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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名贵的好酒必须高价购买,侍酒的胡姬,也需要不菲的打赏。能够成日出入这些酒肆的,来来去去都是那些城中那些富贵公子哥儿。
崔湜似乎很少来这里,不是因为他无法支撑昂贵的消费,而是他没有这样的兴致,更主要的是不忍让上官婉儿伤心。
这一大清早,前来喝酒的人绝无仅有,张宝儿与崔湜便是。
片刻之后,酒菜已经送到。小二操起坛子要给崔湜斟酒,却听张宝儿摆手道:“不用如此麻烦,给我与崔大人每人放一坛陈年女儿红便可,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小二点头离去。
见张宝儿如此模样,崔湜不由心中有些打鼓:这每人一坛,不醉死也要撑死了。
张宝儿似看透了崔湜的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崔大人,你莫怕,我不劝酒,能喝多少算多少!”
听张宝儿这么说,崔湜觉得有些丢面子了,顿时激起了他的好强之心,他豪气顿起,大声嚷道:“张公子,我知道喝不过你,不过能与你开怀畅饮,也算幸事一件,我们今日一醉方休!”
侯杰不饮酒,只管为二人来回斟酒。
几碗酒下肚,相互便熟络起来。崔湜与张宝儿酒喝得痛痛快快,相互一碰二人一仰脖子,碗底便已底朝天,嘴巴一抹,再斟上,一口一碗,不藏奸不耍滑,让崔湜大呼过瘾。到半个时辰,二人的坛中的酒便去了一半。
第一百零七章 昏厥()
崔湜已经面红耳赤起来,可张宝儿却面色如常,他向崔湜问道:“崔大人,古捕头真的是你的师弟?”
“这还能有假?当年我师父收了三个徒弟,大师兄龙壮现在是龙氏镖局的局主,我排行老二,古云天是我的小师弟。”
“既然是这样,他为何对崔大人要冷言相对?莫非你们二人有什么过节?”张宝儿好奇地问道。
古云天对崔湜的态度,本就是崔湜的一个心结。平日里崔湜都埋在心底,从不与人诉说,今日喝了酒,听张宝儿问起,竟然对张宝儿打开了话匣子:“我们怎么会有过节,只不过古师弟对我有些误解而已。”
“误解?”张宝儿问道:“古总捕头因何事误解了崔大人?”
崔湜忽然长叹一声,将一碗酒一口喝干道:“还不是因为婉儿!”
“崔大人说的是上官昭容吗?”张宝儿惊呼道。
崔湜点点头:“我与婉儿一见钟情,当年她三十五岁,我二十八岁。那时候,朝中那些举足轻重的文官武将们,对婉儿钦佩得五体投地,不仅佩服她的才学,而且佩服她的谋略。谁都知道,无论朝廷还是后宫,都是婉儿一手遮天的。在认识婉儿之前,我也是如此认识,那时的我年轻气盛,一身的傲骨。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明白,做诗与做人是怎样地差之千里,也只有我知道她过的究竟有多苦,我恐怕是此世间最倾慕、也最能理解婉儿的人了。为了婉儿,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她能高兴,只要能保得她的平安,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张宝儿茫然地看着碗中的美酒,感受着散发而出的气味,他不想打断崔湜这片刻纷扰远去的沉醉。
“我们认识已经十年,则天皇帝还在的时候,我们相处会小心翼翼,但中宗继位后,这一切便不一样了。在这段时光里我可谓平步青云,一路攀升。从中书舍人到吏部侍郎,简直就像是一个神话。谁都知道,我的升迁是因为婉儿的关系,但我没办法拒绝,我不想让婉儿不高兴,其实我并不在乎这些名利,我只在乎她的感受。”
张宝儿有些明白了,他猜测道:“古总捕头不认可你与上官昭容的感情,是吗?”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崔湜显出一丝苦笑:“两年前,为了能与我长相厮守,婉儿在群贤坊东南侧修建了一座异常典雅漂亮的住宅,住宅的设计全依了婉儿的心愿,充满了书卷气,厅堂中可谓卷帙浩繁,那才是婉儿真正喜欢的境界。从此,我就搬入了庭院深处,在一片枞树林中,我专门为自己修建了一个读书的房间。那里很幽静。有蜿蜒的池水,那是婉儿不会让任何人去的地方。”
“我明白了!”张宝儿恍然大悟道:“古总捕头肯定是不满意你夺了陛下的女人!”
