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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若是意欲嫁入房家,还是自己去找族长说为好。”
娇小玲珑的身躯,清理无匹的脸蛋儿,发起火来却也自有一股森然气势!
少女依旧嘤嘤哭泣,尽着最后的努力:“可是姐姐也应知道,族长最是宠爱你,你说一句,比我们这些族女说上十句百句都管用,你既然不愿嫁给房俊,何不自己跟族长说明,让妹妹代替你嫁过去呢?”
淑儿气结,背过身去看着窗外的修竹水池,冷冷道:“多说无益,我萧淑儿乃是萧家闺女,婚姻嫁娶自然要家中做主,哪怕是嫁猫嫁狗,也只能听之任之,至于你……你好自为之吧。”
她心里既是伤心,又是腻歪。
十多年好友闺蜜如今却是这般厚颜无耻的谋算于她,为了自己的幸福不惜将她推入火坑,待到发现斯人已逝幸福无觅,又发觉如果任由家中做主还不知以后嫁给什么样一个人,还不如嫁给房俊……
少女脸色也变了变,没想到一贯温柔似水性情温婉的淑儿今日却是这般冷硬绝情,正欲表现得更加凄楚一些,却听到门口的丫鬟轻声道:“族长来了。”
少女连忙抹了眼泪站起,想了想,又垂下头,生生把眼泪又给挤了出来……
萧璟穿着一身锦袍,背着手,笑吟吟的自楼梯走上来。
淑儿连忙上前敛裾施礼,道:“淑儿失礼,该下去迎接四爷爷的……”
萧璟一脸微笑,和蔼可亲,随意的摆摆手,含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某只是随意过来走走,这么大的风怎地不关窗子?女儿家身子娇弱,现在秋风渐凉,要多多添衣,莫要着凉染了风寒才好。”
说着话儿,径自到了窗前的书桌旁坐下。
自有丫鬟赶紧小跑两步,上前掩好窗户。
少女抽噎着上前,站到淑儿身边敛裾施礼,哀声道:“见过四爷爷……”
萧璟眉心微蹙,责备道:“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那王琦并非良配,才疏学浅不说,更是薄情寡义,这等纨绔公子江南多的是,死了也就死了,往后家中自会给你再寻一门亲事。”
少女顿时心中一沉,这是已经决定将淑儿嫁给房俊了么?
难免着急起来。
她之前与王琦你侬我侬,花前月下私定终身,自是不愿借给房俊。现在王琦已死,往后指不定家中会将她许配给何人,与其提心吊胆撞大运一般期待着将来嫁给一个年少有为的俊杰,那还不如嫁到房家呢,纵然是做妾,可放眼天下,还有那个青年才俊比得上房俊?
现在看来,却是要落空了……
不仅她急,淑儿也急。
她急忙问道:“四爷爷不打算将妹妹嫁去房家了么?”
前几日她去跟萧璟求情,愿意自己代替嫁入房家,却被一口回绝。
刚才固然说了气话,可是心底里却依旧不愿嫁给房俊……
萧璟叹了口气,拿起丫鬟奉上的茶水浅浅的呷了一口,将茶杯捧在手里,叹息一声,道:“眼下形势有变,一个族女,怕是不够分量了。”
淑儿急道:“可我是萧家的嫡女,若是与人为妾,岂不是伤了萧家的颜面?”
萧璟摇头无奈,道:“现在早已不是颜面不颜面的问题,那房俊捏住了咱们家一个巨大的把柄,不得不将其安抚住,否则萧家就得面临一场大难。某亦知道你心高气傲,绝不肯与人为妾,但这一次却也只能委屈你了。”
淑儿茫然无措,不知形势为何会有此转变。
那房俊何等何能,居然能够让萧家心甘情愿的将嫡女嫁过去为妾?
况且自己可不仅仅是嫡女,更是靖皇帝的血脉……
淑儿不愿嫁,身边的少女却已然停止啜泣,欲哭无泪。
难道当真是天意弄人?
她想要借给表哥,结果表哥死了;退而求其次想要嫁给房俊,族长却说唯有嫡女才够资格,她不配……
我的命怎地就这么苦?
