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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升官,是因为胸中自有抱负,想要一展才华济世匡时。
可既然想要济世匡时,那必然要有一个相对更高的平台去施展自己的才能,所以说,只要身在官场,无论你做官的目的为何,终究都会向往着升官……
房俊自然有抱负,重生一世若是只混吃等死当一条咸鱼,未免太过无趣,总要将心中所学施展在这个时代,或许可以试图去改变一些历史的轨迹。
房俊看着自己的父亲,正色道:“自然是有的。”
房玄龄呵呵一笑,欣慰道:“官至极品,绝非世俗之人所想象的只会贪图权势一言九鼎,到了那等地位之人,功名利禄红尘俗物几乎都已经不放在心上,眼中有的只是这座锦绣江山,能够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以遂生平之志,方才不负大好男儿身!你今年未几而立,看似年青,升官有的是机会,实则不然。陛下如今春秋鼎盛,再垂拱而治三十年未尝不能,那个时候你多大?已近知天命之年!就算那个时候太子登基,敕封你为宰辅之首,军国大政尽皆由你一言而决,留给你治理这座江山,尽情挥洒胸中抱负的时间又能有多少?二十年?三十年?远远不够!”
说到此处,看着目瞪口呆的儿子,他身体略微前倾,缓缓说道:“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那是指的顺应时势无为而治,可是如此一来,你坐上二十年、三十年宰辅,哪怕是一百年,又有何意义?不过是史书上一个符号而已。想要用自己的才学去改变这个天下,那就要去动摇天下早已稳固的利益阶层,如若不想将这么一座锦绣河山弄得分崩离析天怒人怨,切切不可心急,要用十年去谋划,再用十年撬动,然后用十年去斗争,最后,用余生去实施……”
房玄龄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所以,现在你还觉得时间来得及么?”
房俊佩服得五体投地……
想要追寻他心中的抱负,那就唯有变法,将封建王朝的制度一项一项的改革,去其糟柏取其精华。
可历史上变法之人有多少?
范仲淹、王安石、张居正、戊戌六君子……这些人尽皆在历史上赫赫有名名垂青史,可是他们的变法呢?庆历新政、王安石变法、一条鞭、戊戌变法……无不是兴盛一时,结局却是要么惨遭镇压,要么人死政息。
之所以有这般下场,触动了既得利益者的底线而遭到疯狂的反弹,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这句话看似很忠烈、很热血,能让人听得热血澎湃慷慨激昂,房俊也从不认为那些为了理想而甘愿血荐轩辕的先贤们是在用生命邀买名望,但其实这句话也就是说说而已。
你动了别人的根基,达成了你的理想,却断了别人的生路,又岂能不流血呢?不是流着你的血,就是流着别人的血,可是利益阶层的形成是由历史原因促成的,你想要掘断利益阶层的根基,就意味着要与全社会为敌,要与历史的潮流相悖。
就算能取得一时之成效,最终却焉有不败之理?
当然,有一位伟人做成了千古未曾有人做成之事,他将整个社会翻天覆地,所有的利益阶层统统打倒……然而这等眼中违背历史潮流之事最终导致的结局便是社会结构的崩塌,人民信仰的缺失,历史传承的断绝……
这究竟是成功了,亦或是失败了?
历史的行程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今日你用暴力的手段生生将之扭转,可是历史的大势却依旧向前,或许二十年,或许三十年,该走的路终究还会走,该来的终究还会来。
而这期间所损失的,却足以让人痛彻心脾……
穿越者不是万能的,但是穿越者先天有着上帝视角,可以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用自己的见识和经历去修正一些错误,仅此而已。若是想要改变什么,那也只能顺应历史的长河,在这条河道之中修修改改潜移默化,企图逆天改命一朝功成,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所以房玄龄的理论是正确的。
想要实现那些唐朝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改革,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只能用漫长的时间去潜移默化,去修正,去引导。
而做到这些,首先你得坐在那个指点江山的位置上很长的时间,然后,你还得活得足够长……
当然,房玄龄说的正确不假,但房俊身为穿越者,却也能够看得到房玄龄所无法预测的事情。
那就是他意料之中的太子在二十、三十年后登基,大大的错了。
李二陛下眼下的确是春秋鼎盛,但是他寿元却绝不长久……房俊是一只搅动天下的蝴蝶,但他不会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够影响一位帝王的运势。别说什么“事在人为”的傻话,“天道”这种事情是玄之又玄的,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可谁都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一个钟天下运势于一身的帝王,他的命运是你想改就能改的?
