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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法的扬州保卫战逊色。
林海丰更忘不了这一点。江阴早在很多天之前,大街小巷就流传开了许多的无头帖子,帖子上写着一个在老者们心里知道,却很少提及的名字,阎应元。还写着他“宁愿留忠发,不肯剃女干头,穿戴汉服死,不做旗装奴”的夙愿,和他临终前一日,在江阴城楼上留有的一首绝命联,“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江阴的百姓终于想起来了本来自己应当骄傲的东西,他们想起了在那八十一天的血战中,阎应元与全城百姓同仇敌忾,击毙鞑虏七万五千余人,其中包括了三位满清的王爷和十八位大将。那些有关阎典史的传奇,成为最热门的私下话题。长者们如数家珍地向别人讲述着自己从自己长辈们那里听到的东西。阎典史那是个神人啊,他几乎使用了三十六计中的所有计谋,诈降、设伏、火攻、草人借箭、装神弄鬼、声东击西、夜袭敌营、城头楚歌,居然连人体炸弹也用上了。
讲这些故事的时候,老者们往往会很自豪地告诉家里的晚辈,最可敬的要算是当时城里的一些老人了。为了汉人的荣誉,他们应阎应元招募,自愿出城诈降,将炸药放在装银两的木桶夹层中,在献纳时突然引燃导火索,这些须发皆白的老者与清军王爷、上将及三千贼寇玉石俱焚。说到最后,老者们会咂吧着嘴,叹息着,那时的人有骨气啊,一些投降了满清,翻回头来再引领清兵攻打江阴的时候,他们的亲人会眼都不眨一下地把刀或矛挥向这些软骨头,就是亲娘老子也不认你。唉,全城近十万人,大部分都死光了,没剩下几个。
江阴的上上下下,知道的最多的一个新名词,就是“汉奸”,也就是汉族人中的败类。
就在这个时候,以陈玉成红军教导旅为前锋的东征左路大军,突然乘夜色三面包围了江阴。's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东征左路军的目的,是要首先扫清长江的沿江清军要塞,保障天军水师能够顺利东下。
作为全军的开路先锋,陈玉成按照安王的指令,自镇江到扬中,而后一路风驰电掣,先后击破几个试图拦路的地方土豪武装的土围子,率先绕到江阴城的东面。
江阴城中的清军,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想象不到太平军会如此快地兵临城下。他们也探听到了镇江有大批太平军云集的消息,但他们估计,太平军企图打破江北大营的可能性大。即便太平军另有企图,那也是应该攻打苏杭。连日来的无头帖子,其实就是为了扰乱江阴的军心,以防止其出城捣乱而已。
于是,当曾水源部大队人马云集西、南两门的时候,如果不是剧烈的炮声响起来,城里还沉浸在一派歌舞升平之中。
江阴是个小城,此时的人口不过六、七万人。要说起驻军,除去镇守江阴要塞的一千多绿营兵外,能够守御城池的绿营兵寥寥无几,即使再加上能够动员起来的大户家丁、地方练勇,正常的情况下也不过两千人。更何况是现在,半数的协防者已寻找各种借口,不愿再来相助。现在,面对天军两面猛烈的炮火,仓皇组织起来的防御人马,只好迅速分头朝着两个方向集中,并向要塞守军紧急求援。
教导旅此时静静地掩蔽在江阴东门外。按照常规,也许林海丰该把教导旅放在最后,没必要这么早使出来。小小的江阴,只要曾水源的万余人马,就已经足够解决问题的了。可是杀鸡也要用牛刀,这是林海丰的作战思想。西、南两面真刀真枪的猛烈进攻,既是实攻,又是佯攻。冲上城去,那就是真的,一时僵持住了,两个小时以后,教导旅就是一只奇兵。他需要的是时间,必须尽快把左路军推进到昆山和太仓一线。
在一片树林后面,陈玉成仰头看了看天上那一弯缺月,又瞅了瞅手上的怀表,十一点三十分。他的心里有些兴奋,每次战前他都会有这种按耐不住的兴奋感。他收起怀表,搓了搓手,而后看着聚集在身前的几员大将,这里有副旅长潭绍光、参谋长潭体元,吴如孝、陈桂堂、叶芸来、陆顺德、吴定彩五个营长,还有特务连连长陈廷香,警通连连长蓝成春和勤务连连长洪春魁。
教导旅受领的第一个任务,本来是等待江阴城里可能弃城东逃的清兵。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陈玉成开始布置第二套攻城方案。
“按预定部署,再有半个钟点儿,我们的攻击就要开始了。一营吴如孝部为先锋,负责炸开城门,各营按次序依次跟进,进城后各部分左右两路齐头并进,直奔江边要塞,炮营随副旅长行动。如果中途遇上有清妖,就先击溃它,不要纠缠,把清剿的事情交给曾丞相部负责。特务连留下镇守城门,侦察、警通、勤务等其它旅属各部,由潭参谋长率领,负责夺取府库、粮仓。”
“什么什么,我?”陈廷香听完旅长的部署,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我来守城门?”
