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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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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故步自封,狂妄之态,岂是学者应有的心态?

    这等狂妄至极的心态,能真的研究出什么震古烁今的学术,那才是见了鬼!

    孔颖达肃容道:“孝通傲然自负,却不知学无止境耶?治学之道,需心怀若谷、谦虚谨慎,方才能有寸进。若是心浮气躁,听不得别家之言,看不得别家之书,等同于故步自封,非是进学之态度!”

    这番话说的可谓不留情面,直指王孝通心性浮躁,不是求学之人应当拥有的心态。

    令房俊惊异的是,王孝通对于孔颖达的话既不恼火亦不接受,全当孔颖达在放屁。一个严谨古板,一个恃才傲物,风格全然不同,很难相信两人的友情到底是怎么维系下来的……

    王孝通不理会孔颖达的劝阻,只是盯着房俊,傲然道:“相比于祖氏父子的《缀术》错漏百出,某编撰的《缉古算经》钻寻秘奥,曲尽无遗,代乏知音,终成寡和。某每每日夜思量,临书浩叹,常以此理屈滞,恐一旦瞑目,后代无人知者。”

    房俊笑了出来。

    将自己的知识贡献给社会,是学者的责任。但是,以为只有自己才能达到最高峰,后来人不可能达到、更不可能过自己的水平,与古哲先贤们“以俟能言者”的精神境界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徒然暴露了自己目空一切的心态,简直如同小丑一般……

    贬低前辈,蔑视同辈,轻视后学,以为自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能是一个科学家的处世态度?

    一个科学家不必做谦谦君子,但也不能狂妄到如此地步。在这种心态支配下,不是不能做一些创造性的成绩,然而,一般说来,不可能做出象祖冲之那样水平的成就来。这种目空一切的心态,王孝对自己不懂的东西,不是去虚心学习,认真研究,而是斥之以“全错不通”。

    王孝通怫然不悦:“尔何故笑?”

    房俊忍着笑:“晚辈今日大有裨益,是以心中欣喜。”

    谁的成就会震古烁今,万世流芳?没有人比房俊更有这个评判的资格。谁在历史的浪潮中泯然湮灭,谁在千百年后万人尊崇,谁能比房俊更清楚呢?单单从名气来说,王孝通的数学成就和理论水平比祖冲之差得远,那部什么《缉古算经》向来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文学巨著……

    至于您呐,大抵也就是个笑话罢了。

    王孝通欣然捋须,很是满意的瞥了孔颖达一眼。怎么样,这个长安城最棒槌的家伙,还不是被某折服,甘拜下风?

    孔颖达苦笑摇头。

    若非这王孝通与自己自幼为邻,幼时自己有一次失足落水被其救起,有了救命之恩,单单这份治学态度,自己又怎能与其相交数十年呢?

    为人处事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礼部值房并不是一个庄重严谨的处所,只是官员们担任值守的一处所在,既无仅要文牒,亦无森严规矩,虽然孔颖达名气传遍大唐,平素却待人和善温厚,那些下属同僚闲来无事亦会向其请教学问。

    此时礼部无甚要事,那些闲的腻的官员们听到值房这边高声辩论,便忍不住悄悄跑来旁听。

    对于唐朝学术上的开放风气,房俊觉得很好。经常有大儒名家当中与人探讨,世人皆可旁听,既能有所增益,甚至可以表自己的见解,绝无敝帚自珍的陋习。

    此时礼部官员们三三两两的悄然进来,静静的坐在外围。

    孔颖达对此不予理会,王孝通则更是神采奕奕,人越多,越能将自己的名声传扬出去……

    房俊对这个王孝通绝无半分好感,见到这老家伙洋洋得意,心底一动,便笑道:“前辈对于算学一道的修为,实在是吾等末学后进之楷模,今日有幸与前辈一席畅谈,实在是大有增益。只不过前些时日,晚辈曾遇到一道难题,苦思不得其解,不知可否请教前辈,予以解惑?”

    请教难题么?

    王孝通心里如同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畅快,就是这样!你有解答不出的难题请教与我,然后我为你解答,既能将你这个棒槌慑服,亦能将老夫提携后进、知识渊博的名声传扬出去,实在是一举两得!

