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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周会心一笑:“只跟羽哥提起几句,他也粗通一些,小侄以后再也不会跟任何人说起!”
项梁听完之后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犹豫道:“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项叔父,小侄连日后做大事的资本都拿出来说了,还能诓骗你不成!”
“好!那就拆!将上面两层统统拆掉!”
命令一下,军士们一起行动,很快就把船楼拆了个七零八落,看的徐福一个劲跳脚:“败家啊,这可是上好樟木制作而成,不招虫蛀不惧湿气,只有巴郡岭南之地才有……”
“那就别扔,统统存在底舱做配重!”
都说六月的天小孩子脸,海上更是阴晴无度,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很快乌云笼罩的仿佛能被桅杆刺透一般,指挥小孩子躲入舱底之时,水桶粗的闪电骤然划过墨汁一样的天空,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
隆隆雷声犹如耳边炸响,就像有一只巨手在搅拌,嘶吼的巨浪荡起一丈多高,不断的拍打船舷,人与天不可争,风声涛声闷雷声,声声夺人心魄摧人心志,再加上楼船咯吱作响,直让人闻之丧胆。
徐福撅着屁股跟个老鼠一般,没出息的躲在童闾里,已经顾不上他了,虞周嘶声而喊:“下船舱!全都躲到船舱里!风帆全部降下,舱内杂物拿渔网笼罩!”
“子期,我做什么?!”
“你怎么又上来了,跟燕恒看好童闾就是大功一件,快回去!”
说话间,豆大的雨滴已经胡乱砸下,落在脸上生疼,风雨之中根本难以睁眼,个人的声音更是小的可怜。
“小山子,带着你的人去帮船工掌控楼船,老愚头,让你那屯看好船上的每个人,在甲板上的全都拿绳子拴住腰!这要落水可就死不见尸了!”
虞周一边说着,一边拄着长剑稳住身形,却在这时听到后面咔嚓一声巨响,船只更加不受掌控了,被风浪一吹,隐隐开始胡乱打转。
“子期,尾舵断了,数名船工躲闪不及重伤,怎么办!”
真是头疼,掌舵有多么重要不言而喻,此时的尾舵还不是那种垂轴的模样,长长的粗木直连桨板,被称作舳舻,全长十二丈的大翼都需三人掌控,这艘楼船更别提了!
项籍把衣衫往腰间一系,精赤着上身吼道:“我去!”
“别闹了!你根本不会,那东西不是仅靠蛮力可操控的,必须经验最丰富的老船工才行!”
项籍听都不听,一头扎进雨水中,远远的声音这才传回:“让他们教我便是!”
阴沉的天空与汹涌的大海已经共成一色,很像虞周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打在脸的已经不只是暴雨,流淌进嘴里带着丝丝咸腥,他甚至看到几尾被浪拍晕的鱼飞上甲板。
几个军士嗨哟嗨哟的降着风帆,幸亏早一步拆毁了船楼,否则早在第一波风浪袭来时这船就已经翻了,不过也有不便的地方,桅杆变得更加高大降帆极难。
生死关头哪还想那么多,虞周哪还理会,仗剑上前劈砍起来,这种活计非常危险,一旦砍断绳索,几十斤重的帆布帆杆借着重力砸下,一个躲闪不及就是骨断筋折。
多亏常年习剑,中帆顺利降下,船只的颠簸好像轻了一些,虞周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吼道:“别愣着,你们去前帆,记得系好绳索!”
说完之后,虞周直奔后帆而去,谁知就在此时,一个巨浪掀起,楼船猛烈的一摇晃,虞周脚下不稳摔倒在地,人没什么事情,剑却顺势滑了出去,稳稳的插在女墙之中。
女墙是在船体两侧设立的防护性木板,意在窥视放箭之用,可谓是船舷最外侧,虞周估量了一下,去拿剑实在太危险,赤手往后舱继续走去。
幸运的是后帆不受船楼影响,大伙齐心合力,总算顺利的降落下来,只是一会儿工夫,风浪更显凶险,甲板上的众人连站立都变得困难无比,更别说躲入船舱了。
“用绳索……一个拴一个……全都绑住!”
一句话被吹成无数份,大家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往腰上打结,虞周捆好自己,抬头一看正好有个后舱,跟众人相互搀扶着往里走去。
“你怎么……也来了!”
