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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令如山倒,刚刚忙活了半天的筑垒人马,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又甩开两脚踏上了征程。无论是曾、刘的两营湘军,还是邹世琦的练勇和随营的夫役,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出自于湘乡四郊的农民和失业的手工业者。家乡失陷的消息,就像传染病似的迅速传遍了各营伍。不用动员,不需要吆喝,兵勇们如同忘记了一身的疲劳,走的飞快,其实是归心似箭。
清军的队伍刚一开始动了不久,湘潭西、南两门顿时大开,大批的天军涌出了城门。
一千多的天军马队卷起漫天烟尘,从侧面直插清军的后队。
后队照例还是邹世琦的人马保护着随营的夫役,他仓促间赶紧组织抵抗。可人心思归的练勇们,面对风驰电掣般杀来的彪悍马队,哪里还组织的起有效的抵抗,很快就陷入困境。而前面的夫役们更是立即作鸟兽散了。若不是居中的刘蓉及时派遣火枪队掉头赶回来支援,邹世琦可能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其实,这一切还只能算指挥天军马队的林绍璋根本就没想和清妖过多地纠缠。机会多多,何必争一时的长短,既要消灭清妖,还要有效地保存自己。他率领马队忽左忽右,就围着清妖的后队转悠。你前队不停,我就大杀一阵,前队只要回顾,我马上撤开。
一来二去,清军是越跑越快,丢下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还没看见湘乡城的模样呢,火炮、辎重就已经丢了个精光。这才是林绍璋想要的真正目的。而随后跟上来由梁成富统领的步军、炮队,则不紧不慢地边收拾着战利品,边向前推进。
就在林绍璋采用轰羊战术,和曾国荃逗着的同时,邹世琦留在南门外的三百多练勇,早已经被天军的从城里冲出来的步兵团团包围。没有经过多少激烈的抵抗,练勇们就丢掉各自手里的武器,甘愿做了天军的俘虏。他们早就没有了其它任何的想法,唯一的念头就是能尽快被回到家去。他们中间有以前罗泽南的部下,深刻了解天军的俘虏政策,只要不是当官的,抓到不久就会被放掉。练勇们很多人一年多都没回过家了。出来打仗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赚上几个卖命的钱,养活一家老幼吗?如果家没了,还打的哪门子仗。
随营夫役的另一部分,离开营地向湘江岸边停泊的辎重船队只走了没多远,眼看成队的天军蜂拥而来,一个个就都丢下手提肩扛的各种扎营物品、工具,朝着同一个方向,湘乡,不顾一切地狂奔。曾国藩曾经对这手有着防备。随便开小差的夫役一旦被捕获,将会受到严酷的惩罚。不过,夫役们现在好象并不怕这个了,家都没了,谁还会去怕那个什么连坐法。
石祥桢只派出百十只小舟,冲出水门,一个顺手牵羊,就又把曾国荃费劲巴力地由衡州带来的辎重给养,完全囊括了下来。
对于现在的石祥桢来说,曾国荃、刘蓉那是早已煮熟了鸭子,飞不了了。他只是想把他们煮的烂烂的,那样吃起来才不塞牙。他真正要收拾的目标,是曾国藩。
从头至尾,石祥桢就一直站在城墙上,用“千里眼”看着战局的发展。按照翼王的整个部署,是要在占领湘潭和湘乡后,把曾国藩全军拖在湘潭城下,最终加以消灭。现在曾国荃抢先独自的跑了来,那么再以后,曾国藩兵力有限,他还能再敢来湘潭吗?他放下“千里眼”,手拄着垛口陷入了沉思。
对付曾国荃那几个烂鸭子,显然已经用不上那么多的兵马了,不如现在再给曾国藩来个釜底抽薪,既彻底断了他南面发展水师的念头,也正好可以顺便打通和湘南天地会的联系。既然战略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消灭曾国藩,并占领湖南全境,那就不必拘泥于形式,能把曾国藩赶到株州城里围困起来,也不失为一种上策。株州城小墙薄,想守,怕你曾国藩也是守不住的。石祥桢的手狠狠地在垛口上拍了一下。
第一一三章()
石祥桢体态彪悍,性情豪爽,因此,每每给人以一种粗莽的感觉。其实,他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的粗只是粗在他不想去做的事情上。也正是由于他这种不拘小节的性格,反倒更得到了部下的爱戴。就像他喜欢说粗话、骂人一样,被他骂过的人非但没有什么怨愤,反会有些得意,甚至是有些沾沾自喜。因为,要是放个一般的人,你就是想找国宗大人骂,国宗大人还真未必肯花那工夫搭理你呢。
他想像对付湘乡那样,再次利用衡州的松懈戒备,来一次长途奔袭,一举毁灭湘军的训练基地,不给曾国藩以任何喘息的机会。可是他也有些担心,为了保证长沙一战的最后胜利,湘潭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换句话说,他的手里必须要保留足够的预备队,既要能监视和抵御住将来坐守株州,或者是硬来夺取湘潭的曾国藩的军马,还要有能力歼灭胆敢由长沙出来的一切敌人。
这样一来,势必就不能动用更多的人马向衡州运动,但是人少了会达到自己的战术目的吗?