想到这里,顿时满腹委屈,感觉似乎连上天都在跟她作对,眼泪哗哗的又流下来了……
淑儿紧紧抿住唇瓣,沉默下来。
她知道萧璟一向宠爱自己,又有不愿将嫡女嫁予他人做妾的这一层,现在既然决定将自己嫁给房俊,那必然是如他所言别无他法了。
心中自是难免酸楚委屈。
她虽然是兰陵萧氏的嫡女,从小到大族人关怀备至备受荣宠,可自幼父母双亡更无兄弟姊妹,可谓命运多舛,孤苦伶仃。
现在又要在十五岁的年纪嫁予他人为妾……
萧璟见到淑儿神色黯然,也自心疼,柔声宽慰道:“固然是做妾,可房俊毕竟与他人不同。此子非但惊才绝艳官高爵显深受陛下器重,更是重情重义的真男儿。他如今官至检校兵部尚书,爵封开国县侯,又是世家子弟,房中却唯有一妻一妾,素来恩爱有加,便是几个侍妾亦是宽厚相待,绝不苛责。他那位小妾更是执掌房俊的所有产业,名分上是妾,地位上却俨然平妻,可见其品行耿直宅心仁厚。房相乃是君子,温润如玉公正秉直,房夫人泼辣了一些,但深明事理,你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到半分委屈。”
这番话,有一小半却是昧着良心说的。
别的都好,可是关于房俊“品行耿直宅心仁厚”的评语却是睁眼说瞎话,只为了安抚宽慰淑儿。
试想萧家的私兵死士绝大部分都是死于房俊之手,先是牛渚矶一战,继而又是海盗这一回……别看房俊说的冠冕堂皇,事实上萧家、谢家焉能不知整件事必是房俊一手布置?只不过现在把柄捏在房俊手里,这两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已……
淑儿还能说什么呢?
纵然她外柔内刚,可是婚姻之事永不会轮到她自己做主,嫁猫嫁狗,不过是家族对于利益的权衡而已,若是有一天家中觉得她应当借给一个鳏夫当续弦更能谋求利益,也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将她嫁出去……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 宿世冤家()
望着萧璟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幽径之间,淑儿呆呆的站在门口,神情复杂,滋味难明。
兜兜转转,自己还是没能逃脱一个做妾的结果么?
她抬起头,扬起光洁尖俏的下颌,秀眸望着随风摆动的青竹,就好似看着自己飘摇萧瑟的命运……
少女自她身边走过,到了门口之时顿住脚步,两只哭得红肿的眼睛恨恨的瞪着淑儿,咬着牙道“这回你满意了?你从来都是这样,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得先紧着你,只有你不稀罕、不要了,才能轮得到我们,现在连婚姻嫁娶亦是如此。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要嫁给房俊,故意在我面前表现得那样,要让我求着你去,这样你不仅遂了心愿,而且还是那个矜持的萧家嫡女?”
微风吹动淑儿额前的刘海,她依旧望着那一丛丛青竹,紧了紧身上的小袄,静静的站在那里,不说话。
随便别人怎么想,随它去吧……
少女没有得到回应,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忿忿的跺了跺脚,径自走开。
只是转身之际,眼泪又流了下来。
以前她是为了表哥哭,现在却是为了自己哭……
这次没有抓住嫁到房家的机会,谁知道下一次是嫁去哪一家呢?以她的身份,世家门阀的嫡子是轮不到她的,去了也只能是个妾,若是一般的小户人家,那还不如给房俊做妾……
直到丫鬟前来轻声的呼唤,提醒秋风沁凉小心风寒,淑儿这才回神,走回绣楼之中。
饮了一口热茶,单薄的身子暖了一些,她又抬眸望向窗外,轻声呢喃道“你们说,房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两个丫鬟在一旁将晚膳拿上来,一边摆在桌上,一边回话道“谁知道呢?不过家中都说是个很凶很霸道的人,咱们家没少在他那边吃亏,但是官很大,很受皇帝宠信。”
另一个道“但是听说很有才华,对妻妾也很好,而且特别能赚钱,咱们萧家攒了几百年的家底,怕是还没有他几年捣腾得多……”
两个小丫鬟叽叽喳喳,将听到的关于房俊的事情说了一些。
淑儿端起一碗白粥,细嚼慢咽的吃着,细心的听着。
既然是自己的命运,那便是不可抗拒的,与其自怨自艾,还不如主动去面对……
她倒是并不太在乎房俊,自幼长在深宅大院里,所有见过的男人还不都是那样?凭借自己的姿色定然能够收拢他的心思,不敢说将自己视若珍宝,起码也能奉若明珠。
她只是担心房俊的妻妾……
那高阳公主身份尊贵,据说平素也并不关心后宅之事,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倒是那个武娘子,能够执掌房俊所有产业便说明比是个精明强悍之人,怕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不知为何,自己只要一想到那个武娘子,总会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让她一阵阵的发毛……
难不成,那武娘子是自己前世的宿敌,更将会是自己这一辈子的冤家?
