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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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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自己此番乃是为天下所有的世家当这个出头鸟,结果越是惨重,这份人情就越大。自此之后,吾涞阳郑氏,亦算是大唐最顶尖的世家,百年之后,说不得也能位列五姓之中!

    当廷卫拽着他的胳膊的时候,郑伯龄对着李二陛下淡然施礼:“臣,罪该万死!”

    说到底,对于这位英明睿智的皇帝陛下,所有人都心存忠义,从未想过背叛。只是当对皇帝的忠诚于对家族的责任发生冲突的时候,他选择了后者而已。

    若非触及到家族的核心利益,便是一辈子为陛下所驱策,那也是甘之如饴!

    李二陛下双目充血,死死盯着郑伯龄。

    皇帝盛怒于此,不仅仅是房玄龄摇头叹息,即便是魏徵,也只是低头不语,并不如以往那般犯颜直谏。因为他知道,此时的皇帝,已被怒火迷失了心窍,却是劝谏,效果越是适得其反!

    也罢,这帮子自诩衣冠华夏的世家豪族,也该受到一点教训。就让朝堂上这些人的残疾来平息陛下的怒火吧,若是这股火气发不出去,那才是最大的遭难。

    涞阳郑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到时候怕是得血流成河!

    郑伯龄微微振臂,挣脱开廷卫的拖拽,整理一下衣袍,神情淡然的快步走向殿外。

    涞阳郑氏虽然传家百世,然则并不归于最顶级的世家之列,所以郑伯龄要用这种从容赴难的高压姿态,来提升自家的名气!

    只是他的这一番做派,自然让一些人心生崇敬,认为这才是高士大儒的儒雅风采,却也让一些人怒火中烧!

    “郑少卿,请留步!”房俊出列一步,高声说道。

    郑伯龄微微一愣,停住脚步,疑惑的看了一眼房俊,不知这人为何敢当众无视陛下的命令,让他留步?

    哦,或许是刚刚其父房玄龄与段大遒的争执,让房俊唯恐被世家们迁怒,想要在这里向陛下求个情。不管陛下该不该主意,各大世家也必须承他这个人情。

    要缜密的心思……

    郑伯龄颇为赞叹的看着房俊,这么大点儿年纪,想事情能如此周全,想来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啊!欺老莫欺少,便拱手客气的说道:“房侍郎,有何指教?”

    房俊不理会御座之上李二陛下诧异的眼神,微微一笑,对郑伯龄说道:“确实是有一件事,想要教教你……”

    郑伯龄愣住,教……我?

    房玄龄怒道:“此乃太极殿,怎可出言无状?还不速速退下!”

    这臭小子可真敢说,教教郑伯龄?

    这郑伯龄虽说官位不显,只是一个太常少卿,然则其学识本事,却是公认的大儒级别!五岁通《论语》,九岁熟《五经》,博闻强记,文采斐然,这样从小就是天才儿童的人,你房俊就敢大言不惭的教人家?

    这不是丢人么……

    房俊却信心十足的样子,对房玄龄道:“房相稍安勿躁,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没有人能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或许,下官便可指教一下这位郑少卿呢?”

    朝堂之上,不能以父子相称,自然口称房相。

    郑伯龄风度颇佳,见李二陛下没有阻止之意,便微微一笑,说道:“房侍郎说得好,既然如此,在下便聆听教诲,只是希望房侍郎能长话短说,某要耽搁在下领受责罚!”

    姿态清高,言辞儒雅,很有一种从容赴死的淡然,好一派儒雅风范!

    房俊笑了笑,问道:“某有一事不明,阁下口口声声说天旱乃是陛下失德,上天警示之兆,不知可有证据?”

    郑伯龄呆了一下,这事儿能有什么证据?可是古往今来,不都是这么说么?反正只要天降异象,那不是有奸佞在朝,便是帝王失德,有什么可怀疑的?

    “皇帝身为天子,自是受命于天,天降异象,自是上天警示之兆,所以……”

    “停停停……”房俊不耐烦的打断他,追问道:“你是老糊涂了,还是耳朵背啊?某在问你一遍,可有证据?”

    郑伯龄气得一咬牙,这混小子,说话能把人气死……

    可心里也极是憋闷,这种事,谁能拿出来证据?反正就该如此嘛!

