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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是他这么一个悟性不差,有先后深入接触佛道两家的信徒,却也是在房俊说出这番话之后,才恍然惊醒,觉得这就是两家之本质核心。
可为何这么一个不信佛不信道,平素连书本都懒得翻上一翻的棒槌,却能够有这般悟性?
没天理啊……
房俊摇头道:“不曾,微臣不信鬼神,不信妖魔,人有生老病死,月有阴晴圆缺,此乃天数,然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人定胜天!”
道家也好佛门也罢,不过是人类精神的一种寄托,依赖它修身养性是极好的,但若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使之成为己身行事处世之准则,则愚蠢透顶。
李二陛下精神一振,拍案道:“这句‘人定胜天’说得好!生老病死乃是天数,吾等生而为人,岂能一味遵循天数而不知反抗?落此窠臼之中浑浑噩噩,只知依天而行,又与蝼蚁孑孓何异?朕口含天宪、手执日月,乃上天之子,定然要超脱生死、跳出轮回,位列仙班!”
房俊:“……”
这什么情况?
咱这是在劝谏您别痴迷长生之术,告诉你别相信佛道学说之中那些个骗人的糟粕,怎么反倒像是愈发肯定了你炼丹服药的正确性?
“人定胜天”是你这么解释的?
正欲再劝,便见到李二陛下摆摆手,伸筷子夹了羊肉放进沸腾的汤水中涮了涮,然后蘸了酱料放入口中咀嚼,咽下之后拿起酒樽饮了一杯,道:“这等话语朕这些时日听了无数,比你言辞锋利者有之,比你态度坚决者有之,甚至不惜以死相谏者亦有之……你就别在这里废话了,难不成朕在宫里听这些话听得耳朵起茧子,到了你这里躲躲清净也不行?”
房俊叹了口气,举杯道:“既然如此……行吧,微臣以为陛下睿智英明,纵然一时沉迷于长生这等荒谬之事,但假以时日,定然能够自己想的明白……微臣敬陛下一杯,预祝陛下亲征高句丽一战而定,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只待高句丽纳入大唐之版图,加上安西都护、安南都护、北庭都护,大唐之疆域将超越汉朝,成为古往今来疆域最广阔之王朝,距离陛下超越秦始皇成就‘千古一帝’之霸业又近了一步!”
李二陛下一手抚须,一手持樽,龙颜大悦:“汝这等混账之辈,就应当做一个佞臣,说说这等讨人欢喜的话儿,岂不是比整天叨叨那些个逆耳之忠言更好?那些话儿自然有人去说,也不差你一个。”
房俊脸一黑……
合着咱就天生适合溜须拍马是吧?
万一史书之上当真将自己写成一个佞臣……
“陛下此言差矣!且不说微臣于诗词一道所取得的成就,只说朝政之上,微臣献玻璃作坊以充实陛下内帑,筹划‘东大唐商号’使得大唐之商品行销天下,富国富民之功勋,不敢妄自菲薄!再者,林邑、倭国、新罗,微臣所到之处,不仅使吾大唐扬威于域外,番国属民尽皆沐浴大唐皇帝之威仪,更开辟了庞大的市场,大唐每年增收之商税,何止千万贯?陛下明鉴,微臣乃是能臣呐!允文允武,军政全能,您翻翻史书,古之能臣,有几个比得上微臣的?”
房俊赶紧反驳,绝不能让自己佞臣的名声坐实了,咱是凭借才华立足的好不好?
晋阳公主笑得眉眼弯弯,捂着小嘴儿咯咯的笑出声儿。
世上岂有这般厚颜之人?
吹嘘自己亦能吹嘘得这般没脸没皮……
李二陛下也忍不住好笑,笑骂道:“还允文允武,军政全能?呵呵,是否能臣,朕不知道,但古往今来如你这般厚颜无耻者,当真无出其右!话说回来,你这成天握在骊山之中,像个老农似的与种子作物为伴,可是有不少大臣误以为是朕派遣你如此,因而不止一次的向朕抱怨,说是耽搁了正事。”
第一千九百七十七章 少女情怀()
第一千九百七十七章
房俊奇道“是谁如此昏聩?难道培育高产作物就不是大事?没有比这个更大的事儿了!”
