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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杯-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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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徽帝龙体抱恙的消息在宫中迅速传开,皇后与沈贵妃一干人等都陆续赶来探视,却不想都被云徽帝给拦在了宫外,独独留了楚山公主入殿侍候。

    “父皇……”叶泠兮心疼地看着云徽帝虚弱地躺在龙榻上,锦被上的那些金灿灿地金丝绣纹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愈发地衬得云徽帝似是老了十年。

    云徽帝疲惫地眨了眨眼,看向了榻边的太医,“朕感觉好些了……你先下去候着……朕一会儿再唤你。”

    “诺。”太医看了看云徽帝的脸色,扎在云徽帝心脉附近的银针小心地拔了下来,退出了大殿。

    叶泠兮跪倒在龙榻前,轻轻抚上了云徽帝鬓间出现的白发,忧心地问道:“父皇,你究竟怎么了?这些白发分明白日里是不曾瞧见的……”

    云徽帝缓缓抬起手来,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楚山,扶父皇起来……”

    叶泠兮点头将云徽帝扶了起来,“父皇想要什么,就由楚山来帮父皇拿,父皇就先坐着歇息歇息。”

    云徽帝侧脸看向了龙榻边的衣冠铜镜,里面的自己当真是一夜老了十岁,半点不像昨日的自己,只听他摇头叹道:“朕怕的,终究是来了。”

    “父皇?”叶泠兮疑惑地看着云徽帝,“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徽帝再叹了一声,“朕算是明白了,为何大晋皇族会人人活不过四十。”说着,云徽帝似是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把话题转到了另外一边,“楚山,宫里这些太医医术虽然超群,却终究是解不了蛊毒的。朕以为永远都用不到这个,却不想终究还是要用它。”

    “蛊毒?”叶泠兮大骇,“父皇你何时中了蛊毒?”话才问出,她霍然想起了被云徽帝放在国寺的皇姑姑——莫非这一切都跟皇姑姑有关?

    云徽帝艰难地指了指榻上的枕头,“楚山,替父皇把枕头剪开,快些把里面的玉杯取出来。”

    叶泠兮又是一惊,没想到自己的父皇竟然藏有那么多的秘密。可是为了云徽帝的身体,她也不敢迟疑,当下在殿中寻到了剪刀,将枕头给剪了开来。

    淡淡的幽蓝透过雪白的蚕丝映入眼底,若不是被这块玄黄锦缎包裹着,掩了光芒,饶是谁也想不到这小小枕头之中竟藏了这样一个奇物!

    “这是……”叶泠兮小心将这个奇物取出,只见这玉杯浑然流动着一抹幽蓝光芒,仔细瞧去,这些幽蓝光芒像极了两条相互追逐的飞龙,缠绕不休。

    “长生杯……咳咳……”云徽帝才说了三个字,便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咳咳!快些……快些用此杯盛水……让朕喝下!”

    叶泠兮连连点头,赶紧将云徽帝茶盏中残下的茶水倒入这杯中——玉杯幽蓝色的龙芒突然消失无踪,似是一瞬之间尽数混入了茶水之中,让杯中淡黄的茶水隐隐泛碧。

    叶泠兮虽然也听过长生杯的传说,不过她一直以为这来自云□□的圣物,只怕早随云□□长眠皇陵之中,是万万不会再现世当下?

    “给……给朕!”云徽帝几乎是用抢地把长生杯抢了过去,急不可耐地将茶水全部喝下,那张苍老无血色的脸,竟渐渐回复了过来,不再似方才那般苍老。

    叶泠兮安静地立在边上,心头有万千疑问,可是她知道,现下除非云徽帝愿意说,不然她就算是问上千遍,也不会得到云徽帝的一句回答。

    云徽帝缓过了气来,将长生杯小心捏在掌中,继续道:“父皇的秘密,还不到全部告诉你的时候。”

    叶泠兮跪倒在地道:“儿臣明白,只要父皇龙体康健,比什么都重要。”

    云徽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长生杯,直到长生杯渐渐又恢复了之前的幽蓝龙芒,“父皇这辈子,做了不少错事,有些错事可以回头,有些错事却回不了头。楚山,你过来。”云徽帝对着叶泠兮招了招手,示意楚山坐到他身边来。

    “身为大云皇族,江山这个担子实在是太沉,有时候沉到让人害怕,不知道多往前走一步,是太平盛世,还是国破家亡。”云徽帝将长生杯小心放在了叶泠兮手中,“这是朕唯一可以后悔的机会,楚山,父皇的性命,可就靠你了。”

    叶泠兮握住了冰凉的长生杯,惶恐无比,定定看着云徽帝,“父皇这话言重了!”