    “尔且道来。”对于自己在算学上的修为,王孝通自信爆棚。古往今来的难题,在自己眼中从未有不能解答者……

    房俊道:“请听题……”话一出口,才猛然醒悟自己说顺了嘴,赶紧尴尬的快说道:“假如前辈有一条船,船上有七十五头牛,三十四头羊,二十五匹马,请问,船长几岁?”

    王孝通愕然。

    孔颖达愣住。

    在场礼部官员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开始心算起来。

    七十五头牛,三十四头羊,二十五匹马……不得不所,作为君子六艺之一,数学是每一个士子必须好好学的。兼之此时尚未形成宋元明清那等“唯经史论”的科举风气,除四书五经之外都是杂学,每一个学子都对算学有过一番研究,算学底子很是不错。

    这是这道题,却让所有人都懵圈了……

    王孝通惊异的瞥了房俊一眼,心里暗骂:这特么哪里是请教,分明是给老夫出难题,要让老夫难堪啊!小兔崽子,不厚道!

    可是这道题……

    旁边甚至有礼部的官员来到孔颖达的桌案前,拿起纸笔将七十五、三十四、二十五这三个数字写在纸上,然后分别标注牛、羊、马,凝眉深思,苦苦思索。

    王孝通仰望天,双目微闭,心里却是心念电转。

    这道题很蹊跷,看似简单,却有一个弯子埋伏其中,否则看上去全然无关的七十五头牛,三十四头羊,二十五匹马……如何能与船长牵扯上关系?

    房俊则是老神在在的提起炭炉上的水壶,将开水注入茶壶之内,给自己泡了一杯香茶,拈着茶杯,却不敢喝,他的肚子都快笑破了,手一直在抖,怕把自己的烫伤。

    让你们大唐人见识一下脑筋急转弯的力量吧……8

第四百一十六章 你耍诈!() 
♂!

    值房里很安静。

    所有人都皱眉苦思,静悄悄的不出一点声息,唯有房俊一个人悠然自得“吸溜吸溜”喝着茶水……

    王孝通额头已然渐渐有冷汗渗出,他意识到自己过于托大了。算学一道,虽然自己已然有了不下于古圣先哲的水准,但是又太多稀奇古怪的题目可以让人冥思苦想十天半月,却依然抓不住其中头绪,这实在是太正常了。

    原本以为这小子年纪轻轻,能看过几本算学典籍?想来便是真的有几分才华,亦限于年纪阅历的关系,并不能出得太难的题目,谁知道这道题实在是太……

    怎么说呢,毫无头绪啊!

    七十五头牛,三十四头羊,二十五匹马……这特么能跟船长的年纪扯上什么关系?!

    王孝通脑袋都快爆炸了,越是心急如焚,唯恐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脑袋里越是一团乱麻,隐隐有一条丝线般的感悟,却说什么也抓不住。

    孔颖达虽然以儒家经义誉满天下,被世人称为儒学大家,然涉猎广泛,天资聪颖,与算学一道亦成就斐然。可他想来想去,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道题应当何解……不由得惊异的看了房俊一眼,心道这小子从何处得来这么一道天衣无缝之难题?

    在场诸位,都被这道毫无头绪的题目给难住了。

    王孝通额头的汗水终于涔涔而下。

    今日是他挑衅在先,若是不能解答房俊的这道题,对于自己名望的打击将是致命的!这些年来渐渐积累起来的人气,必将一蹶不振,以至于被世人所耻笑!

    这是王孝通绝对不能接受的!

    这是这道题……

    王孝通不认为这世间有自己解答不出的算学题,除非……这道题根本就无解!

    这个念头陡然间在脑海中闪现,一而不可收拾!王孝通越想越是有道理,自己学究天人,于算学一道堪称当世第一,即便是祖氏父子、刘徽这等先哲圣贤,自己亦犹有过之,怎地可能被一个楞怂棒槌的纨绔子弟难住?

    定然是这道题根本就无解!

    悄悄瞥一眼房俊,见到这小子那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王孝通愈断定自己的猜想!

    好可恶的家伙,居然弄出一道无解之题作弄老夫么?

    当即,王孝通睁开眼,狠狠瞪着房俊道:“新乡侯这道题,根本就是无解之题!”

    旁人闻言,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我等苦苦思索却毫无头绪,原来是一道无解之题!