李二陛下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是宋国公,他愁眉苦脸的进谏数次,说是他们家的闺女嫁妆都备好了,却迟迟不见迎亲的上门,萧家的脸面都丢尽啦,没脸见人……”
房俊“……”
提起这个,他就心塞。
弄一个武媚娘在家里,咱就已经冒了天大的风险您可知道?若是再将萧氏女娶回去,这两人可是前世的冤家啊,一个将对方迫害致死,一个诅咒对方投生为鼠被猫吃掉……
谁知道武媚娘那娘们儿会不会哪一天心血来潮,直接将萧氏女给干掉?
他苦着脸,哀求道“要不,陛下您下一道旨意,不准微臣娶那萧氏女?”
李二陛下奇道“朕素问那萧氏女国色天姿,兼且琴棋书画尽皆精通,乃是不可多得之才女,更性情温顺端庄贤惠,何以汝竟然这般嫌弃?”
房俊一脸肃穆,正气凛然“微臣岂是那等贪图美色之辈?萧氏女纵然是九天玄女下凡尘,洛水之神降人间,微臣也绝无半分觊觎之心!高阳殿下大气爽朗,秀外慧中,武媚娘贤惠端庄,心智卓越,这一妻一妾乃是微臣的贤内助,更为微臣诞下两个聪慧伶俐的儿子,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微臣已然知足了。”
“呵呵……”
李二陛下玩味的看着一脸正气的房俊,不屑的冷笑一声,忽然道“近日,曾有人建议,让朕将长乐公主下嫁于你……”
“砰!”
“啪啦!”
酒樽掉在地上,连忙去接,却伸手打翻了桌上的碗碟,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沾得衣袍上到处都是,一塌糊涂……
房俊脸色煞白,支支吾吾道“这个……那个……哈哈,陛下莫要玩笑了。”
“混账!”
李二陛下一拍桌子,怒道“满口大义凛然,实则满肚子龌龊!竖子若再敢招惹长乐,信不信老子就成全你,干脆一刀剁了你,让你入宫一生一世侍候在长乐身旁?”
房俊满头大汗……
“微臣不敢!”
“哼!”
李二陛下怒哼一声,喝酒吃肉的心情荡然无存,当即站起身便向外走去,到了房俊身边,心中恼怒难以遏制,一脚将这个觊觎自己闺女的混账踹翻在地,一甩袍袖,怒气冲冲的大步离去。
堂内,晋阳公主瞪大一双清亮的眸子,不可思议的瞪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房俊,讶然问道“姐夫……居然喜欢长乐姐姐?”
房俊从地上爬起,心里郁闷,这皇帝是不是隔两天不踹咱两脚,就没法过日子?
闻听晋阳公主的质问,他老脸一红,否认道“哪里有?别听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这定然是有人与微臣有仇,故而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指鹿为马……”
晋阳公主追问“那姐夫就是一丁点儿喜欢长乐姐姐的意思也没有咯?”
房俊“……”
这话如何回答?
说有,你刚才自己急于辩解的话语岂不是口不对心,纯属放屁?
若说没有,这丫头一回头跟长乐说了,岂不是往后再也别指望能有一分一毫的进展……咳咳。
房俊一本正经道“殿下这是说得哪里话?长乐殿下钟灵毓秀,有若芝兰玉树,气质脱俗,世上之男人哪一个能够不被其风姿所慑服呢?正如在微臣心中,殿下亦是聪慧可人,独享万千宠爱一般。”
晋阳公主固然远比一般同龄孩童聪慧,可到底单纯一些,哪里比得上房俊老奸巨猾?这一番看似诚恳实则避重就轻的言语,将小丫头忽悠得晕晕乎乎,只是听得姐夫说自己漂亮可人,心里边吃了蜜一般,美滋滋道“哪有姐夫说得这么好?”