    云徽帝摇头道:“朕的身体朕一清二楚,蛊毒反噬,终究会要了朕的性命。不过朕还不可以丢下一切就这样走了,至少这个江山不可以留那么多蠹虫,再去祸害朕的那些儿子。”说着,云徽帝叹了一声,“是朕纵容的这些人,自然也该是朕去收拾这些人,所以朕必须要活下去。”

    “儿臣瞧见这辈子确实有奇效,只要父皇多用此杯喝水,定然……定然会没事的!”

    “这不过是长生杯的子杯罢了,若要真正祛除朕身体中的蛊毒,必须寻到母杯。”

    “长生杯原来是……子母两个杯子?”

    “不错。”

    “那父皇为何不直接用母杯?”

    “母杯不在这宫里……在……”云徽帝凑近了叶泠兮,附耳对叶泠兮说了几句话。

    叶泠兮震惊无比,“父皇……”

    “朕若下令开陵取杯,定会惹来太多垂涎长生杯的奸邪之徒,所以要取此杯,就必须暗地里进行。”云徽帝说完,伸手覆上了叶泠兮的手背,轻轻地拍了拍,“若是先帝知道朕是想多活几日,好为国家除害,定不会怪朕去叨扰他,更不会怪你不孝。”

    “可是……”

    “明日朕会下旨,让后宫嫔妃公主入皇陵祭拜,为朕祈福。”说完,云徽帝叹了一声,“朕不想他日驾崩之后,在九泉之下被先帝杖骂,楚山,朕是确实不想死啊!”

    叶泠兮为难地看了看云徽帝,良久沉默之后,终究还是答应了他,“父皇,只要您可以康复,这不敬不孝的大罪,就由楚山一人来扛吧。”说完,叶泠兮又笃定地说了一句,“若是皇姑姑还在世,她定也会答应父皇。”

    “或……”云徽帝那个“许”字没有说完,只是佯作虚弱地倒在了龙榻之上,“你陪父皇说说话,朕怕一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叶泠兮点点头,心里一片酸楚,可也盘算好了,这一次盗先帝之陵究竟该找谁来帮手?

第四十八章 。无心似有心() 
“敢问都尉大人,将折雪娶回之后,是以挚爱相待,还是以至亲相待?”

    子鸢抱膝坐在床上,自从苏醒开始,她便反复想着这句话,不发一言。

    “咚!”房门轻轻一扣,老鸨推门进来,左右白了一眼将军府家将,不悦道,“你们这是监视老娘?这醉今宵可是老娘的地盘,怎的?老娘给祁都尉送碗汤药来,也要盯着不放?”说完,老鸨扭着身子踏入了房间,后踢了两脚,硬是将房门给掩好,一手端着汤药,一手将房栓给锁上。

    子鸢还是那样怔怔地坐着,似是没有觉察到老鸨的靠近。

    “老娘可是头一次瞧见你这样安静。”老鸨将汤药放在了桌上,走到了子鸢身边,伸出五指在子鸢眼前晃了晃,子鸢依旧还是一动不动。

    老鸨有些慌了,手掌贴上了子鸢的额头——有些凉,并没有发烧。

    “怪了!你不会是伤了脑袋吧?”老鸨急急地来解子鸢缠在后脑的纱布,想要看看她后脑肿的那个大包有没有异样。

    子鸢就这样安静地由着老鸨动手,目光凝滞,似是一瞬三魂失了一魂,瞧不见半点平日里的光彩。

    老鸨将纱布解开,仔细瞧了瞧子鸢的后脑,又伸手摸了摸,平日里她拧她耳朵什么的,这丫头总要咧嘴大呼痛,偏生这一回,老鸨手指落上去,却听不到子鸢的呼痛声。

    “你这是怎么了?”老鸨这一次是真正慌了,她轻轻地给子鸢缠回纱布,连忙坐在子鸢身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你可不能真的有事,不然若是让折雪知道了,老娘真不知道该如何交待?”

    听到“折雪”两个字,子鸢的目光蓦地黯淡下去,只听她沙哑地问道:“妈妈,姐姐可是恼我了,再也不愿意理我了?”

    老鸨听她终于肯说话,心头终于舒了一口气,怨道:“你也知道你错了呀?”

    子鸢重重点头,“我确实错了,我这次当真太过荒唐,我怎会荒唐到以我女……”

    “嘘……”老鸨连忙捂住了子鸢的嘴巴,递了个眼色示意外面还有几名王府家将把守,此刻定是在附耳细听当中动静。

    子鸢憋住了要说的话,摇头道:“姐姐……姐姐不会见我了,是不是?”