他叫来了左四军军帅蓝成春、侯裕田,还有刚刚押解俘虏得胜回城的柳喜河,刚刚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出来,哪知道一向沉稳的蓝成春和侯裕田还没表露出过度的惊讶,这个只要听见喊杀声就兴奋异常的小老虎柳喜河,却瞪着一双大眼,不相信地问到,“国宗大人,就。。。就小将的一个旅去打衡州吗?”
“怎么,怕了啊?”石祥桢故意地反问到。
“小将可是不怕,就是有些担心,”柳喜河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小将怕拿不下来衡州,耽误了国宗大人的大计。”
“你个小滑头!”石祥桢呵呵地笑了,他看看蓝成春和侯裕田,指点着柳喜河,数叨起来,“去年天军打武昌,是陈玉成三百童子军解决的战斗。现在你的一旅有一千五六百号弟兄,居然拿不下一个衡州?不要把清妖看的那么聪明。衡州远离战场,谁也不会想到能有一只天军的人马突然兵临城下。打仗也要学会运用巧劲儿,别老是硬碰硬的来。老侯,你说我说的对不?”他把目光又转向了侯裕田。就在他自己说着这番话的时候,他一定是忘记了自己还一直在为不能亲手和曾国荃过招,懊恼的不得了。
侯裕田就是送黄在明出城时的那个两司马。不过现在他可不是什么两司马了,他是天朝内务部的师帅,是从天京特意押送火炮的新式炮架子和弹药来西征军中,并留下来从事情报工作的。
侯裕田起初是在永安叛变到清军的张国梁部下炮营的做一个小头目,去年的年初,在湖南道州因战败而给天军俘获。他在清营时,亲眼所见的都是军官把兵士看作奴隶,可是到了天军,所见所闻却是官兵亲如兄弟,平等互爱。对他来讲,就好似到了另一个世界。在决定去留的选择时,他毅然投入到了天军的怀抱。渐渐,他懂得了更多的东西,明白了满清残虐百姓的根源,更认识到了太平天国起义伐暴救民、驱逐鞑虏这一宗旨的崇高和伟大。他抱着一腔赤诚,要把自己的毕生献身于太平天国事业中。
在以后的数次战役中,他披肝沥胆,勇猛冲杀,并在攻克金陵一战中以其悍勇而展露头角,受到负责前线指挥的翼王,还有东王的赏识。
凭借他对各地的了解,侯裕田觉得石祥桢的想法不能说就不行。衡州原来的守军充其量也就几百人而已,尽管那里现在有曾国藩打算建立的水师,可毕竟还没成军,路战更是不值得一提。如果能按照偷袭湘乡的样子,再来个乔装改扮,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衡州城下,胜算还是很大的。再者,他在内务部受到过安王的教导,柳喜河的旅一旦被足够的武器装备起来,那战斗力就远远不是简单的一千来人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侯裕田看着石祥桢,点了点头,“国宗大人说的完全能够办到,但是必须保证两个条件。第一,要采用伪装清妖的办法,以免引起清妖的注意。第二,要给柳旅帅和弟兄们加强手榴弹的配备,还要携带足够的zha药。”
一听侯师帅这么说,柳喜河胆子一下壮了许多,“国宗大人真要能给咱配备上足够的手榴弹,那小将谁也不怕。”说着话的时候,他的手珍爱地摸了摸腰间还一直别着,刚才出城杀妖时都没舍得用的那两颗手榴弹。
蓝成春综合了主将石祥桢和侯裕田的设想,感觉倒是可以,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么重大的一个步骤,似乎由尚年轻的柳喜河一个人来指挥,并不是和合适。他沉吟了片刻,望着石祥桢,“国宗大人,是不是我来指挥这只部队,更稳妥些?”