崔湜一愣,旋即哈哈笑道:“反正他认为我做的不对,或许你说的没错,肯定是不满意我夺了陛下的女人!”
张宝儿正色道:“我倒觉得崔大人做的没错!”
“哦?你说来听听!”这么些年,崔湜还是头一遭听到有人说他做的没错,顿时两眼放出光来。
张宝儿义愤填膺道:“男人就该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是天经地义的,如果做不到,说明这种人不值得托付一生!而崔大人您,可以一无所有,但却拥有上官昭容的心,或许会借酒浇愁但却不会一蹶不振。所以,在我看来,您是个敢爱敢恨,敢怒敢言,敢说敢做,敢做敢当真正的男人”
崔湜的脸更红了,他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张公子竟然还是我的知己,为了你这一番话,当浮一大碗!”
崔湜仰头喝尽。
张宝儿也一饮而尽,然后岔开话题道:“崔大人,你刚才所说上朝不愿看到那些人,免得让人作呕,这又是何意?”
崔湜愤然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这太平公主与安乐公主开府置官,势倾朝野。她们把官爵分别标定价格,公开兜售,纳贿授官,只要只要纳银三万两,不管是屠夫酒肆之徒,还是为他人当奴婢的人,便由她们二人授官,一时所授官职竟有五六千人。常有土豪劣棍,走了安乐公主的门路,忽然诏书下来拜了高官,不但吏部衙门不知,中宗皇帝也莫名其妙。这种封官方式是采用另写诏书‘斜封’后交中书省办理,因此也叫‘斜封官’。就说我这吏部,按理只应有两名侍郎,可现在却多出五六个斜封侍郎,日日与他们为伍,岂不让人作呕。”
张宝儿正要说话,却突然觉得胸中一阵憋闷,猛然起身喷出一股酒箭。
侯杰见张宝儿喷出的酒箭竟然带着殷红,顿时大惊失色:“宝儿,你怎么了?”
“可能是刚才……”话没说完,张宝儿便晕厥过去。
崔湜见状,立刻清醒了七八分,也顾不得许多,一撩衣袍抱起张宝儿便冲了出去,侯杰紧紧跟在身后,脸上露出悲恸之色。
……
当张宝儿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好在侯杰还守在自己身边,正在打盹儿。
张宝儿想喊他却觉得喉咙干的像着火一般,无法出声,只得敲了敲侯杰的光头。
侯杰被惊醒,见张宝儿正眼巴巴望着自己,大为欣喜道“宝儿,你终于醒了!”
张宝儿向侯杰指了指自己的嘴,侯杰问道:“宝儿,你可是要喝水?”
张宝儿点了点头。
不一会,侯杰便端来一碗水,扶张宝儿坐了起来。尽管张宝儿疼得呲牙咧嘴,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口气将水喝干,这才觉得好受一些了。
“猴子,我这是在哪里?”
“这是宋郎中的医馆!”
“宋郎中?”张宝儿一头雾水。
“就是给陈叔瞧病的那个宋郎中!”侯杰解释道。
“啊?”张宝儿心中一阵紧张:“猴子,我这是患了何病,是不是快要死了?”