    老鸨叹了一声,苦笑低声道:“她素来珍视你,又怎会不愿见你?”

    子鸢大喜,摇了摇老鸨的身子,“妈妈求求你,让我见见姐姐,我只想跟她好好道个歉!”

    “道歉之后呢?”老鸨忍不住问了一句,最后不等子鸢回答,便作了罢,“你本就是无心之人,怎会明白折雪究竟恼你哪里?”

    “我知道……”子鸢点了点头,“是我太荒唐,这样当着众人大闹,污了姐姐的名声。”

    “你……”老鸨脸色一沉,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子鸢背上,激得子鸢不禁发出一串咳嗽,“纸鸟便是纸鸟,永远都是无心的!”说完,老鸨起身,冷冰冰地端起了桌上的汤药,朝子鸢身前一递,“老娘不想伺候你,你就自己喝了吧!”

    “妈妈?”子鸢愕了愕,接过了汤药,“难道我又说错了什么?”

    老鸨嘲然一笑,“折雪是风尘女子,在世间俗人心中,她哪里还有好名声?你觉得折雪会在乎这个?可笑……可笑……”说着,老鸨狠狠地瞪了子鸢一眼,打开门来,心头憋着一口怒气踏出了这儿,又狠狠地将门给摔上了。

    子鸢捧住汤药碗的手指倏地一颤,似是明白了什么,她低下了头去,呆呆看着药汤中映出的自己——挽好的顶髻微斜,眉目俊秀,却因为脸上那三道爪痕,让整个人添了几许英气。

    三年前的她即便是扮作了少年郎,也不会有现下这抹英气,因此常常被同僚笑话太过阴柔。

    莫非是这男装穿得太久,这男儿扮得太久,竟会让姐姐恍惚,也让她看着自己同样恍惚?

    子鸢心头大骇,想到这三年来与姐姐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属于苏折雪的温柔,苏折雪的深情,苏折雪的温暖,历历在目。

    当这一层恍惚之意恍然大悟,子鸢瞬间觉得,苏折雪待他,已不仅仅是姐妹,还是……还是……

    “敢问都尉大人,将折雪娶回之后,是以挚爱相待,还是以至亲相待?”

    心头又冒出苏折雪那句话,当时她的绝望,她的凄凉,她的失落尽在一双泪眸之中,她真正在意的不是子鸢的鲁莽,而是子鸢的无心。

    “女子与女子……当真……可以……”

    “咣!”手中的汤药碗瞬间从手中落下,摔碎在了床榻边。

    一阵剧烈的疼突然袭入子鸢的脑袋,将记忆中的一切瞬间撕碎,往事像是被风卷起的碎屑,在脑海之中盘旋纠缠,却始终还原不了那些最初的画面。

    “啊!”子鸢抱头发出一声低噎,她不敢再把苏折雪的心意想下去,心底却莫名地升起一丝害怕来。

    若是有一日,她忘记了姐姐,姐姐又当如何?还会如现下这样待她,又或是装作陌路人,暗自伤心?

    “站住!”

    “呵,又是你们这几只看门狗!妈妈特别吩咐我来照看都尉大人,里面休息的又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凭什么拦我?”

    “小小丫头,牙尖嘴利的,竟敢骂我等是狗?”

    “怎的?我骂错了不成?”

    “老子不教训教训你,你还……”

    “闹什么?沈少将军不在,你们几个毛头小子要造反了不成?若是惹折雪歇息不好,你们沈少将军怪罪下来,老娘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子鸢在床榻上抱头哑声痛呼,可是房外阿翎与老鸨同沈家家将的争吵似是愈演愈烈,根本听不到子鸢的声音。

    “咯吱——”

    窗户突地被谁轻轻推开,一个轻盈的身影跃入房间,迅速地转身将窗户关好,当瞧见子鸢在床榻上的惨状,她害怕无比地扑到了床榻边,紧紧地将子鸢抱入了怀中。

    “呆子,你怎么了?”害怕的泪水颤然而落,苏折雪的声音嘶哑而哀然,“别吓姐姐,呆子,别吓姐姐……”说着,苏折雪慌乱地瞧了瞧四下,“你忍忍,姐姐带你从窗户出去,带你去找最好的名医医治!”

    “姐……姐……我不想……忘记你……不想……”子鸢紧张地抓住了苏折雪的双臂,将她紧紧抱住,身子因为头疼不住颤抖着,“姐姐……是我没心……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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