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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哪里,定国公,请上座。”张宝儿都说到如此份上,阿史那献赶忙将张宝儿请上桌。
张宝儿笑道:“阿史那大哥,你若再喊我定国公,这饭我可就吃不下了!”
阿史那献知道张宝儿的意思,他点点头道:“说的是,宝儿,请坐!”
张宝儿也不客气,几人坐定后,便开始边吃边饮边攀谈起来。
“宝儿,这一次的事情,大哥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恐怕……”想起此次的无妄之灾,阿史那献心中一阵后怕。
“此事不提了!”张宝儿试探地问道:“阿史那大哥,令祖父与令尊都是朝廷册立的兴昔亡可汗,曾在西域为朝廷统辖管理各姓子民,那是何等的荣耀,为何你不去西域,偏偏独自留在长安?莫非是朝廷忘记你了?”
阿史那献摆手道:“那倒不是,中宗皇帝,睿宗皇帝,还有当今陛下,都曾提过让我重回西域,我推辞了。”
“推辞了?阿史那大哥,这是为何?”
阿史那献叹了口气道:“一是我的资望与能力不够,怕去了影响朝廷的大计。二是我对西域之事不感兴趣,能在长安这舒适的地方生活下去,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阿史那雪莲在一旁插言道:“大哥,你说这话便是自己骗自己了,哪日你不是在书房之内望着西域地图发呆好长时间,这是不感兴趣吗?”
张宝儿听罢心中了然,只是望着阿史那献。
阿史那献恼怒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就你多嘴!”
阿史那雪莲见大哥生气了,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便不再言语了。
张宝儿盯着阿史那献似笑非笑道:“想必阿史那大哥之所以推辞,并非是能力资望不够,你是兴昔亡可汗唯一的子嗣,你若能力资望不够,恐怕就没人再够了。当然,你更不是对西域之事不感兴趣,阿史那家族的男儿,哪一个人的心不在天山南北驰骋?阿史那大哥岂能例外?”
阿史那献被说中了心事,低头不语。
“若我没猜错,你是怕重蹈令祖父、令尊的覆辙,最后从西域无功而返,抱恨终生吧?”
阿史那献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当年,令祖父与令尊在西域经营多年,可却都功败垂成,阿史那大哥可知道原因在哪里吗?”
阿史那献抬起了头:“愿闻其详!”
“归根于三点。第一,权利不够,朝廷的羁绊太多。第二,与朝廷设在安西各镇的官员与军队协调不够,各行其是,相互没有必要的支援。第三,只注意维护突厥贵族的利益,而没有依靠占大多数的异姓突厥,失去了他们的拥护,只能成为无水之鱼。”
阿史那献听罢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太对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的确是这些原因导致了西域的混乱。”
张宝儿真挚道:“阿史那大哥,你与我说句实话,若以上三个问题都解决了,你还会拒绝去西域吗?”
“以上三个问题能解决?”阿史那献摇摇头:“这事我也不是没想过,可始终没想出合适地解决办法来。”
“我有办法!”张宝儿斩钉截铁道。
“宝儿,你说来听听!”阿史那献脸上露出了渴望之色。
“解决第一个问题,便是要给你极大的权力。朝廷除了任命你为新一任兴昔亡可汗之外,还应该任命你为持节招慰十姓使!”