只是不知道老爹到底要如何让自己升官?
毕竟他这可是“纵容”那些御史言官来弹劾自己呀……
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 找茬的乐彦玮()
乐彦玮很郁闷。
乐氏祖籍南阳,后迁徙至雍州,三代经营,亦不过是区区一介士族,无权无势,与门阀相去甚远。
这等情形之下,对于仕途深有抱负的乐彦玮如何能够拒绝士林领袖抛过来的好意?是以哪怕明知道房家不好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应承下来。人家给你机会的时候你若是不接着,那可就不止是要不要脸的问题了……
乐彦玮无可奈何,只能横下心以得罪房氏父子的代价获得文官主流的认可,就算极可能遭受来自房氏父子的反噬,可因此能够加入萧瑀为首的士林清流之阵营,亦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可是谁能料到刘洎又从中插了一脚?
一整天,乐彦玮差点愁白了头发,不知如何向萧瑀交待。微末士族便是如此艰难,族中未有见多识广的长辈给你剖析时势分析利弊,更未有身居高位者为你周旋转圜化解危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等到天色擦黑,自泾阳监察租赋收缴之后返回御史台交卸了一日之总结,正愁眉苦脸的琢磨着要如何向萧瑀交待,刘洎派人来将他叫了过去……
乐彦玮在泾阳待了一整日,自然不可能知道骊山农庄发生之事,乍闻刘洎说身体偶感不适,明日让他前去骊山农庄,乐彦玮先是一愣,继而欢欣莫名,只觉得漫天的云彩全都散了。
时来运转啊……
回到家中搂着新娶的小妾折腾了半宿,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便让侍女侍候着洗漱,而后黑着眼圈儿便骑马直奔骊山。
房家父子进行了一次秉烛夜谈。
房俊纵然有重生之经历,胸中自有古往今来王朝兴替天下盛衰之见识,本身亦曾在官场蹉跎数年,可是终究未曾站在一国之宰辅的位置上高屋建瓴,对于事物的理解难免过去肤浅。
而房玄龄堪称历史上响当当的名相,无论治国理念亦或是政治智慧,皆有着独到之处,将诸多经验见解详细道来,房俊两相结合,互相印证,顿时有着茅塞顿开之畅快……
重生者不是万能的,急功近利不仅是取死之道,更是祸国之根源。
父子两一直聊到东方破晓,房玄龄终究年岁太大精力枯竭,昏昏沉沉的自去睡了,房俊则兴奋莫名,颇有一种玄幻世界当中“破镜”之酣畅,只觉得自己的境界比之以往高了不止一筹,心情愉悦,睡意全无,洗了把脸换了一套寻常的褂子穿上。
他在家中向来不讲究仪表,吃穿用度尽皆以实用舒适为准,绝不贪图排场。这件褂子乃是作坊里刚刚纺织出来的棉布所缝制,看上去毫无光泽且软塌塌的有些邋遢,但是轻薄透气贴身,这样重生以来一直穿着丝绸的房俊仿佛找回了前世的感觉……
随意穿了一双千层底的布鞋,整个人衣饰寻常没有半分世家子弟的气派,却又干净清爽,便溜溜达达出了庄门,在清晨的农庄里逛了起来。
房家庄园门前那条由山脚直达山顶的水泥路,在庄园附近早已形成了一处不下于集镇的繁荣商业区。数十家店铺沿着水泥路两侧铺开,布庄、当铺、酒肆、车马行、杂货铺……数千人集中聚居的地方,在唐朝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小型的县城。
房俊一摇三晃的沿街逛着,感受着欣欣向荣的氛围,心底无比自豪。
这可是自己一手建起来的庄子,若是没有自己,整座骊山都将成为皇家的后花园,丰沛的水利都将白白流淌,直到几百年后关中水位下降骊山上的泉水河流干涸,哪里会出现这等遍及山腰的暖棚和水田之盛景?