项籍肌肉暴涨,艰难的操控尾舵,看到虞周他们过来,居然还有空闲打招呼。
“别硬较劲……真不行飘哪……算哪儿吧,就剩这一根舵,再断可就麻烦了……”
哪知项籍听完之后眼神更加兴奋,甩着满头潮水吼道:“纵马操舟……可驰骋天下、翻江倒海……我乃楚人项籍,又有何惧!”
只听咔嚓一声,项籍手上忽然变得轻飘飘,被结结实实的闪了一下,差点跪伏在地,他尴尬的笑了笑:“断了……”
“靠!”
第六十一章 凰呜于高冈()
前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因为是大父祭日,项然整整三天没动过烟火,没吃过荤腥了。
不过相比虞悦,她本来就喜欢清淡些的素食,所以没觉得愁苦,只是好久不见子期哥哥,心里有些不自在。
真想不通,为什么兄妹两人一点都不像,子期哥哥说话轻柔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悦悦却总喜欢惹麻烦,那次差点烧掉韩老伯胡子,还是兄长替她求了情。
想到大哥,项然有些明白了,对呀,自己跟兄长也不像,他个子高高的,身体壮壮的,力气更是无人能比,真要是兄妹相像……可就再也不敢出门了,女儿家长成那样得多丑!
不过他们兄妹好像都比自己聪明啊,师父教的剑法,悦悦几遍就能学会,到了自己身上,勤学半天也只徒有其形。
叔母说女孩子学好诗书女红就行了,项然偏不服气,同样都是兄妹,四个人里只有自己身手最差,那也太没道理了。
给爷爷上完香之后,项然打开一只盒子,取出木梳细心打理起来,比起生性好动的悦悦,她的发丝更长更密一些,两鬓轻挽梳成丱发模样,再以淡蓝丝带一束,看上去更加灵动。
满意的照了照铜镜,项然收好所有物事,对着小奁盒发起了呆,这里面好多东西都是子期哥哥做的,精致的梳、细密的篦、染了色的绢孩儿、范泥烧成的小人、五彩缤纷的雉鸡翎、树叶编成的草蜢……甚至还有谁都不知道,她偷偷拿来的象棋子儿。
很多东西都是她小时候戏耍的,现在早已褪了色、变了形,可项然就是舍不得扔掉,特别是那翎羽,随着渐渐长大,她已经知道了些背上痕迹的缘由。
叔母她们觉得那是凤凰一般的吉兆,可她就是不喜欢,为什么要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悦悦就没有呢,为了这个,项然偷偷的掉过眼泪。
她不喜欢被别人当作异类,就像大哥一样,许多人都会怕他的眼睛,离自己兄妹远远的。
子期哥哥又是怎么想的呢?就算现在不嫌弃,以后会像别人一样远离自己么?
不敢说,不敢问,却还是被看透了心思,然后就有了这几根翎羽,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故事,项然最喜欢的就是百鸟朝凤。
凤凰,本来是羽毛平安丝毫不起眼的小鸟,不过它有一个优点就是勤劳节俭,不像其他鸟一样吃饱喝足就放声歌唱,而是一颗颗的捡起每一个被丢掉的果实。
后来森林大旱,鸟儿们再也找不到食物,是凤凰打开洞门把自己积攒多年的干果草籽分享给大家,这才共渡难关。
之后,为了感激凤凰的救命之恩,鸟儿们从身上取下最漂亮的羽毛,编织成光彩夺目的百鸟衣敬献给它,并且一致推选凤凰为鸟王。
每当凤凰生日,森林各地的鸟儿就会齐齐道贺……
子期哥哥说自己也是凤凰,只要心地善良,全天下都会认为这是最美的,整整过了五年,项然也有了五根翎羽,现在马上又到生辰了,他能赶得回来么?
“小然,快开门呐,我知道你在里面,借我躲躲……”
项然手上一抖,差点打翻奁盒,小心的收好之后,她挪步轻启木门,只见外面正站着一个小女孩儿,红扑扑的脸上全是细腻的汗珠,眉宇间有些焦急神色。
“阿虞姐姐,你又闯什么祸了?”
“这次真是大事,我差点把师父的沙盘打翻,他说要用藤条打我呢,还好我反应快,这不跑到你这来了,快别说了,赶紧躲躲。”
一对小姐妹仿佛互换了一下,年纪大些的虞悦更像顽皮的妹妹,项然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眨着眼睛说道:“没用的,师父哪次不知道你躲在这,只是不作计较罢了,我倒有个主意,咱们去泡温泉吧!”
