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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目无国法,信不信本官一剑将你斩于此地?”
陆通一向嚣张惯了,是以说话之间根本未曾想过要给卢大遒留一份颜面。在他看来这个刺史也就是一个牌位,摆在这里让朝廷里的诸公看着就行了,江南是江南士族的江南,就算你出身范阳卢氏,却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手划脚、说三道四?
却不曾想这老货如此刚烈,羞恼之下居然拔剑相向,陆通脸都吓白了,急急后退一步避开明晃晃的宝剑,不想脚下一个踉跄,一个屁墩儿跌坐在地上……
一旁一直优哉游哉的朱浚也唬了一跳,赶紧上前拉住卢大遒的胳膊,劝阻道:“明府息怒,明府息怒!陆司马言语有失,明府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只是陆司马亦是心忧乡梓,唯恐山越趁虚而入,这才迟迟不肯发兵前往牛渚矶。不如这样,下官这就回去组织兵马,一部分留在京口以防不测,一部分则即刻发往牛渚矶救援,明府意下如何?”
这倒不是他改了主意,而是不得不如此为之。
实在是没料到这个平素软绵绵任凭搓扁捏圆的刺史突然如此暴烈!江南士族再是如何嚣张跋扈,江南亦还是大唐的疆域,堂堂刺史就算将陆通斩杀当场,大不了也是一个削官罢职的结局。
卢大遒会怕削官罢职么?
恐怕其心理憋闷早就有一走了之的心思!更何况朝中向来打压江南,就算卢大遒杀了陆通,亦不过是申饬一顿,转而调任他处,继续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卢大遒这才恨恨的收回宝剑,厉声道:“速速抽调兵马,本官亲自督阵!”
虽然只是“一部分”兵马前往牛渚矶,而且这个“一部分”还不知要缩多少水,可卢大遒也算是满意了。当此各州坐视安然不动之际,唯有自己润州派出兵马救援,已是难能可贵,何敢计较太多?
一来可以偿还房玄龄昔日提携之恩,毕竟自己已经全力以赴。二来亦可让朝中诸公见到,江南各州也只有某卢大遒能派得出兵!
也算是瘸子里头拔大个儿吧……
陆通在朱浚的搀扶下战战兢兢的走出官署大堂,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门洞,心里犹有余悸。
“这老匹夫,早晚令其埋冢江南……”陆通恨恨的咒骂一句。
朱浚赶紧道:“噤声!吾等只需将其架空便足矣,何必言及生死,徒自招祸?”
陆通犹自愤愤:“老匹夫欺人太甚,吾定杀之!”
朱浚见状,也懒得再劝。
陆通骂了几句,问道:“当真要分兵前去牛渚矶?”
朱浚无奈道:“明府已然震怒,想必是朝中给了压力,又或是有人情请托。当年这位明府未曾封疆一方之前,可是一直在尚书省任职,是房玄龄的老部下。现如今房俊被围牛渚矶,陨命就在旦夕之间,怎么可能不回报老上司的知遇之恩?若不如此,必然被满朝文武骂作忘恩负义,因此是真的急了!”
陆通哼了一声:“可族中的命令,是不许分派一兵一卒……”
朱浚翻个白眼:“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族里那帮老爷子拍拍屁股就是一个想法,哪里知道吾等为难之处?你若是不肯发兵,保不齐卢大遒就把你给砍了,到时候给谁说理去?不过是装模作样的分派一些杂兵,又不影响大局,族中至多申饬几句,无妨。”
陆通想了想,觉得还是朱浚想的周到。
两人走会各自值房,一路商讨分派那些兵丁,正低语之时,忽地见到值房前各自来了族中的族人。
莫非是族中发生什么大事?
两人互视一眼,加快脚步。
各有族人来到二人跟前,窃窃私语,随即,二人便是一副吃了大便一样的表情……
发兵救援房俊?
若早知如此,刚刚何苦在卢大遒面前死硬到底,差点被那老匹夫一剑给砍了?
*****
长安城风声鹤唳,充满了一股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十二卫大军往来调动,一队队顶盔掼甲的兵卒时不时整齐的穿过长街。
江南宣、润二州山越反叛的消息早已风传关中,华亭侯房俊陷身重围被数万山越人围困多日的消息,亦是家喻户晓。寻常百姓并不明白江南士族所为种种,只是觉得奇怪,区区山越反叛,何必从长安调兵前去评判?难道江南的军队都是吃干饭的?