阿史那献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以前自己的祖父与父亲虽然被册封为为兴昔亡可汗,但却没有招慰十姓使这一职务。持节招慰十姓使这一任命,意味着朝廷会授权让他放手大干。
第八百零四章 告别()
“第二个问题,就是你与安西都护府以及各镇的关系。可以任命你为碛西节度使,四镇经略大使,包括安西都护府在内的所有大唐军队都归你全权指挥。”
听了张宝儿的话,阿史那献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以前,兴昔亡可汗与安西都护互相没有隶属关系,若张宝儿说的是真的,那就表明天山南北军事全部由自己一人定之,有了大唐安西铁骑做后盾,不但可以完全收复左厢兴昔亡可汗的传统领疆,而且还可以深入碎叶川西,收附昔日原属右厢继往绝可汗所统辖的五弩失部落,那是多么大的荣耀呀。
“第三个问题,就是与异姓突厥的问题。这个问题,单靠阿史那兄你一个人是无法解决的,但若是有一个人帮你,那便会迎刃而解了。”
“这个人是谁?”阿史那献催问道。
“就是他!”张宝儿指着苏禄道。
“他?”阿史那献疑惑地打量着苏禄。
“正是苏禄大哥。”张宝儿解释道:“因西域无主,苏禄大哥的父亲娑葛被朝廷任命为突骑施可汗,突骑施是西域异姓突厥中势力最大的,若是突骑施支持你,这第三个问题便不是问题了。”
阿史那献点点头。
“我知道你一直反对雪莲姑娘与苏禄大哥的婚事,并非你看不上苏禄的人,而是因为祖辈留下的恩怨。苏禄大哥人品不错,文武双全,雪莲姑娘也喜欢他,若是苏禄大哥能与雪莲姑娘成婚,你们便是亲戚了。到时候,我会设法让苏禄大哥回到突骑施,助你一臂之力。一旦你们联手开创了祖辈都没有完成的伟业,之前的那一点恩怨又能算得了什么?”
阿史那献低头深思起来,但看得出来,他已经动心了。
“就说这一次吧,为了救你,苏禄大哥都跪在了我的面前,承诺只要能救出你来,他愿意做一切,你以为他对你的这种感情是假的吗?”
阿史那献抬起头来,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张宝儿趁热打铁道:“你若同意,我会让陛下为苏禄大哥与雪莲姑娘赐婚,等他们成亲之后,你再去西域,如何?”
阿史那献终于说话了:“宝儿,我只想知道,你刚才所说的这些话是代表朝廷说的吗?”
张宝儿摇摇头:“我谁也不代表,若阿史那兄同意的话,我会尽力促成此事。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得提醒一下阿史那兄,有多大的权利便有多大的责任,现在的西域与以往不同了,你一定要有清醒地认识。”
“哦?有何不同?”
张宝儿将之前与李隆基说的话,毫无保留地对阿史那献说了一遍,然后补充道:“不仅吐蕃与东突厥的默咄有可能联合,而且我得到消息,来自西方的大食人不仅侵入了原来西突厥的领地,而且对大唐边境蠢蠢欲动。所以说,你肩头的担子不轻呢,我希望你考虑好了再做决定!”
阿史那献郑重点点头道:“宝儿,感谢你的提醒,我会认真考虑尽快答复你的!”
张宝儿举起杯道:“我等待你的好消息!好了,现在让我们痛饮吧!”
……
这日午后,婉云正在后房拂琴自娱,有老鸨差丫鬟请她去见客。婉云停止拂琴问明丫环,得知来客正是阿史那献。
婉云问道:“莫不是他又带来了新玉件?”
“正是!”丫鬟点头道。
“好一个痴情的人儿!”
婉云叹了口气,但还是起身略为装扮,随丫鬟下楼。
前厅内,阿史那献一个人坐在那里饮着茶,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没错,这几日阿史那献一直在思考着张宝儿给他说的那些话。说实话,自己做梦都在想着这一天。张宝儿说的一点都没错,阿史那家族的男儿,哪一个人的心不在西域驰骋。尽管还没有正式答复张宝儿,但是他基本已经下定了决心。
既然决定要去西域了,那就得将善后之事处理一下。若说阿史那献放不下心来的,只有三个人。
第一个便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妹妹阿史那雪莲,这些年来阿史那献一直为难苏禄,那是因为宿怨。如今被张宝儿说开了,将妹妹交给苏禄他也就放心了。
第二个便是自家当铺的孙掌柜。孙掌柜虽然只是个下人,但从阿史那献祖父在的时候孙掌柜便开始帮助阿史那家经营当铺。阿史那献被流放的那段日子,家中只有妹妹一人,孙掌柜依旧忠心耿耿。阿史那献回到长安后,除了朝廷的俸禄之外,所有开销都靠孙掌柜的经营供给。尽管如此,阿史那献施粥赈济灾民,孙掌柜也没有任何怨言。如今,孙掌柜年纪大了,阿史那献要离开长安,他想把当铺留给孙掌柜,也算有个交待。
第三个人,便是婉云了。
说起婉云,阿史那献与她虽然只是普通关系,可阿史那献心中很清楚,曾经有无数个夜晚他都梦到了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爱上她了。婉云是个好女孩,特别是那带着淡淡忧郁的眼神,让阿史那献觉得无法自拔。他不是没有想过为婉云赎身,可婉云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阿史那献每次只有以送玉的名义来见婉云,这么多年来,他连一件玉器也没有送出去,反倒是自己的书房内摆满了玉器。如今,自己要离开长安了,若说还有什么放不下心来的,那便只有婉云了,一想到从此便要天各一方了,阿史那献心中便觉的一阵刺痛。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阿史那献心中狂跳起来,这是他所熟悉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下来了,一个轻柔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来了?”