“死你个头呀!”侯杰没好气道:“宋郎中给你诊过脉了,他说你是被伤了脏腑,又喝了酒,所以造成血气逆冲,这才会引起昏厥,只要休息数日,养好伤便无大碍了。”
张宝儿这才想起,当时秋风堂追杀自己,其中一个黑衣人劈了自己一掌,虽然险险躲过了那一掌,可还是被掌风扫到,想必自己就是因此而受了伤。
“这帮天杀的,差点要了爷的命!”张宝儿恨恨骂道。
……
第一百零八章 顺势而为()
一层秋雨一层凉,秋雨绵绵秋意长。
大明宫外的护城河边,河水在缓缓地流淌着,河水悠闲清澈,将一朵朵白云揽在怀里,好像要清洗一番。岸柳楚楚地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影子,宛如梳妆的处子。这里行人稀少,一片沉寂,或许是宁静引发了张宝儿的思绪,他正倚着一棵柳树望着河水出神。
侯杰已还俗不再做和尚了,张宝儿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亲人,他必须要与张宝儿不离不弃,绝对保证张宝儿的安全。
张宝儿伤愈之后,天天来此呆坐,一坐便是一整日,也不知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让侯杰很是担心,却也无计可施,只能默默陪着他。
其实,张宝儿不是胡思乱想,而是在反省自己。
穿越以来,从陈州再到长安,张宝儿很努力,却没有应有的结果,这让他一直想不明白。
这些日子以来,张宝儿认真读了《读心术》中的谋术篇,其中有一段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风起兮。千里万里,亦远矣,然鲲鱼化鹏,振翅而飞,瞬息可至矣。但逢风云之际,必有潜龙出渊,因缘际会之下,顺势腾起,遨游九天之外。万丈碧涛,过江之鲫不计其数,然鲜有能跃龙门者,何也?不顺势耳。顺势而为,方能借势而起。夫大丈夫立世,不求人杰,但求无悔,无悔己身,不落凡尘;夫少年立世,当劈风斩浪,轰轰烈烈,以其昂扬之气,指点江山,奋斗不止。借势方能致千里,顺势方可贯古今。腾蛇九变,终化为龙;作茧自缚,终化为蝶;凤凰涅槃,必浴火重生。故向始源之地,逆流而上;于始发之地,逆风而行;于风云之际,顺势而起。”
顺势而为,方能借势而起?
张宝儿一直在思考,这其中的含义。
“宝儿,你没事吧?”侯杰挠了挠光头问道。
张宝儿似乎并没有听到,依然在发呆。
侯杰还待再问,却听见张宝儿一拍大腿,大声道:“哈哈,我明白了!”
侯杰被冷不丁吓了一跳,他见张宝儿的脸上又重新泛起了笑意,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从前的张宝儿又回来了。
……
“宝儿,我们这是去哪?”侯杰一边走一四下张望着。
“到了地方你便知道了!”张宝儿一脸神秘道。
两人穿过几条大街,到了一所大宅院门口。
侯杰略一打量,只见这所大宅院,十分气派,大门边上钉着一方上缀红绸的白铜招牌,上写“龙氏镖局”几个大字,擦得光可鉴人。
大门入口,左右两边放了两条长椅,坐着八个彪形大汉,一式黑衣密扣劲装,腰跨单刀,雄赳赳的好不威风。
张宝儿整了整衣衫:“猴子,走,我们进去。”
说完,张宝儿率先往里走去,侯杰不知就里,只好跟在张宝儿身后。
两人刚一跨进大门,有几个人同时站起身来,其中一人问道:“不知二位客官有何事!”
张宝儿从怀中摸出一份大红烫金请柬,朝着那人一抱拳道:“我叫张宝儿,他叫侯杰,我们受人之托,特向龙总镖头送请柬,请这位兄弟通报一声!”
“请稍等!”那人点点头便进了后院。
看着那人的背影,侯杰一头雾水小声问道:“宝儿,究竟是怎么回事?谁让你来送请柬的?”
张宝儿笑嘻嘻道:“没有人让我送请柬,是我自己要送的。”
正说话间,去通报的那人便已折了回来,他朝着二人道:“两位兄弟,总镖头有请。”
说着便头前引路,带着二人穿过天井,向后院走去。
“敢问这位大哥尊姓大名?”张宝儿一边走一边与引路之人寒喧。
“在下林云,是龙氏镖局的镖师。”这人一副镖师打扮,很是威武。
“原来是林镖头!”张宝儿一脸向往道:“镖局之人个个威武之极,真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呀!”
林云淡淡一笑:“这位兄弟看到的只是外面的光鲜,其实走镖那可是个危险活计,弄不好便会将性命搭进去。”
二人正说话间,一人急冲冲地迎面而来。
林云看着那人,眉头微皱,侧身道:“二局主好!”
那人却满脸怒容,看也不看林云一眼,径自朝往走去。
张宝儿扭头看着那人的背影,不由心中一动。
张宝儿向林云问道:“这人是谁,怎的好生无礼!”
林云小声道:“小兄弟,可不能乱说话,他叫龙业,是我们总镖头的亲弟弟!”
张宝儿点点头,心中了然,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了。
这个龙业张宝儿见过,他经常出入天通赌坊,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
上一次,张宝儿给李持盈说述赌坊内幕时,龙业便在场,他的一张“国字脸”让人想忘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