“不必要,”石祥桢果断地一挥手,“这里才是主战场。拿下衡州,一是为了把曾妖头打算拟建的所谓水师,斩杀在萌芽中。二是为了和已经进入湘南,可能要攻打宁远和道州的天地会胡有禄、朱洪英等部联络上。这方面老侯知道的情况更详细,就由老侯来主持这次行动。”
侯裕田、柳喜河统帅着被石祥桢侍卫营加强的近两千人马,完全伪装成湘军及随营夫役的模样,开始陆续离开湘潭。
石祥桢把侯裕田和柳喜河直送出南门。临分手前,他一脸轻松地看看侯裕田,又看看柳喜河,“该要的都给你们了,下面就看你们自己的了。记住,路上一定不要耽搁,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走,不和途中可能遇到的清妖发生冲突。只要保证了突然性,你们一定能成功。至于守或不守衡州,你们自己相机决定。对于安王殿下开列的那些贼首,务必按人头搜拿,全部处理掉。”他的手在脖子上极其潇洒地一比划,开心地笑了起来。
第一一四章()
从扬州回来,在苏三娘和李秀成的陪同下,林海丰又一次仔细地逐一巡视了镇江的各个新兴产业、部门。他就要离开镇江返回天京了。晚上,他特意在驿站的临时官邸准备了一次晚宴。请来的客人除了苏三娘、李秀成等几个镇江的官员外,还有顾同临和特意从城外接来的岳婆婆母子。
对岳婆婆来说,饭菜好坏先放弃不谈,仅就桌上的几个人,就足以让她坐立不安,一时局促的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林海丰安排柳湘荷坐到老人的身边,让她照顾好老人,又安排汪海洋陪着岳大龙。而后,他轻轻拍着岳婆婆的肩,开心地微笑着劝到,“岳婆婆,不要客气,就像那天中午你请我一样,除去顾老先生,你就当我们都是你的儿女。”
苏三娘也呵呵地笑着打趣儿到,“就是啊,你老就当这都是咱殿下欠你的,谁让他当时吃了你老那么多的菜饼子呢。”
岳婆婆抹抹有些潮湿的眼角,不好意思地看看桌上那些都有身份的人,一连声地说着,“好好,托天父和殿下的洪福,老身能有今天,就是死了也可以心满意足了!”
“看你老人家说的,”柳湘荷一边给岳婆婆夹着菜,一边笑着嗔怪到,“那天殿下不是说了嘛,你老人家可要硬朗朗地活着,还要等着抱孙子呢。”
岳婆婆心爱地你吉言,我老婆子一定好好地活,等着抱我的大胖孙子!”
林海丰端起一杯酒,看了看大家,“酒多了伤身,可无酒又不成席。今天本王是和苏安抚蘑菇了好半天儿,才获得了批准。哎呀,我可得赶紧离开这里,要不真受不了苏安抚的严厉管制哦。咱们这第一杯酒,就先敬敬咱们的父母官儿。”
苏三娘脸红了,她望着劳累过度,眼圈发黑的安王,心里一阵的激动。小二十天来,殿下为自己没少费了心血,可自己连顿饭也还没请过殿下。想到明天殿下就要走了,再见面也许机会不多,她的鼻子有些发酸,“殿下,三娘何德何能,哪里承受得起大家的敬酒,这第一杯酒该敬殿下!”
“那哪儿行,”林海丰带头把酒先干了,笑着看着苏三娘,“值,你当然值得大家来敬。能好好造福一方的人,都值得我们的敬重。”说着,他又满上了第二杯酒,目光环顾着在座的所有人,“最近老有人向我问起天堂上的情形,喜欢知道什么才是天下大同的天堂。其实,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够叫大家理解。”
他站了起来,走到岳婆婆的身后,手轻轻地搭在老人的肩上,“什么时候像岳婆婆一样的人们见了我和你们,再不会有任何感激或者所谓的敬畏的时候,那个天下大同离我们就不远了。来,叫我们为了未来的天朝干杯!”
看着汪海洋给自己又满上的第三杯酒,林海丰踱到了一直闷头坐着的许宗扬身边儿,呵呵地笑着,“从天军建立伊始,有过则严罚,有功则重奖就成为了惯例。许丞相丢了高位,屈居天军水师统带,能不生怨恨,专心致力于水师的建设,同样是大家的楷模,也值得大家一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