工部在此时贴出布告,要修整长安各条街巷的排水沟渠。
此令一出,尽皆称快。
每到雨季,长安城内都会因排水不畅而导致积水深重,严重影响出行甚至日常生活。长安八水环绕,水利畅通,却每每积水难除,着实令百姓对官老爷深有怨言。
及至见到工部的告示言及此次疏浚排水沟渠乃是华亭侯房俊全数捐资,百姓顿时议论纷纷。
以往房俊的各种好处,都被百姓们想起来,开始担忧被围困在江南的房俊,甚至不少百姓开始为其祈福。
就在长安舆论渐起之时,来自江都的战报再一次被送入了太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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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一章 舆论()
房俊其人如何?
走在关中街头,随便找个人询问,或许会得到各种截然不同的答案。事物有两面性甚至多面性,人也一样,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得出的结论自然不同。
对于鲜衣怒马的纨绔们来说,房俊是一个传说,是一个标志,是一个让人羡慕嫉妒却又很难超越的存在。他会跟大多数纨绔一样寻衅滋事、惹是生非,但是他敢做出大多数纨绔一辈子亦不敢的脚踹亲王、拳打朝臣;他也跟大多数纨绔一样花钱如流水,视钱财如粪土,但是他也能轻易赚取大多数纨绔一辈子也赚不到的如山财富……
若是朝中官员谈起,则是毁誉参半。有人认为他不懂尊卑,目无上官,实乃官场之恶疾;亦有人说他勇于创新思路敏捷,敢于任事一身正气。喜欢者与厌恶者皆有之。
至于寻常百姓……房俊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今年关中气候诡异,先是春季多雨,曾连绵数日不绝,导致河道猛涨城中排水困难,紧接着却又是入夏以来滴雨未下,原本担心的水涝陡然变成了大旱……不过关中百姓并无太大的忧虑。关中八水环绕,河道纵横,房俊担任工部侍郎之时便对诸条河道加以疏浚,堤岸予以加固,各条河流河道顺畅河堤坚固,无惧水涝之患。数条灌溉沟渠遍布关中,又有水车引水,即便大旱之年,庄稼亦能得以浇灌。
这一切,都是房俊在工部侍郎任上做出的成绩,以往多任官员未曾坐到的事情,一年之间便被他做到。
“呼风唤雨房遗爱”之名号,关中大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在房家湾码头,更养活了无数贫苦百姓!长安城周边的贫苦百姓,有超过半数者皆正在或者曾经在码头谋生,出一分力气,得一分工钱,童叟无欺。
前些时日皆震惊于房俊售卖曲池坊所得巨款,然而一转眼,人家依然尽数献出,用于长安排水沟渠的疏浚。为富而仁,心念百姓不忘民生,好一个房二郎!
放眼关中,受房俊恩惠者不计其数。
当房俊被困牛渚矶的消息传播开来,百信们惊诧担忧之余,则是无穷的愤怒!
街头巷尾田间地头,皆是对于江南各州坐视不管山越反叛,对房俊被困牛渚矶却按兵不动的抱怨,一时间民怨沸腾,舆论渐起。
*****
政事堂里,皇帝与宰辅对坐,商讨江南乱局如何收拾。
皇帝非是首次进入政事堂,但此次与以往皆有不同。在往常,政事堂作为宰辅商议政事之所,皇帝是不应该参与议政的,作为帝国的仲裁者,只需在宰辅们形成决议之后予以仲裁即可。
但是今日,皇帝却侃侃而谈,而诸位宰辅亦未曾提出反对……
盖因事态紧急,非常之时,自然行非常之事。
数位宰辅,独缺魏徵。
入夏以来,关中气温渐次升高,日间如蒸温汤,令人难熬。魏徵年老体弱,本就是久病缠身,前几日在自家厅中昏倒,惊得魏府上下鸡飞狗跳。皇帝闻讯,急忙派遣御医前去诊治,回宫报之,说是魏徵虽然只是酷暑入体阳火旺盛,然其体力枯竭,怕是命不久矣。
这令李二陛下很是唏嘘……
说句实在话,李二陛下对又臭又硬的魏徵着实厌恶,自己但凡干一点出格的事情,魏徵就要横加阻拦,吵吵嚷嚷弄得天下皆知,身为帝王亦要灰头土脸,每每怒火填膺,恨不得将老贼手刃之!