“怎么,你守不住吗?”陈玉成反问了他一句。
“嘿嘿,我我还真没守过呢。”陈廷香陪着笑脸儿,“旅长,你不会是因为上次在殿下面前打赌我输了,却没有帮你洗衣服,故意报复我吧?那城门爆破可是我们特务连的拿手好戏啊,哪次比武还不都是我们赢了?”
“你们挖战壕还是第一呢,下次有挖战壕的任务,我保证不和你抢。”吴如孝小声地笑着,一脸的得意。
“就是,别每次打头阵的好事儿都由你特务连包了啊,总得大家匀匀。”炮营营长陆顺德也嘿嘿地笑着,凑着热闹,“从镇江一出来,我们可就是跟着你的屁股后面跑了,还不知足啊。”
“去你的,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啊,”陈廷香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对象,“这一路上的小打小闹那也叫打仗,整个就剩下跑路了。再说,有本事你们端着小炮去打先锋,我保证不和你抢。”
陆顺德一笑,“你看,说错了不是,真打起来,还不是我们炮营先说话。”
“狡辩,”陈廷香撇了陆顺德一眼,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潭绍光制止了。
“好了,大家都去准备吧,陆营长说的对,打先锋要轮流着来,各部队都要有个锻炼的机会。再说,一旦出现万一情况,城外赶来了清妖的援军,城门守不住的话,我们岂不要被抄了后路?这个任务可是不轻哩。”潭绍光冲陈廷香说着,随即又转头看看陈玉成,“咱们可也得事先说好了,不许你再带队前冲。”
“好啊,”陈玉成呵呵一笑,“我带二营,进城后你们一、三营居左,我带着二、四营居右。”
“你啊,最好不要钻空子,”潭绍光无奈地摇摇头,随后一指二营长陈桂堂,“陈营长,绝对不许旅长冲在前面。他要是敢违犯,回来就马上告诉我。哼,我要报告给殿下,到时候有他的好看。”
陈玉成孩子似的咧咧嘴,嘿嘿一笑,“哪儿敢啊,从镇江到这里,我哪次不是都走在你的后面。放心,这回也一样,我一定走在最后。”
教导旅盼望已久的预定攻击时间即将到来了,借着一座土丘的掩护,炮营的十门六○迫击炮立了起来。后面是早已跃跃欲试的吴如孝一营官兵。经一再请求,才被安王特意安派到教导旅来从事爆破的邹国剑,率领着十几个爆破手,开始躬身猫腰,利用地势,向城门悄悄地靠近。
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意外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江阴城的东门忽然洞开,由打城门里先是出来一小队清兵,一番四下张望后,紧跟着开始慢慢涌出来一股人流,人流中不仅有轿子,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叫。
树林里,正借着月色,用望远镜密切注视着城头动静的陈玉成马上意识到,果然有城里的部分豪绅大户和官员在企图逃跑。他不觉又把望远镜顺势移向邹国剑和爆破手们。显然,出来的人并没有发觉眼前官道的下面,已经和大地融为了一体的爆破手们。而距离城门仅有百十步的爆破手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闹的一时停止了移动。
陈玉成急得一跺脚,这个书呆子,怎么能停下来。他来不及细想,机会稍纵即逝,不能再按刚刚变动的计划行动了,尤其是炮营不能再开炮,城里出来的有妇女和孩子。他疾转身从侍卫手里一把抢过马缰绳,嗖地跳上战马,冲着后面的警通连高喊一声,“传令下去,不要开炮,不要伤到妇女和孩子,吹冲锋号,直接抢城门!”话音未落,他已经犹如一支离了弦的利箭,冲出树林。
一只钢铁的军队,其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在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每一个单位,甚至每一个士兵,都要依然能不慌不乱地坚决履行各自的职责,并正确选择自己应当承担的义务。教导旅就是这样的一只军队。