萧家雷厉风行。
几位当家人商议已定,萧瑀立刻坐着马车出城来到码头,连夜乘船顺江而下奔赴华亭镇。
他对房俊的性情略有了解,此子心志坚定,一旦认准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动,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想要通过联姻稳住房俊的同时更与其展开更深的合作,怕是根本不可能说服。
那就只能曲线救国,去说服房玄龄……
这件事万万不能等,务必在房俊返回之前敲定下来,否则定然遭其拒绝,家族颜面有损不说,万一将来房俊以萧错杀害王琦为要挟,甚至直接将这件事抖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次日,房玄龄看着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萧瑀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难掩诧异之色,先是将萧瑀请入正堂,继而问道“宋国公若有急事,大可以打发人前来说明,某必然竭力去办,何须亲自赶来一趟?吾等年岁不小,非是以往年轻之时,还是应当多多注意身子才是。”
萧瑀坐到椅子上,活动一下酸软的筋骨,苦笑道“非是某心急,实在是这件事不能等。”
房玄龄命人奉上香茗,道“且先喝口热水,无论何事,慢慢叙说不迟。”
萧瑀点点头,捧着茶盏喝了一口,吁出口气,摇头叹道“这一回,某实在是要被你家二郎给坑苦了……”
这自然说的是走私船队被海盗劫掠一事,房玄龄当初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等情况,不过知子莫若父,他深信整件事必然是房俊幕后策划,一手坑了各大家族的船队,一手又将海盗一网打尽。
之后王玄策押解着商船归来,第一时间便赶到他面前将海上发生的事情详细告之……
所以此刻固然面上淡然,实则房玄龄心中无比骄傲任你们这些江南士族趾高气扬,不还是被我儿子玩弄于股掌之上,吃了苦头都叫不出?
嘴里却谦虚道“宋国公言重了,吾家那犬子恣意妄为不假,但心底还是良善的,若是有何得罪之处,您是长辈,还望多多担待,若能多加教诲,某却是感激不尽。”
有什么不满,你们就去找二郎算账好了,若是能给那小子一点教训,我不仅不生气,反而乐见其成。
可是你们拿我儿子没法,跑到我这个当爹的这里来告状算是怎么回事?
萧瑀放下茶杯,心头苦笑。
他如何听不出房玄龄言语之中的揶揄之意?
问题是他真的拿房俊完全没法,只能希望说服房玄龄来使得房俊就范……
斟酌一番,这才说道“陛下东征在即,需要一个稳定的江南,大唐国力日盛,更需要江南各界团结协作……吾家自入唐以来,深受陛下隆恩,自当甘为陛下之马前卒,协助陛下经略江南。相信无论是陛下亦或是房相,乃至于朝中大臣市井百姓,没人愿意见到一个混乱的江南。”
这番话云山雾罩似乎辞不达意避重就轻,房玄龄却听得明明白白。
萧瑀这是在告诉他,一旦萧家与谢家联合起来谋害王琦推卸责任的事情败露,其他各大世家岂能善罢甘休?江南必将暗流涌动,各大世家之间相互攻歼,惹得政局不稳。皆是萧家为求自保,难免亦要加入这等混乱之中,届时江南这个鱼米之仓,就得乱成一锅粥,陛下雷霆震怒,始作俑者房俊也讨不到好出。
同时萧瑀也表明,萧家愿意站到皇帝这一边,敢当鹰犬,为其稳定江南之大计鞠躬尽瘁,前提自然是房俊不能一转手就将萧家给卖了……
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
只要房俊将萧错和谢文华谋害王琦的事情抖搂出去,萧瑀所言的局面必将发生。
那样一来,对萧家、对房俊、对陛下、对江南,都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房玄龄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