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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陛下用银刀挑开火漆,抽出内里的信笺,一目十行,快速阅读。
恰在此时,又有内侍来报,宋国公萧瑀,尚书左仆射英国公李绩,司徒赵国公长孙无忌,卢国公程咬金,侍中岑文本,河间郡王李孝恭,江夏郡王吏部尚书李道宗……数位朝中大佬联袂前来,求见皇帝。
李二陛下摆摆手,道:“宣!”
“喏!”
内侍退出去,稍许,一众大臣鱼贯而入,尽皆拜服在李二陛下御前,齐声大呼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北疆兵患自此绝矣,吾大唐奉天承运,国势强盛,百姓安居乐业,开创万年盛世!”
“呜哈哈……”
即便心思城府如李二陛下,此刻已是难耐心中得意,如此旷世奇功落在本朝,注定会为了他贞观朝增光添彩,连带着他这个皇帝亦是在史书评价之上陡然拔高一个层次,如何能不高兴?
“还早了一点,房俊小儿运道无双,也仅只是攻破赵信城、覆灭薛延陀主力而已,毕竟薛延陀牙帐仍在,为山九仞,尚缺一篑,吾等还是要保持谨慎,静候佳音吧。”
这显然是稳妥的说法,但事实上却根本不足为虑。
薛延陀之兵力本就不如以往的突厥,二十万精兵已然是极限,先是在漠南一战折损了十万精锐,诺真水一战又歼灭两万余,如今赵信城一战更是覆灭十五万大军,可见薛延陀就连各族的青壮尽皆抽调而来。
此战过后,薛延陀已然是油尽灯枯,崩溃在即。
苍茫大碛、广袤漠北,已然再无可以抵挡大唐兵锋之力量,横扫薛延陀牙帐,直捣漠北历代霸主祭天之龙城,指日可待。
强汉武功冠绝天下,百世称颂,亦不过如此。
……
以往,这种捷报李二陛下会拿给亲信的大臣们看,既是分享喜悦之情,亦是表达信任的一种方式。
然而出乎预料的,这一次,李二陛下将捷报轻轻放在面前书案之上,用一方羊脂白玉的镇纸压住,并无一丝一毫相互传阅的意思。
旁人也就罢了,大抵不过是心有疑虑,却也并未太过在意。
毕竟皇帝乃是九五之尊,号称“孤家寡人”,天然的对全天下的人都要有所防备,或许房俊的战报之中有一些事情不宜被旁人得知,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总归不能因为以前皇帝都会将战报拿给大家看,而这一回没给看便心有怨怼、有所不满了吧?
但是对于萧瑀来说,却是心中猛地一沉。
萧嗣业“假传圣旨”一事,现在早已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雁门关守将检举揭发萧嗣业“私通外族”,只不过在押送返京的半路被其跑掉,而后直接北上干出了“假传圣旨”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诓骗房俊兵出白道直入漠北……
现在看来,皇帝摁住战报不予众人传阅,难不成其中便有房俊提及萧嗣业之情况?
若是如此,则说明萧嗣业罪孽深重,极有可能连累到萧家,故而皇帝才会借此举来加以转圜。
萧瑀心中只是感激不尽,可他是个明白人,这么多年的大风大量历经无数,深知有些事情越是隐瞒,一旦爆发出来影响便会越坏的道理,还不如干脆揭发开来,长痛不如短痛。
故此,萧瑀问道:“陛下,不知房侍郎战报之中,可否提及吾家那孽子?吾萧氏一门对陛下忠心耿耿,对大唐尽心尽力,绝不可因为一个败类做了错事,便加以袒护,污了名声。”
言下之意,皇帝您的回护之情咱心领了,但是这件事还是别藏着掖着,干脆摆出来处置,萧嗣业自然盖世,萧家理应受到何等责罚咱也毫无怨言,谁叫那孽子是萧氏子弟呢?
子不教,父之过。
家中有子弟出息,建功立业匡扶济世,鸡犬升天阂族沾光,那么家中子弟犯法,家族受到牵累自然亦是理所应当。
众位大臣闻言,尽皆沉默,不置一词。
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说……
官场之上,从无脉脉温情,更何况此间大臣们各有阵营、各有利益,逮着机会拼力打压对方乃是常有之事,谁也怨不得谁。但毕竟萧瑀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人家已然认栽,任凭皇帝处置,这个时候若是再落井下石,那未免嘴脸太过难看。
最起码在皇帝面前,还是要保持一副大度宽怀的嘴脸……
更何况萧嗣业不过是萧家一个偏支子弟,若是谋反自然要夷三族,阖家谁也休想活命,但如今不过是一个带有私人报复性质的“假传圣旨”,更为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纵然落井下石死咬着不放,又能将萧家如何?