    房俊见郑伯龄说不出话,便转向大理寺卿刘德威,问道:“敢问刘寺卿,无凭无据,只凭自己想当然耳,可否给人定罪?”

    “自然不能。”

    肥头大耳的大理寺卿刘德威,从来都是坚定的“李二派”,当年也曾跟着李二陛下一起跟太子建成对着干,此时得到机会,自然要全力力挺!

    “非但不能予人定罪,且告发者有诬告之嫌。”刘德威瞅了一眼郑伯龄,又补了一句……

    郑伯龄默然不语,却有人不忿道:“天地神威,与人感应,陛下身为上天之子,受命统治万民,与天地皆通玄,天降景兆自是迁怒于陛下,这又要何证据?”

    房俊不悦道:“百姓犯罪,尚且要人证物证俱在方可定罪,尔今日说陛下有罪,却又拿不出真凭实据,岂不荒唐?尔口口声声说天降景兆是上天迁怒于陛下,吾且问你,是你亲眼所见,还是亲儿所听?”

    说到此处,房俊不由想起小时学过的一片课文,便续道:“你既然说是上天之意,那某送你去天帝那里,由你亲口问问天帝的意思,不知意下如何?”

    送去天帝那里?

    那人呆了一呆,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不由气得混头胀脑,大怒道:“某去倒是容易,可即便问了,又如何回得来?”

    大殿上一片哄笑。

    房俊瞪着这人,说道:“让你去你又不去,还偏偏在这里聒噪,哪里有你这般胡搅蛮缠之人?”

    那人气个倒仰,我胡搅蛮缠?

    你才胡搅蛮缠好不好?还欲再说,却被郑伯龄拦住。

    郑伯龄微微一笑,拱手道:“房侍郎辩才无双,在下敬佩。可天地只有规律,公道自在人心,在下虽然辩不过你,可你又如何辩得过天下的人心?”

    一句话,直指本心!

    我说不说得过你,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底下的人都认为这是上天对皇帝降下的警示,那就足够了!

    杀我容易,堵住天下人的嘴,难!

    房俊深吸口气,盯着郑伯龄一张鹤发童颜的脸,只觉得无比恶心厌恶!

    这算是裹挟民意,胁迫皇帝,以达到自己的私心!

    房俊心一横,咬牙道:“咱俩打个赌如何?”

第二百七十七章 赌注 (上)() 
“咱俩打个赌如何?”

    随着这句话,众臣都有些奇怪的看向房俊,这可是朝堂之上,你这小子又打算耍什么幺蛾子?

    房玄龄以手抚额,无颜见人……

    李二陛下倒是目光灼灼,他自认对房俊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的,此子看似鲁莽冲动,实则每一次动作的背后,都有着充足的谋划和强大的信心,轻易不打没把握的仗。

    郑伯龄也楞了一下,旋即笑道:“某自幼熟读经书,立身持正,从不赌博,房侍郎抱歉了。”

    大局已定,某求仁得仁,正是得其所哉,何故与你这黄口孺子置气,平添变数?

    房俊却也不失望,深深看了郑伯龄一眼,转身冲李二陛下施礼,朗声说道:“臣房俊,弹劾太常寺卿郑伯龄,此人信口雌黄,无凭无据,便对吾大唐皇帝栽赃污蔑,实乃居心叵测、心肠歹毒,置吾大唐律法于何处?置帝王尊严于何处?十恶不赦、罪大恶极!请陛下明鉴,将此祸国殃民之乱臣贼子枭首示众,以正国法,郑家满门,三族之内十岁以上男丁尽皆抄斩,十岁以下充军岭南;三族之内十岁以上女眷充入教坊司,十岁以下发卖为奴;家中田产房屋全部查缴充公,令其家世世代代为奴为娼,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满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房俊。

    这也太毒了!

    简直比抄家还狠!

    可是偏偏,这房俊说的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上天降罪这种事,不过是民间流传,愚昧的百姓信之不疑。可对于朝堂之上衮衮诸公来说,并不信多少。因为他们知道,所谓的“皇帝乃天帝之子”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口号而已,纯属扯蛋……

    今儿李二陛下当皇帝,他就是天帝之子,简称天子。

    明儿换了王三当皇帝,依然还是天帝之子,简称依旧是天子……

    既然大家都能当天子,那就说明谁也不是什么天子,天帝生这么多儿子,还不得累死?

