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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这次倒是还真老实!”副军长陆顺德一提马来到陈廷香的身边,抬手向前一指。顺着已经洞开的城门,城内正颇有秩序地缓慢出来一队人马。
“最前面的这个应该就是那个什么诺巴夫斯基了。”
陆顺德说的没错,在出城投降的人马中,如今一马当先的就是诺巴夫斯基上校。
越靠近正在对面准备接受他投降的太平红军队伍,诺巴夫斯基越有些感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虽然他没有见过立马最前面的陈廷香,可单单从对方外表显露出来的那种气势,他就断定,这人一定就是那个跟他纠缠了多日的强劲对手。此时,诺巴夫斯基的脑子里竟然闪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为什么当初假意投降的时候没想起这一手来呢?要是当初也能想到这样,只需城头埋伏的炮队一个突袭,这该死的家伙就会立即去见他的上帝,然后岂不是就……
想入非非的诺巴夫斯基被身后几声轻轻的咳嗽打断了思绪。距离对面的两骑马就只差十几步了,诺巴夫斯基拉住缰绳,笨拙地下了马。
原本以为对方也会一定和自己一样下马,平等见礼的诺巴夫斯基,一转身才发现,对方根本没有任何下马的意思,只是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注视着他,那意思是在等待着他首先表示什么。这一下,令正把手举起来,准备先向对方致以军礼,再去解开肋下佩刀的诺巴夫斯基一时僵在了那里。
“上校……”细心的副官轻轻碰了下此时一定是别扭万分的上校大人,提醒着上校要明白自己眼下的身份。
诺巴夫斯基迟疑了一下,终于用原本要敬军礼的右手缓慢地脱下了自己的军帽,然后按在胸前,微微地探身鞠了躬,“沙皇驻华派遣军武定驻防军司令官诺巴夫斯基上校,参见二位将军。”
“久闻大名,相见不易,”陆顺德在马上一抱拳,“太平天国工农红军第八军副军长陆顺德。”
陈廷香却只是举起拿着马鞭子的右手,在自己的军帽帽檐上轻轻一碰,简洁明了地顺嘴里蹦出三个字,“陈廷香。”
“久仰……久仰……”诺巴夫斯基仰头望着这个一旦离开马背,就绝对不会强壮和高大过自己的既陌生,又万分熟悉的对手,嘴里敷衍着,心里却免不了还要恶毒咒骂上几句……
据说,在此之后,有一次曾国藩遇到陈廷香,在提起武定府受降这一幕的时候,曾经笑着说陈廷香不该这样对待一个已经认输的人,因为这样做,似乎给别人一个咱这素以礼仪之邦著称的泱泱华夏,多少有些名不副实的嫌疑。
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到陈廷香先是被曾国藩说的一愣,接着,陈廷香摇了摇头,“其实,能向咱们投降,这已经就是他们的造化了。你想想看,倘若咱们调换成满清,他们是不是还要跪着觐见咱才是啊?”
至于那位曾经不舒服过的诺巴夫斯基上校,第二次见到陈廷香的时候,那已经是几天以后了。
由于惠民城内的百姓们坚决要清算沙俄鬼罪行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被关在临时集中营中的沙俄官兵们惶惶不可终日。同样连续失眠的诺巴夫斯基再也支撑不住了,恳求集中营长官带话给陈廷香将军,无论如何都要接见他一次。
诺巴夫斯基的迫切请求一报上去,很快就有了回复。这次接见,就安排在了城外一所农家院落中的红八军司令部,而且与受降那天完全不同,连诺巴夫斯基自己都感觉,仿佛他根本不是一个阶下囚。
陈廷香认真、友好地听取了诺巴夫斯基内心的担忧,对包括诺巴夫斯基本人在内的沙俄官兵们可能会被百姓清算一事,还表示了深深的同情。但陈廷香直言不讳地告诉诺巴夫斯基,清不清算他们的罪行,如何清算,那都是已经建立起来了的武定天朝人民政府的职权范围,更取决于人民的意志,作为天朝军人,他现在无权干涉这些。
在把诺巴夫斯基吓了个半死之后,陈廷香突然提出了一个唯一可以挽救诺巴夫斯基性命的主意,就是诺巴夫斯基必须真心情愿地配合天朝红军,动员集中营里一些民愤不大、素质也算好的官兵,一起跟随他陈廷香走。