虞悦眼珠一转:“这主意好,好久没跟叔母一起泡了,你去喊她一起来,我先去了!”
说完之后,小姑娘一溜烟的不见了,项然捂嘴偷笑,这个阿虞姐姐,分明是想多个人帮她说情,却说的好像孝心大发一样。
粗心大意的姐姐指望不上,项然独自收拾了许多物事,这才出门去叫项夫人,刚走几步,就看到陈母迎面而来。
“侄女给陈叔母见礼了。”
“乖,瞧这小模样长的,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也不知以后便宜哪家的少年。”
比起虞悦,项然的性情更加细腻,慕少艾之事已经懵懂所知,听完陈母调笑,俏脸顿时染上几分胭脂色,嘟着小嘴不依道:“叔母取笑了,阿虞姐姐比我漂亮多了。”
“好,好,你们都是美人,小然啊,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我家叔母泡温泉呢,阿虞姐姐也要去的,陈叔母一起么?”
山上的生活悠闲自在,陈樊氏几年将养风韵犹存,笑得慈眉善目说道:“怕是阿虞又闯什么祸了吧?这孩子,没一刻让人省心的,她哥哥在时还有几分收敛,现在可好,也就是你没受过为难,但凡提起她,几位长辈哪个不头疼?”
小姐妹之间也有许多哭笑不得的事情,只是项然从不说起罢了,听完陈母抱怨,小姑娘拉起陈母大手,撒娇道:“陈叔母,就一起去吧,侄女上次采了许多鲜花,都做成香皂了,沐浴之后可清爽啦!”
陈樊氏拗不过后辈,宠溺的抚着项然,开口道:“好好好,那就一起去,小然啊,你以后离作坊远远的,香皂虽然无害,可那许多原料毁伤肌理,可不敢有个闪失!”
项然飞快的点点头:“您放心吧,子期哥哥下山前交代过的,连阿虞姐姐都不去造次,我只是想亲手采些花瓣,那也出过一份力啦。”
母女二人边说边走,片刻间已到一处小院,项夫人正带着一群孩童戏耍,零散的积木洒落一地。
山上众人各有其职,要按以往这些小家伙只能被带到地头自行玩耍,虞周出了个主意,干脆办起一家托儿所,让项夫人照看孩子,一来可以省却大家后顾之忧,二来能给项夫人找点事做。
自从当家的杳无音讯,这位项氏主妇总是无精打采,要不是身边还有稚子,恐怕日子更加难捱。
“叔母!”
“是小然啊,今日怎么没跟魏老去学剑?”
“叔母,阿虞姐姐说要去温泉呢,新的香皂做出来了,咱们一起去试试吧。”
项夫人挽了一下发鬓,柔声道:“乖,小然陪你陈叔母一起去吧,我这还有许多孩子要照看,走不开的。”
“项家的,不是我说啊,看看你现在憔悴成什么模样了,听说你那当家的也有了些音讯,这要是回来了,还以为山上日子多清苦呢。”
“哪里会如此,箕儿不是挺壮实么……”
“所以啊,你这是忧思过度,得好好将养一下了,温泉正是个好去处,一起休闲下不碍事的。”
项夫人犹豫片刻,心头仍有牵挂:“这怎么行,我若是走开了这些孩童何人照料。”
项然眨巴着大眼睛说道:“叔母,就一起去吧,阿弟阿妹们也全都带去,子期哥哥说这叫野游!”
提起虞周,项夫人终于意动,嘴上却不放过侄女,笑着打趣:“张口闭口都是子期,也不知我这叔母还有没有你心中一席。”
“当然有啦,叔母、师父、叔伯们、弟弟、兄长还有子期哥哥,小然统统记挂于心的……”
陈母顺着她的话头往下问道:“那在你心里,哪个人最重要啊?”
小姑娘认真的想了一下,双颊顿见羞红:“都……都一样重要。”
“好了好了,不难为你了,这孩子,一点都不像她大哥,女儿家性情温婉总是好的,只是生逢乱世容易被人欺负。”
“不会的!子期哥哥说过要保护我的!”
两个妇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知该说什么好,要当真了吧……他们都还是小孩子,视作玩笑吧……看项然的模样不似作伪。
眼见两位叔母不信,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