更别提这里许多百姓都是因为他才没有成为流民,没有冻饿而死弃尸荒野,而是在此繁衍生息,生活富足。
人类的满足感来源于何处?
在房俊看来,体现自己的价值并且能别人带来快乐,绝对是非常重要的一项。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呦,二郎昨晚没回长安啊?”
馒头铺的胖老板娘正将蒸笼取下打开盖子,一股热腾腾的白气升腾而起,随之而来的便是浓郁的香气。
没错,在唐朝,馒头也是有可能有香气的,因为有的时候它带馅儿……唐朝没有“包子”这个名称,那是宋朝才会出现的,但是包子这种东西绝对有,当然,唐朝人不管有馅儿没馅儿,一律称之为“馒头”,到了后来,馒头之有馅者,北方人方才称之谓包子……
房俊闻言停下脚步,走到铺子前,伸手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包子皮松软滚烫,里头的菘菜馅儿裹着剁得细碎的猪肉臊子,那叫一个香!
房俊一边啃包子,一边探头探脑往铺子里头瞅,嘴里嘟囔道“咦,你家金玲儿呢?好几天没看见这丫头了,怪想得慌。”
胖胖的老板娘便掐着腰瞪着眼珠子嚷嚷“哎呀,就知道你这个棒槌对咱家闺女没安好心,金铃儿已经许了婆家,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房俊咬了一口包子,不满道“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没安好心?你家闺女长得好看,多看两眼不行啊?再敢聒噪,信不信本郎君立马派人将你家丫头抢了回去拜堂成亲,让你当个便宜丈母娘?”
胖老板娘毫不示弱“还没有王法了?你敢强抢民女,我就告到房相面前,看他老人家怎么打断你的腿!”
铺子里有两个正在就着豆花吃包子的食客,听到这话,便起哄道“二郎千万别这么说,这胖娘们儿话虽然说得狠,就怕是到时候不用你抢,她自己就把闺女拾掇得漂漂亮亮送你床上去!”
里屋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巧掀了门帘出来,尖俏的下颌一张小脸儿白皙清秀,山野之间难得的秀美清纯,听了众人打趣的话语,眨巴眨巴眼睛才反应过来,一张小脸儿瞬间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惊叫一声,羞不可抑,掩面就跑回里屋去了,那细细的腰肢翘翘的臀儿,看得一群大老爷们儿一阵眼热心跳……
胖老板娘就掐着腰破口大骂“你们这帮破落户,是要跟着房二郎学坏了是吧?他敢强项民女,你们是不是都要做帮凶?”
有人说道“老板娘你别嘴硬,就问你若是二郎的嫁妆抬到门口,你这个女儿嫁是不嫁?”
胖老板娘瞪着眼“放屁!谁稀罕他的嫁妆?他要是敢说娶,老娘所有家当都倒搭给他也行!”说着,自己也呵呵笑了起来。
这几年,房二郎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棒槌是真的棒槌,可是心善,以他这样的家世人品什么样的小姑娘跑得掉?可人家别看嘻嘻哈哈没个正行,这等欺男霸女之事,却从来都未曾干过一桩。
众人也哈哈大笑,起哄房俊是不是惧怕高阳公主,眼馋黄花闺女也不敢往家里娶?
……
太阳渐渐升起,骊山农庄已经热闹非凡。
落户在此的数千流民早已安居乐业,连带着本地的居民也因为房俊大肆购买土地而家产颇丰,之后的水稻栽种、温棚种植,给骊山农庄百姓带来大量财富的同时,更是将关中附近的米商、菜商等等商贩吸引过来。
有了兴盛的商业,便会有大量的人流涌入,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造就了现如今的骊山农庄人满为患,房家庄园的大门前整条街都被各式各样的店铺挤满了,一大早便热闹起来。
前来购置菜蔬的商贩、起个大早等着缴纳租赋的庄客、想要高价从百姓手中收购上等骊山特产上等稻米的米商,见了面打招呼的、吆喝着贩卖商品的,各式各样的声音混合着数家早点铺子里冒出来的米粥香、包子香、馍馍香……充满了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