    只不过这些官员并无多少气恼之色,说到底,人家房俊这道题是出给王孝通的,大伙只是闲来无事凑热闹而已,根本就不是房俊的目标,何来怨气?

    怨气最深的,应当是王孝通才是……

    这王孝通与孔颖达关系交好,时常跑到礼部衙门来。你来就来吧,偏生还要指手画脚,大放厥词,将这些官员贬低得毫无是处,在尚书大人面前颜面扫地,焉能对王孝通不加怨忿?

    见到房俊与其针锋相对,心里都暗暗叫好,希望房俊这位新来的长官能将这骄傲自负的老小子狠狠的剥下一层面皮来……

    此时大伙都有些好笑,素闻这位新乡侯行事肆意妄为,如今看来,却是名不虚传,居然想出这么无赖的招数作弄王孝通,只是可惜未能见到王孝通吃瘪。

    房俊喝着茶水,眼皮都不抬:“前辈,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孝通恼火道:“这题目根本与船长毫无关联,分明就是无解之题,尔仗着官职爵位,却作弄老夫,实在是不当人子!”

    听到这话,房俊脸色顿时冷下来。

    你是谁啊,凭什么教训我?

    冷冷瞅着王孝通,语气毫不客气:“前辈已然年过花甲,却不曾听过三人行必有我师之语?学无止境,你自己不懂的东西,那只能代表你学业未竞,尚需刻苦用功,这才是求学之道。你却不思进取,既不用心钻研,亦不虚心请教,却满口推脱指责,横加质疑着实令某失望!国子监以你这等虚浮浅显之人的著作作为教材,实在是有待商榷。”

    在场的礼部官员差点拍手称快,这位侯爷可真是唇枪舌剑,骂得太过瘾了!他们谁没被王孝通教训过?只是碍于这老家伙确实有几分真才实学,大家比不过而已,只能忍气吞声。

    现在房俊的一番诘难,真真是替大家除了心头的一口恶气!

    一位胡须皆白的老者捋须微笑,身上绯色的官服看上去是一位侍郎,此时看着房俊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家的女婿,满意欣慰得不得了……

    王孝通却是差点没气个倒仰,你个混蛋居然教训起我来了?

    登时恼羞成怒道:“即是如此,我且问你,答案几何?”

    房俊斜眼睨着他:“前辈此问,可是解答不出?”

    “我……”王孝通面色涨红,有口难言。当真要承认自己解答不出么?若是此题当真无解,自然是房俊无理取闹;可若当真有解,自己岂不是半世英名一朝尽丧?

    这等选择,委实左右为难。

    可是面对房俊揶揄的笑容,以及旁边围观官员们不屑的眼神,王孝通一股羞恼直冲脑海,脱口道:“就算是某解不出,你且道来,让某见识见识!”

    众人都紧张的看向房俊,希望房俊的这道题可以解出,那样既可以狠狠的打击一下王孝通的嚣张气焰。

    可是大家却都隐隐担心,因为这道题貌似真的无解啊……

    就连孔颖达都意味深长的看着房俊,期待着他的答案。他即想这题有答案,如此可以给这位老友一个教训,学术之道天外有天,怎能自满桀骜呢?另一方面,却又不愿意房俊能给出答案,因为这样一来,对于这位老友的打击实在是太过巨大……

    孔颖达一时间患得患失,心中左摇右摆。

    房俊呵呵一笑,看着王孝通问道:“敢问前辈,今年贵庚?”

    王孝通恼火道:“老夫六十有四!给出答案,你问老夫的年纪作何……”说到此处,一道灵光陡然自脑海中闪现,话头猛然顿住。

    难道……

    王孝通简直不敢置信,心头涌起的这个念头实在太过强烈了,莫非这就是房俊这道题的答案?

    娘咧!这小子特么太奸诈了吧?!

    果不其然,却听房俊笑眯眯说道:“船长六十四岁。”

    众皆哗然。

    你先是问王孝通的年岁是六十四,然后这条船的船长也是六十四……

    顿时就有反应快的官员拍大腿说道:“妙,实在是妙!看似迷惑茫然毫无头绪,却是故布疑阵引入歧途,实则浅显直白精妙绝伦,此题暗合兵法之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实在是妙哉!”

    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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