    既然不是天子,那么“天降景兆”这种胡话,也就只是说说而已。

    房俊现在咬住郑伯龄等人没有真凭实据,按照《贞观律》来说,那还真就是诬赖诽谤。诬赖旁人,顶多了训斥一顿,没什么大不了;可若是诬赖皇帝,那可就大发了,抄家灭族的罪名,还真不为过……

    房俊这是在谏言陛下,与其全国大乱,还不如杀鸡儆猴,反正就是先杀一只鸡,看看猴子能不能被吓住,吓住了自然皆大欢喜,吓不住,那就早晚都得杀,早杀晚杀又有何区别?

    只是如此一来,涞阳郑氏这只“鸡”,未免就可怜了一点。

    若是这只“鸡”被杀掉了,那些猴子被吓住了……

    那可就不是可怜了,完美无缺的悲剧啊……

    郑伯龄再也淡定不了,刚刚一直保持的云淡风轻彻底被房俊撕碎,怒目而视道:“房俊,怎可如此歹毒?你……要如何打赌?”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房俊实在是太坏了,他这个谏言,陛下完全有可能答应,那涞阳郑氏可就彻彻底底的毁在他郑伯龄的手里,成为涞阳郑氏的千古罪人!

    你不是要打赌吗?

    某奉陪就是……

    房俊哈哈一笑,瞄了李二陛下一眼,见到这位皇帝的脸色阴晴不定,心里吓了一跳,该不会是真的对这个提议心动了吧?

    额滴个娘咧!

    千万不要啊!他倒不是心疼涞阳郑氏,他是心疼自己的名声啊!

    李二陛下若是真的采纳了这个谏言,那么后市的史书上一定会写着:“皇帝昏聩,被奸佞房俊蒙蔽,屠尽涞阳郑氏,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实乃史上十大奸佞之首……”

    死了都得被人戳脊梁骨啊,说不定哪天就得有人把自己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

    房俊浑身激灵灵打个冷颤,赶紧说道:“某便于你赌一赌,这天降景兆,与陛下无关!你敢不敢?”

    “呵呵,有何不敢?只是不知,房侍郎要如何赌法?”郑伯龄心中大定。

    正如同他拿不出证明皇帝“有罪”的证据一样,别人也拿不出皇帝“无罪”的证据!

    就像房俊自己所说,难不成派个人上天去问问?

    就算问明白了,他也回不来呀……

    (1426)

    房俊胸有成竹,说道:“尔等既然说天降景兆是因为陛下失德,那么就是说陛下有罪,需要下诏罪己,才能得到上天的谅解,降下甘霖咯?”

    郑伯龄很沉稳,寻思一番,没发现房俊这番话里有陷阱,便道:“不错。”

    房俊点点头:“那么某是不是这么认为:若是在陛下没有下诏罪己的情况下,老天却下雨了,便说明大旱其实并不关陛下的事?”

    李二陛下闻言,双眼一亮,不着痕迹的同房玄龄、马周等人叫换个眼色,心里窃喜。

    好心计!

    郑伯龄却在冷笑,这种程度的陷阱,也能令老夫上当?

    真是天真啊……

    慨然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此次大旱,只是上天对世人的警示而已,要陛下痛改前非、勤政爱民,可若是陛下执意不肯认错,下诏罪己,上天亦不会将所有世人都饿死,大旱一段时间之后,还是会降雨的!”

    他怎么敢承认房俊的话?若是陛下拖着不下罪己诏,这大旱再怎么旱,他也不能旱到天荒地老,终究是要下雨了。只要挨到下雨,岂不是就证明上天并不是责怪皇帝才大旱?

    说不得到那个时候,陛下完全可以倒打一耙,是因为朝中出了奸佞,上天才会降下大旱!

    谁是奸佞?

    呵呵,除了吾郑伯龄,还能有谁呢?

    这个房俊,小小年纪便这般奸狡险诈,实是不当人子!

    李二陛下虽然知道郑伯龄未必上当,却依旧难掩失望……

    房俊却完全不似被人拆穿计谋那般尴尬,只是在心里微微失望的叹息一声,人老奸马老滑,老东西实在是太鬼了……

    便笑着说道:“郑少卿果然睿智……反正怎么说都是你对,下雨或者不下雨,都被你的话堵住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郑伯龄略一沉吟,说道:“无论如何,若是陛下不下诏罪己,短期之内是不会下雨的。”

    “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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