第九十八章 都是误会()
李二陛下看了萧瑀一眼,沉默少倾,忽而一叹,道:“何来孽子一说?萧嗣业暗中与房俊商议,通过潜逃雁门关、假传圣旨之方式,取得薛延陀之信任,从而成功打入薛延陀内部,使得夷男可汗听信了他的建议,故而集结大军攻打赵信城,这才有房俊赵信城覆灭薛延陀十五万大军的辉煌战绩!只是可惜啊,如此忠贞之士,敢于成为‘死间’,协助房俊成就旷世功勋,却终究命丧乱军之中,魂魄不得返乡,朕实在是心痛啊!”
心痛是半分没有的,但是心闷却实实在在。
分明是一个千刀万剐的叛国贼,却不得不考虑一个大唐对顶级世家的子弟叛国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从而忍气吞声将其叛国行为美化成舍身成仁、忠烈无双的“死间”,李二陛下自己也被自己恶心得不行。
可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
纵然将萧嗣业之罪行颁布天下,除去惹得外族嘲笑大唐世家子弟毫无操守廉耻之外,又有何益处?若是将其抓获归案,定然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以儆效尤,可现在萧嗣业死的不能再死,还不如物尽其用,将其美化成一个标杆、榜样,在世家子弟以及天下人眼中起到一个模范作用。
亦能够挽回萧家的声望,毕竟从当年自己夺嫡之时开始直至现在,萧家都是义无反顾的站在身后坚定的支持自己。
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萧瑀则瞪大眼睛:“呃……”
什么情况?
不是说好的叛国贼么,怎地一转眼就变成舍身成仁、功勋卓著的“死间”了?
到底是历经两朝皆能身居高位的精英人士,心念转了转,便已经“领悟”了其中内情……
想来必定是房俊念着与萧家的姻亲关系,心里也定然宠爱萧淑儿,故而不愿意让萧家因为萧嗣业这个孽子从而背负叛国之恶名,受到举世唾弃,更甚至青史之上亦要留下污点,便在歼灭薛延陀大军之后再度将萧嗣业抓获,私密处死,并且谎称萧嗣业之举止行为尽皆是事先商量,并未叛国,反而是深入虎穴之“死间”,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房二郎,果真是厚道人啊,往后谁再说房二是个棒槌,咱萧瑀第一个不饶他!
为了萧家的声誉,甘愿忍辱负重,不惜悖逆国法,多好的孩子呀……
原本族中还为将萧淑儿这个敬皇帝的嫡亲血脉嫁给房俊为妾耿耿于怀,如今看来,这简直赚大发了!
区区一个萧淑儿,便能够挽回萧家子弟叛国之恶名,便是将萧家所有的女儿都嫁给房俊为妾又有何妨?
萧瑀当即离席,拜伏在地,悲怮哭泣道:“原来如此!却是吾冤枉了那孩子……只是萧家子弟蒙受皇恩,富贵荣宠无以为报,自当为陛下尽心竭力,马革裹尸死不旋踵!惟愿陛下千秋鼎盛,大唐繁华安定!”
旁边一众大臣则纷纷出言相劝:“人固有一死,萧嗣业虽死,却重逾泰山!”
“萧家子弟铁骨铮铮,实乃吾辈楷模,当晓谕天下,令世人称颂!”
“死得其所,壮哉吾大唐儿郎!”
“恨不能以身代之!”
……
神龙殿内,一片士气昂扬,壮怀激烈。
都是戏精,谁比谁差呀?
唯有坐在书案之后的李二陛下,一脸便秘之色。
娘咧!
要不要这般吹捧?
对于一个合格的皇帝来说,个人之喜恶,甚至单纯的善恶对错,从来都不重要,只要能够达到正面积极的效果,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只是寻常,必要的时候哪怕是认贼作父、杀兄弑弟又有何妨?