阿史那献见了婉云,似乎不会说话了,忙从袖中拿出一枚玉兔奉上。
婉云蹙眉一笑,接过玉兔,一番端详之后,面失望之色:“这枚玉兔雕功倒是精细,只是这玉不是老玉,而是新玉。我要是没看错,此物面世不过区区十数年。这些年来,你为我花了不少功夫研究玉器,岂能不知玉器传世百年以下为新玉,百年以上才称老玉?”
第八百零五章 玉龟()
说到这里,婉云犹豫了好一会,才对阿史那献幽幽道:“能数年如一日对婉云如此体贴入微,你是唯一一人,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我不是你要等的人,你还是找一个合适的女子娶回家吧!”
说罢,婉云便要起身离去。
“等等!”阿史那献急了:“婉云姑娘,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但这里不方便,可否让我到你房间说话。”
婉云脸色突然变了,她望着阿史那献:“你想做什么?”
“我真的有话要与你说!”阿史那献一脸恳求道:“求你了,只耽搁你盏茶功夫!”
婉云见状,不由心软道:“那便说好了,只是盏茶功夫!”
婉云引着阿史那献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定后对阿史那献道:“有什么话,说吧!”
阿史那献慌忙从怀中拿出了一件玉雕放在了桌上:“我要离开长安了,可能以后不能来看姑娘了,这是我送给姑娘鉴赏的最后一件古玉,无论姑娘是否看上眼,都请收下,权作纪念。”
婉云一瞥那玉雕,不由呆住。此物为一玉龟,大小似一马蹄。遍体晶莹透亮,柔若凝脂,体内几道血丝,隐隐泛着红光。婉云将它小心地放在手中,边细看边抚摸,那玉龟背部正中有一微凹之处,大小正似一犬爪。
婉云面色复杂,她将玉龟放回桌上说:“你错了,这岂止是一枚古玉?它应该叫邃古玉,传世已有上千年。邃古玉是土葬之玉,人归天后用玉陪葬,殓短者为邃,殓久者为邃古。玉器伴着主人,随着尸身的腐化,常年浸泡在血水中,玉器吸尽了人体的精华,伴着尸身慢慢养性,越久越是有灵气。邃古玉多藏于高级棺木内,尸身养玉,玉养尸身,在漫长的尸身养护下,邃古玉出土后常有隐隐血丝,并在玉体内慢慢游动,这种邃古玉又称血丝玉,是世间少有的稀世之物。”
一番话说完,为验证其说,婉云又命丫环端来一盆清水将血丝玉龟放于其中,满盆清水霎时变得鲜红,犹如早起的朝霞;那龟昂首摆尾四爪欲动,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拿出玉龟后,水中的红光又立即不见了。
阿史那献呆坐桌旁,不断颔首,越发对婉云的才识高看一眼,他惊叹道:“姑娘果然貌美才佳,我不知这玉龟如此珍贵,竟有这许多说道。既然如此,你可要小心收藏。”
婉云谢过阿史那献,将玉龟放置妥当,吩咐门外侍立的丫环去告诉老鸨,今夜专陪阿史那献。
阿史那献大喜过望,没想道自己梦寐以求无法得到,临走了却终于遂了心愿。
次日晨,阿史那献在婉云的伺候下穿戴整齐,梳洗完毕,惬意地在房中等待丫环送来早餐,他想用完早餐再离去。
婉云坐在一旁,柔声细语地陪他说话,她漫不经意地问道:“昨日那玉龟,郎君是从何处所得呢?”
阿史那献答道:“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婉云掩嘴轻声一笑,说道:“想您那朋友也是糊涂之人,哪有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