可现在得知魏徵已是没几天好活,横垣眼前的大石即将不复存在,这心里却忽然又有些空空荡荡,患得患失起来。
李二陛下甚至忍不住在想:莫非朕这许多年被魏徵折腾得习惯了,已然有了受虐的倾向?
岑文本抬了抬眼皮,见到陛下不知何故有些出神,便轻咳一声,说道:“算算时日,想来宋国公已然抵达江南,虽然尚无邸报送达,但以宋国公在江南的影响力,以萧氏的领袖地位,想来必将联络各家,第一时间即会出兵救援华亭侯,山越叛民亦不过乌合之众,大军所至,定然冰消瓦解,江南之危可以顿解。陛下不必太过忧虑,连日酷暑,维系龙体为重。”
这番话虽然看似在宽解皇帝,但是细细品之,内里未尝没有对宋国公萧瑀的埋怨。
你萧瑀乃是江南领袖,萧氏更是江南士族之首,现如今江南糜烂,岂能全无责任?若非萧瑀屡次担当江南士族代言人的身份,与朝廷争利,岂能养出江南士族如此肥硕的胆子?
长孙无忌哼了一声,淡淡说道:“山越叛乱,不过疥癞之疾。然而其骤起发难,各州官署准备不足,相互之间又互不统属,导致贻误战机,亦非不可饶恕。若是全然将责任归咎于各州兵事,未免有些过于严厉,有失中枢宽厚。至于华亭侯身陷重围,更是不可预料,谁能想得到他会置身牛渚矶?其时山越叛乱,宣、润二州乱成一团,若是贸然援救,难免导致县府空虚,万一被山越趁虚而入,破墙入寇,必然生灵涂炭。因此各州不敢擅动,未曾发兵援救,亦是情理之中。”
岑文本微微一愣,闭上嘴巴,沉默不语。
这是在为那些江南士族推脱罪责?
呵呵,面对山越叛乱坐视不管,堂堂侯爵陷身重围见死不救,如此恶劣之罪责居然亦能轻飘飘两句“处置过严则中枢有失宽厚”、“不敢发病亦是情理之中”来搪塞,当真是脸厚心黑,无耻之尤!
只不过……身为关陇世家的长孙无忌,怎地却要帮江南士族说话?
房玄龄端然稳坐,面上并不因长孙无忌替江南士族开脱而恼怒,但是言辞之间却毫不客气:“坐视江南糜烂,已是失职;重臣被围不发援兵,已是居心叵测。然江南士族终究不过是一地之愚顽,究其根本,亦只是眼前所见之近利。如若江南糜烂,对其哪里有半点好处?华亭侯刚刚抵达牛渚矶,山越便于此时反叛,且第一时间不是攻略州县司仪抢夺劫掠,而是围聚与牛渚矶,要置华亭侯与死地……此事处处透着玄机,颇多不合情理之处,若说江南士族所谋甚大,老夫亦可相信。”
长孙无忌老脸顿时一僵,顿时面色阴沉。
房玄龄这番话可谓言辞锋利,直接点明江南糜烂的乱象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无巧不成书,但是当诸多巧合结合在一处,很难说这背后是不是隐藏了什么阴谋。
无论是谁想要替江南士族脱罪,就必须要承受事态变化之后的后果。
换句话说,若是江南士族当真有划江而治的决心,你在此时卖力的替江南士族摇旗呐喊鼓动脱罪,是想要给江南士族争取足够的时间么?
江南乱象,现在谁也说不好最终会发展到何等地步,一旦被房玄龄的这番话给套上,等到局面不可收拾的时候,那可就要了老命!
即便是长孙无忌,也不敢承受那样的后果!
毕竟长孙家已经出了一个谋逆不成畏罪潜逃的长孙冲,名声已经坏了……
李二陛下瞥了长孙无忌一眼,心中也有不满。
现在关中舆情汹汹,中枢更需要口径一致、团结一心以大义名分压迫江南士族,这应当是每一位阁臣的共识。在江南的糜烂局势面前,所有的私人恩怨都应当放在一边,共赴时艰。
你却跑出来拆台,替江南士族说话,这算什么?
李二陛下心中微恼,正欲说话,政事堂外有书佐禀告道:“启禀陛下,江南有战报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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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四章 李恪的补漏()
刚刚还是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