面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还有即将从眼皮底下过去的清兵,此时的邹国剑并没有任何的犹豫,而是脑子一闪。很明显,清妖并没意识到东门外会潜伏着一只精兵。由于害怕惊动可能存在的天军探马游骑,这股清妖甚至连一点儿照明工具都不用,而是摸黑潜行,大概是想逃往上海方向的。
冲进去,借助这股逃跑的人流掩护,直接去夺城门。片刻的思索后,邹国剑打定了主意,同时迅速把手向后一挥,“跟我上!”随即腾身跃起,斜刺里窜向从城里出来的人流中。
出来的这股人流,正是江阴守备、知县的家眷,还有一些商贾富户。对天京、扬州、镇江、扬中等太平军控制区域里发生的一切,他们都心知肚明。正因为往日里作恶多断,情知民愤小不了,才面对天军巨大的攻势下,选择了仓皇出逃之路。
负责护送两位大人家眷的只是几十个清兵,猛然间由黑忽忽的田野里跳出十几条黑影儿,兵勇们自然吃惊不小。可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黑影儿早又融进了身后的逃亡队伍中,又没有什么敌意表露出来,他们也就放了心。看看四周围和西城、南城形成强烈反差的宁静的旷野,他们的确深信,这里真没有长毛的人马。
守备和知县大人家眷出城,东门守城的千总是接到了直接命令的,他不能不放出去。而那些商贾富户却是浑水摸鱼,靠银子买的路。知道早的已经出了城,晚得到消息的,还在陆续地向城门涌来。千总大人不糊涂,他命令城头上的手下“瞪圆眼珠子盯着城外,以防万一”,只是在另一方面,他可是装起了糊涂。想跑的就一定都是有钱人,你愿意出钱,我就借给你路,反正你守备大人叫我开的城门,只要城门不失,顺手牵羊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s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战争就是这样的无情和残酷,再坚实的城池,也要分谁来把守。一念之差,同时就注定了要付出的是血的代价。
江阴城外,原本地动山摇的炮声,在现在的把总心里似乎还很遥远,或者说是还不够响亮。可是,就在这时,城门外忽然响起的一片激扬的军号声,在他听来却是格外地响亮,又是格外地新奇,似乎还有些凄厉。
千总大人和城内外涌动的人流一样,象是被使了定身法,竟一时都忘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直到潮水般奔涌而来的战马敲响大地,如雷灌耳的喊杀声冲破云霄,再加上城头了望哨那失了声的一片惊呼,“长毛来了!”人流刹时乱了套。出城的人急着要缩回城来,而城里的却还不知所措,拿不定是出去还是回去的主意,两下交顶,一时堵塞了门洞,大人叫,孩子哭,乱成了一锅粥。
城头上,由于错误地判断了太平军进攻的方向,人数本来不多的清兵,也有一部分被守备大人抽去支援岌岌可危的南门,这里剩下的总共不超过百来号人。如果没有号声和马蹄声惊醒他们,绝大部分的兵勇,还都这里靠着,那里坐着的伸长脖子,目光也都是朝着一个方向,侧耳细听着远方时而激烈,时而沉寂的炮声,也想着各自的心事。有经验的兵勇,甚至可以凭借炮声的起伏,想象的出那些地方的争夺战有多么的残酷,还可以猜测的到双方孰优孰劣。其实,在他们心中,早明白了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否则,守备和知县大人的家眷也不会立即开溜了。
这些绿营兵们原本也应该是无畏的勇士,当兵关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换取一家老幼急需的微薄收入,也都是从离开家门,走进军伍时早做好的精神准备。可惜的是,他们长期混迹于地方纷繁杂乱的事务之中,跟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渐渐习惯的是白吃、白拿、白占,学会的是利用手中哪怕只有丁点儿的权力,也要去捞取永无止境的好处。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