到樊将军下落,据他的部下称,樊将军此前似有所察,率领数十亲兵过河之后再未显踪,很有可能已入秦营!”
“已入秦营?潜进去还是被抓进去?”
虞周心烦意乱,反问两句之后皱眉思索。
对面之人却误会了他的本意,抱礼应道:“请主公放心,属下一定加派人手探查,只需两日,必将樊将军或者他的首级带回!”
就像将军与伍长的想法大不相同一样,井木犴的逻辑同样与军中之人有着很大偏差,身在暗线情报为先,现在这种局面摆在他的面前,井木犴首先想到的就是降低楚军军情外泄的可能。
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信任与情感都是次一级的选择,三木之下缘何不求,只因他们见识过太多严刑之后的背叛,因此行事缺了些人情味。
虞周没有纠正井木犴的逻辑,却纠正了他此时的想法:“我要见到活的樊将军,最好是一根头发丝儿也不能少!
这样吧,你回去之后即刻选派人手探查消息,人能否救出来我先不强求,但是一天之内必须要有樊将军的准确下落,知否?”
“喏!属下明白!”
井木犴抱着拳头刚要告退,就听虞周继续补了一句:“上次听燕恒提起交战之地渗透困难,宿卫在外黄有多少人手可以动用?”
“若是主公想在此地查找个不太重要的人或者消息,属下可以保证三天之内必有结果,如果主公想从秦营之中救出樊将军,属下只敢作保六十七人可以一用。”
虞周念头一转,马上明白他的意思了,战乱之地秩序不存,想要拉拢人手打探消息简直不要太轻松,但是这种人没有几个真正靠得住的,托付些重要大事自然不成。
“我知道了,你去吧。”
来无影去无踪,井木犴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了。
虞周跨上马,调拨了马头率领大军踏上归途,一路走一路回头,他一个劲琢磨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换回樊哙。
想想现在楚军的家底儿,战俘倒是有不少,如果秦军愿意交换的话可以试试看,就是派谁去游说有点为难,真不行的话,可以借用一下刘邦的人?
只可惜没有俘获秦军的重要军将,否则成功把握还能更大一些,也不知道现劫一个是否来得及。
不过想的再多却有一个共同的前提,那就是此时樊哙确实是被生擒了,如果不然,很难想象那个胖子会在秦军重重包围之下抗争到什么地步,而秦人有没有耐心全须全影的拿下一个活蹦乱跳的反贼头领,谁都没底……
将为军心,虞周坐在马上皱了一路眉头,军士们也没几个胆敢高声喧哗的,倒是几条见不到主人回来的军犬时不时吠上两声,听上去颇让人心底发紧。
几个念头转动之间,殿后的偏军也赶回来了,据回馈,秦军并未追赶而来,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子期大哥,我听说秦人没有追来,是不是他们拿到了樊大哥有恃无恐,这才轻视我军?”
“你怎么会这么想?其实樊哙在你安顿部下的时候回来过,只不过后来忽然又有紧急军情,我又将他派出去了。”
“我才不信,这套说辞骗骗其他士卒稳定军心还可以,想蒙我?没门!你倒是说说又将樊大哥派到哪里去了?”
虞周没惯着他:“这是什么话,军机要事难道可以随意泄露吗?你小子身上还有军法未曾执行,这是又来多讨一顿板子?!”
项箕气势稍减,解释道:“不是,主要是樊大哥平时颇为照顾小弟,此次共同执行军务亦是如此,如今小弟回来了他却不见踪迹,我有点担心……”
“看你围着吴家女打转的时候色胆包天,我还以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呢。
这样也好,不枉樊大哥对你多番照顾,不过此事不用你跟着多费心神,我已经有了安排,该让你知道的时候必不隐瞒,先回去吧。”
“这样啊……”
“哦对了,今天回去之后抓紧时间吃点饭然后补一觉,有些事提前告诉你也无妨,今夜恐怕是睡不成了。”
“秦军会来袭营?!”
“不是。”
“我们今天趁夜袭杀秦军?!”
“也不是。”
项箕眼睛瞪的溜圆:“子期大哥,我一直视你为兄长的,我可不是子晳那种人……”
虞周听了满头青筋乱跳,狠狠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计,吼声如雷:“你这一天天的都学什么了?怎么开窍之后变得这样龌龊了?
实话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