至于去哪?陈廷香就说了两个字,“出关”。
诺巴夫斯基当时咧着大嘴就笑了起来,不仅如此,年已五十的诺巴夫斯基还蹦身而起,模仿满清官员的样子,连拱手带作揖,若不是陈廷香阻止的及时,他眼瞅着就要跪在地上了。别说出关了,只要不是下地狱,上天入海都行。
参加过第七次俄土战争的诺巴夫斯基,在陈廷香的引领下,从此投身于天朝红军的阵营。从最初只是简单地为了换取个人生命的存在,到真正领会到能够作为天朝红军一员的无上光荣,老军人诺巴夫斯基逐渐成长起来,焕发了青春。在为了中华国土的光复、人民的解放,及此后的俄罗斯人民革命中,作出了不小的贡献。
十几年后,已经身为俄罗斯人民共和国国防军事委员会人民委员的诺巴夫斯基元帅,在克里姆林宫举行的为了欢迎朋友加兄弟的太平天国联邦政府军事代表团的宴会上,当着无数来宾的面,频频向陈廷香上将敬酒,盛赞陈廷香将军不仅是他平生最见到的最懂得礼仪的儒雅将军,而且还是太平天国工农红军的伟大骄傲。
相比起当时东昌的奇科夫斯卡少将,还有武定的诺巴夫斯基来,大概真能让他们的沙皇陛下骄傲上一时半刻的,也就数德州的普留申科将军了。
第四三九章 决战(十七)()
瓦西里耶夫的骑兵军团在盐山被天朝红军全歼,东光又已经突然被西指的天朝红军一举拿下的消息刚一传来,德州大震。预感到前景不妙的普留申科,一面继续期待着他的那些沙皇“雄鹰”们能够在武定和东昌创造奇迹,一面火速抽调仅有的一点儿机动力量,加强和巩固吴桥、景州这两个身背后的据点。这样做的目的,要说是为了防备来自身后的天朝红军打击还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普留申科的心里还有着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他要求赶赴景州的兵马,在无条件固守住景州的同时,必须在漳河上赶建一条浮桥,并牢牢控制在手中。很显然,他这是在给德州兵马的随时撤离做准备。
可事情接下去的发展却无论如何都更加出乎普留申科的意料。
虽然东昌府城危急,但西托临清州和夏津,东倚宁津、乐陵,普留申科认为至少他所设计的马颊河防线,还是坚固的,尽管这些工程还都是些半拉子工程,可暂缓一下锋芒锐利的太平红军的脚步,总应该不成问题。
普留申科万万也没有想到,在李侍贤的统一调动下,曾天诰的红二十七军在歼灭经由高唐西援而来的沙俄军之后,一刻也没有停歇,就借助中路红五军猛扑平原的巨大声势,再接再厉,三天之内连下清平和高唐两城。当马颊河北岸的沙俄军队都把目光集中在即将面临红五军重拳擂击的恩县之时,红二十七军又在左翼林启荣红九军一部的配合下,却出其不意地由清平境内一举突破马颊河,攻克夏津,竟然出现在了恩县的背后。
普留申科费尽心血、精心设置的所谓马颊河防线腹背受敌,变成了一道虚幻的梦境风景线。岸边仓促封顶的一个个筑垒内的沙俄兵,纷纷向恩县和德州城内逃窜。
曹伟人的红五军一顺利跨越马颊河,恩县就成了一座纸糊的堡垒。按照李侍贤的命令,曹伟人仅以方面军配属给本军,曾经在禹城和平原攻城战中大显神威的重炮营,及部分兵力协助红二十七军光复恩县,军主力却直扑德州。在德州的普留申科目瞪口呆,正仓皇间准备迎战之际,曹伟人再次分兵,他自率一部人马在德州城下虚张声势,吸引普留申科的注意力,而吴定彩率领一个加强主力师却西绕德州,悄无声息地兵临景州,出现在正试图阻挡由东光南下而来的刘明远教导旅的景州沙俄军背后。又是一个冷不防,景州的沙俄军顿时陷入慌乱,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曹伟人、曾天诰已经搅得普留申科晕头转向之时,由陈玉成亲自统帅的东线集团李增龄红二十八军自济阳得手后,再克临邑、商河。当陈廷香的红八军拿下庆云、乐陵,又继续掉头南下,与围困武定府城的韦正红十军最后解决诺巴夫斯基的时候,红二十八军已由德平突破马颊河,在攻取了宁津之后,红二十八军随即西进,闪电般包围了吴桥。
等普留申科完全明白过来,恩县,乃至景州和吴桥都早已易手,德州成了一座死城,这下,该轮到他自己亲身体验体验奇科夫斯卡少将和诺巴夫斯基上校当初那种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苦涩滋味了。