跪坐在哪里,脸蛋儿上挂着甜甜的笑容,为房俊斟酒布菜,浑然不在意皇帝已经离去,一丁点儿跟着走的意思都没有……
房俊也喜欢跟这个小姨子亲近,想想自己穿越之后头一次见到这丫头时的场景,再看看眼前犹如春天的柳枝一般开始抽条的身段儿,脸上的婴儿肥也渐渐消去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越来越尖俏的下颌,越来越明秀的眼眸……
颇有一些養成的美好感觉。
只是眼下小丫头年近渐渐长大,对于男女之防也渐渐注重,平素身边跟着好几位嬷嬷教导礼仪,即便是房俊想要亲近,却也没有多少机会,再不能如以往那般坐在一个炕头,甚至将一双白玉也似冰冰凉凉的小脚丫放在怀里焐热……
现在若是房俊敢这么做,李二陛下定然二话不说,直接将他“去势”之后送入晋阳公主的寝宫之内,你小子不是觊觎我闺女么?来来来,朕给你机会,一辈子都陪着吧……
两人对坐,言谈甚欢。
晋阳公主耐不住房俊教唆,饮了一点点酒,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儿便飞起两朵红云,霞生双颊,倍添秀美。
小丫头薄薄的嘴唇愈发红润,微微开启着,呼着热气,露出内里扁贝也似的牙齿,还时不时能够见到粉润的舌尖,明秀的眼眸也有些迷茫,像是蒙了一层水雾,替房俊斟了一樽酒,而后秀眸抬起,注视着房俊,轻声道“前几天,兕子与父皇前往鹤林寺游玩,河东郡夫人觐见,说及兕子已然年长,应当在朝中择取年青之俊彦,定下婚事,待到过得两年,便即完婚……”
说着,一双秀眸盈盈秋水,目不转睛的盯着房俊。
河东郡夫人,便是高祖皇帝李渊的妃子薛婕妤,出身河东薛氏,其父乃是隋末大儒薛道衡,被誉为“一代文章宗师”,历仕北齐、北周和隋三朝,不仅善于作文,而且善于谋事,只可惜性格“迂诞“,不知变通。隋炀帝时,出为番州刺史,改任司隶大夫。大业五年,逼令自尽,时年七十,天下冤之。
薛婕妤出身名门,自然妙通经史,兼善文才,晋王李治幼时便曾于其门下受教。
高祖李渊驾崩之后,便出家为尼,潜居于禁中鹤林寺,平素少与人来往,算是後宮之中的一个另类……
“完婚?”
房俊诧异的呢喃一句,心潮起伏。
当年初见之时,这个钟灵毓秀却又上天妒之的小公主就像是一根瘦瘦弱弱的豆芽菜,纵然有着远超一般人的智慧与善良,却像是一簇随时都能湮灭的烛火,待到天寿已尽,便是一缕青烟,香踪杳杳。
然而现在,小丫头的身子越来越是硬朗,这半年来几乎再未发病,气血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渐渐旺盛,发质越来越乌黑亮泽,肌肤越来越莹白粉润,眼眸越来越晶亮剔透……
昔日那随时都会夭折的小人儿,已然蜕变成了一只美丽健康的天鹅。
房俊只觉得心中甚是欣慰,似乎看着晋阳公主在自己的护理之下重拾健康,并未如历史上那般香消玉殒,比之远征四海似乎更加有成就感。
晋阳公主憧憬的看着房俊,见到他似乎并未有什么失落的神情,便渐渐的有些失望,眼眸里的光彩渐渐黯淡下来。
想了想,微微垂着头,起身道“父皇饮了酒,怕是那些侍女服侍不好,兕子暂且告退,去服侍父皇安寝。”
房俊今日饮酒有些过量,脑子晕晕忽忽的,尚且沉浸在改变历史的奇妙境界中不可自拔,闻言便颔首道“应当如此,殿下去吧。”
“哦……”
晋阳公主咬了咬下唇,柔声道“喝酒伤身,姐夫还是少喝一点,早早歇息吧。”
房俊随意的点点头,并未在意。
晋阳公主幽幽叹了口气,而后脚步轻盈的走了出去。
在房俊看来,小公主固然渐渐长大,却依旧是那个那曾经背在身上出宫去看花灯、抱在怀里焐热取暖的小丫头,却未曾察觉这个年代的女孩儿十三四岁出嫁的比比皆是,晋阳公主虽然还要过上两年才能婚嫁,但自古以来,女孩儿总是懂事早一些……
他更未曾领悟到,在晋阳公主心里,他这个对其呵护备至的姐夫,是与别的男子完全不同的……
第一千九百七十八章 人类之飨宴()
禄东赞从宿醉中醒来,睁开水肿的眼睛,便见到卧室之中阳光明媚,早已日上三竿。
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挣扎着从火炕上坐起,想要下地,却觉得手软脚软,浑身提不起力气。不由得哀叹一声,岁月不饶人啊,当年他初登大相,立下为赞普治理吐蕃之宏图,两年之间足迹遍及吐蕃的每一座山岭,每一条河流,时常连续十余日露宿野外,遇到草场、山谷之间的部落,皆会以浊酒款待,他酒量颇豪,且哪一次酩酊大醉之后,翌日不照样精神抖擞踏上征程?
哪里如眼下这般,一场宿醉,好似丢了一层魂魄……
房家的侍女上前服侍他洗漱,又拿来一套干净的衣衫更换,之后便将早膳端到屋子里。
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