关键处在于当你做了这一切之后,能否取得理想的结局。
为了挽回萧嗣业叛国的恶劣影响,顺带着树立一个忠贞不屈舍身成仁的英雄典范,李二陛下不吝于抹去萧嗣业的罪孽,反而送上一个流芳百世青史彪炳的名誉。
历史从来都掩藏在迷雾之中,史书由人书写,世人大多讽刺他李二陛下篡改史书、粉饰罪恶,可是谁又能保证以往的史书就是绝对正确?
世人只要知晓曾有人不惜舍身成仁,勇入敌营当一个“死间”,成就了一番旷世功勋,由此能后世子孙带来莫大的激励与鼓舞,有朝一日会有一个人能够效仿先人的做法去完成一桩这样的伟业,那就足矣。
区区一个萧嗣业,是生是死,是忠是奸,何足道哉?
萧家是必然能够知晓萧嗣业叛国之实的,而自己这番做法,亦会让萧家误解为是顾全萧家的名声才不得不如此,看看萧瑀感激涕零的神情就知道,这个人情兰陵萧氏会永远记住,往后尽忠职守、报效君王,自然竭尽全力。
这个结果,李二陛下很满意。
君臣想得,自古以来就是流传不绝的佳话,自己能够与萧瑀达成这般默契,亦算是一桩快事。
嗯,彼此心中了然就好,此事自今而后,不必再提,否则一旦泄露风声,反而不美。
只是这些人当着自己的面如此吹捧萧嗣业那个叛国贼,却是令李二陛下心口堵得难受……
可又能怎么办呢?
自己树立起来的“楷模”,总归不能再由自己一手推倒。
真憋屈啊……
李二陛下脸色有些难看,阻止了一众大臣“飚戏”,沉声道:“战报中说,被俘之夷男可汗已经在送往长安的路上,另外还有契苾部的契苾可勒随行,契苾可勒愿意归顺大唐,与他的堂弟契苾何力一起,将所有契苾部的族人尽皆编入大唐户籍,请求安置在漠北。另外,房俊亦在战报之中提及,建议在漠北设立瀚海都护府,与单于都护府以大碛为界,漠北铁勒诸部设立羁縻府州,皆隶瀚海都护府之管辖,总管漠北各族事宜,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众位大臣一听,暗暗咋舌,这可是大手笔啊。
漠北苦寒,但是地域辽阔,铁勒诸部几乎占据了漠北绝大部分的草场,一旦薛延陀覆灭,铁勒诸部要么尽皆内附归顺大唐,要么被唐军彻底歼灭,整个漠北将会尽入大唐之版图,开疆拓土何止几千里?
这个瀚海都护府的管辖范围,将会远超大唐境内数个州,甚至抵得上一道之地,况且其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长孙无忌出声道:“既然命名为瀚海都护府,那么显然房俊的本意是开拓直至瀚海的广大地域,甚至将瀚海纳入版图。如此广袤之地域,的确应当有专门的衙门予以管理,这个瀚海都护府的设立理所应当。只是如此广袤之区域内,不仅又铁勒诸部,尚有不少零散的部族散居期间,总归不能统统杀光吧?是以,管理起来绝非易事,必有功勋卓著、声威显赫之名将坐镇,方可震慑群胡、威盖漠北,以老臣之见,房俊自兵出白道便一路狂飙突进,数十万薛延陀大军尽数覆灭于他手中,在漠北之声威绝对不做第二人想,应当由房俊担任瀚海都护府的大都护,必定事半功倍。”
太子李承乾一听,顿时不干了。
额地好舅舅,你是不是不将我这个太子废了就不甘心呐?
好不容易有一个功勋盖世的大臣能够全力支持我坐在储君之位上,你却千方百计的想要将他击倒、排挤、甚至弄到漠北去……
咱俩有仇啊?!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关系到自己太子班底是否稳固的大事?
李承乾忍着怒气,上前启奏道:“父皇明鉴,房俊固然功勋卓著,能力卓越,足可担当瀚海都护府大都护一职,只是其行事素来任性,不可约束。如今漠北即将归入大唐版图,如何治理铁勒诸部,便是朝廷接下来的重中之重。无论采取何等政策,总归不能肆意屠杀,而房俊对待胡人蛮夷的态度素来强硬,动辄屠杀,岘港、僧伽补罗城、飞鸟京、新罗……再加上如今的漠北,在房俊手上被屠的胡族,数目只怕不下数十万之中,若是任用房俊管辖漠北,距离长安数千里之遥,来往通信极不便利,必然要赋予大都护临机专断之权,可是以房俊的作风来看……只怕杀戮太甚,有伤天和,更会折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