德州的城垣被天朝红军密集的炮火所淹没,沙俄兵残缺的肢体到处飞舞。沙俄的炮兵群根本看不到天朝红军炮群的身影,就在冰雹般劈头盖脑砸下来的重炮弹雨中,被打得炮仰人飞。
城门被炸开,坚实的城墙也在直瞄重炮的猛烈轰击下被洞穿。伴随着掷弹筒和手榴弹的压制火力,一个个身手矫健的红军士兵跳进护城河,用一双双坚毅的臂膀,架抗起一条条横跨护城河的长梯,在一阵阵“为了天朝前进”的高呼声中,将身后朝水似的红军铁流送到彼岸……
曾国藩在李侍贤、侯裕田等人的陪同下,进了德州。
德州城上空笼罩浓浓的硝烟,大部都在渐渐低消散,只是城东北,密集的枪弹声还在持续。
在红五军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临时军部内,正和几个穿着满清官服之人说着什么的曹伟人,一见进来的李侍贤、曾国藩等人,赶紧迎了上来,“李总、曾参议,你们来得好快啊。”
“我们再快,也赶不上你们跑得快啊,是不是啊曾参议?”李侍贤冲曹伟人还了个军礼,转头朝着曾国藩哈哈一笑。
“是啊是啊,行营刚从禹城迁到平原,这德州又下了,快,简直是太快了。我急着向左参谋长要求赶来德州,本来是想好好看看咱天朝红军大战德州的气势的,预备日后好好地写写,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曾国藩由衷地连声赞叹着。
“呵呵……这主要是行营部署和安排得当,方面军指挥有方,各友军相互间协同和配合有力,再就是将士们忠勇。”曹伟人抱拳向头顶一举,笑着汇报到,“眼下德州城内有组织的抵抗基本已经消灭,秩序正在恢复。剩下的部分残余和顽固家伙都龟缩进了城东北的沙俄军司令部,教导旅等部在对他们做最后的清理。曾参议想看热闹,倒是不妨可以去那里瞅瞅。”
“哈哈,可以一看,可以一看。怎么样,李副总指挥,你们就忙你的,我过去看看……”曾国藩笑着冲李侍贤、侯裕田一拱手,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在曹伟人身后那几个衣着满清官服的人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当年为了更好地周旋于满清官场,曾国藩没少跟位高权重的翁心存之间有过结交,因此,自然和翁心存在京为官的两个儿子翁同书和翁同爵也就很熟络,可叫他没想到的是,今天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这位老朋友翁同书。
“祖庚(翁同书的字),你……你怎么也在这里?”曾国藩看看脸色微红的翁同书,又情不自禁地瞅了瞅曹伟人。
“呵呵,原来翁大人还是我们曾参议的故交。”曹伟人转身一拉翁同书,又指着他后面的那几个同样打扮的人,笑到,“德州的秩序能够很快地恢复,这和翁按察使和邓尔恒大人他们的通力合作,是大有关系的。我军一入城,尽管是抱病在身,可翁大人和邓大人就立即号令下属,协助我军维持秩序,接管府库。尤其是这位邓大人,脚踝曾经严重受伤,却照样架起双拐奔忙。”
“好啊,好啊,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祖庚跟邓大人等都能够迷途知返,甘愿为天朝出力,真是可喜可贺。”曾国藩拉起翁同书,舒心地笑着。
“我……我这不过就是弥补弥补从前的过错而已……”翁同书有些不好意思。
“过去就是过去,只要现在明白过来了,那就永远不晚。”李侍贤呵呵地笑着,“人嘛,不怕糊涂一时,就怕糊涂一世。”
普留申科算得上是糊涂一世。
德州的沙俄驻华派遣军前线司令部,是在一座旧的官衙基础上经过了重新翻建的建筑,它既是普留申科的官衙,又是一座不小的兵营,或者还可以说是城中城。平时,在这里面除去住着司令部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及随身的侍卫们之外,还住有一个整营的护卫武装。
当初只是出于为了炫耀这里的威力,而沿着周围那四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