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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怀着抱太子大腿而来,又怎会将心思用在学问上?
那内侍领着房俊到了大门口,便告辞离去。
房俊抬起头,迎着早晨的朝阳微微眯眼,看着门额上“崇贤馆”三个鎏金的大字。
一个青年文士从门内迎出,英姿飒飒,笑容满面。
赫然是崇贤馆两名学士之一的马周。
第五百六十七章 履任·对头()
♂!
头戴进贤冠,身上是一袭有暗花的绯色亚麻布制成的圆领官服,领子、袖口、衣襟之上加缘边,官服的下摆近膝盖处加上一道横遥В视直幌烦浦耙'衫”。而这种设计,就是马周在门下省任职之时的建议,以示不忘上衣下裳的祖制,得到李二陛下以及诸多重臣的嘉许,成为定制。
马周今年未到四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学问、意志、精力都已臻达巅峰。剑眉朗目,脸颊清癯,风姿神秀,谈笑之间信心十足,锋芒毕露。
站在门口,马周哈哈一笑,抱拳道:“终于有机会与二郎共事,某心中甚慰。自今以后,还请二郎不吝赐教。”
房俊心里就是灵光一闪,瞅着一脸灿烂的马周疑惑问道:“在下这个校书郎的职务,该不会就是马兄你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这才被陛下钦点的吧?”
马周就有些尴尬,哭笑不得。
这怎么能叫“谗言”呢?这么一个接近储君的清高位置,不知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好不好?
不过他也略知房俊的性情,想来都是随意惯了的,也不以为忤,亲热的拉着房俊胳膊:“且先进来,饮上一壶香茗,慢慢叙旧。”
房俊便被他拉近正堂。
崇贤馆是经由李二陛下颁旨成立,加之建于东宫之内,更是太子读书之所,一应设置,自然不会随意将就。东宫为此划出一个院落,三五栋大殿,二十几所房舍,亭台楼榭一应俱全。
便是一些陈设和用物,也一应咱照东宫之规制,奢华富贵。
不愧是大唐最高等级的贵族学校……
马周拉着房俊就坐,自有馆中书佐奉上香茶。
“二郎似乎对这个职务不甚满意?”马周端着茶盏,问道。
他对于房俊,有太多好奇。
此人据说是“率学无诞”,从来不读书,可偏偏诗词之才华震古烁今,傲视天下,被誉为当世第一。坊间甚至传出“古有曹子建,今有房遗爱”的赞誉,其笔下的诗词名篇每一首都可千古流传,才华横溢……
此人的才华从何而来?
即便是有天赋,可是这么逆天的天赋,也太扯了吧?
现在看来,这人还真就不,似乎教书也不愿意。
马周以为,这只是世人不见其读书而已,并不是他就真的不读书。
有些人就是天才,不仅过目不忘,理解力也远超常人,别人读书十遍不明其意,天才者,诵读一遍即可明其奥义。
人家脑子就是好使,不服不行……
房俊便苦着脸说道:“马兄,您这爱护周全之心,小弟心领。可是您将小弟推荐来这崇贤馆,却实在是将小弟放在火上烤哇……”
马周愈发不解:“此是何故?”
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往太子地位不稳,魏王随时可以取而代之,有远见者尽量疏离语储位之外,不介入皇权继承这个大漩涡,这是明智之举。但自从谋逆案之后,陛下也意识到一贯以来对储位摇摆不定的态度差一点逼反太子,便下定决心,将魏王敕封于外,令其就番,太子之位已然稳固。
这个时候亲近太子,能够在太子面前留下能臣之印象,日后太子登基,自然就成为太子的近臣。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不想在起跑线上就占据一个领先的位置呢?
偏偏眼前这个家伙好像避之唯恐不及……
马周自然不解。
房俊苦笑道:“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小弟总共读过几本书?怎敢与马兄这等满腹经纶之儒家大才共事?校书郎,其职责就是掌校雠典籍、订正讹误,小弟满腹茅草,能校订个锤子啊!”
马周摇头失笑,心里却是认为房俊谦虚。
世人不见其读书,但在马周看来,只是世人不知而已,不读书,如何能做得出那等惊才绝艳的诗词,如何能做出《爱莲说》那等风骨清劲的名篇?
虽然常常自夸自己有“七斗半”之才,略显浮夸,却也令人叹服。
二人正饮茶闲聊,便见到一个矮胖的官员从殿外走进来。
房俊抬头,与此人目光对视,尽皆愕然。
居然是许敬宗……
虽然尚未达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程度,但两人之间是有过节的,若说相看两相厌,那是绝不为过。
许敬宗就哼了一声,又白又肥的脸拉得老长,也不理房俊,自顾自的坐到椅子上,喊来书佐奉茶,饮了一口,便眼皮耷拉着,做出不屑一顾状。
京师中每天发生的那点事儿,自然瞒不住谁,许敬宗在房俊手底下吃瘪一事,马周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他倒是认为许敬宗气量小了些,文士之间探讨学问,总会有个高下之分。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谁也不可能就真的天下第一,有些时候输上一筹,不值当如此耿耿于怀。
可谁让大家现在共事在一处呢?还得劝解。
马周便说道:“二位皆是名噪一时的文士,文名传遍天下。自当相互砥砺,相互精进,不负陛下之重托、太子之信任才好。”
若是今后两个人成天争执不下,岂不是令人烦恼?关键是房俊这人脾气着实火爆,万一什么时候被许敬宗惹急了,拎着拳头暴起伤人,那可就真是令崇贤馆闹了笑话……
陛下将崇贤馆交付于他手中,虽然与许敬宗同时学士,却是以自己为首。恐怕现在许敬宗摆出来的这个态度,一定程度也是对自己有所不满吧?
马周就有些无奈,只得抬出陛下、太子,想必自然可以压服许敬宗。
可马周却是忘记,许敬宗这人的确是个官迷,对于陛下极尽阿谀之能事,简直快要无底线的程度,深为朝臣们诟病,认为他这人人品不行。可这人偏偏又是个心胸极其狭隘的,有仇必报,现在职务上被后起之秀马周压着,名气上又被大棒槌房二郎碾压,许敬宗心里早就郁郁不平!
当即,许敬宗便反唇相讥道:“许某可不敢当,在房二郎面前,许某那一点薄名,不值一提。”
马周就很是头疼,许敬宗这家伙还真是……烦人!
夹杂不清啊这是!
另一边,房俊也不半步不退,点头道:“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许舍人是个公道人,在下也只能承认,论名气、论才华,在下确实比许舍人强上那么一点。”
马周扶额:得,这两位看来真是冤家对头了!今后的日子有的麻烦……
许敬宗只是讽刺一句,却不成想房俊这厮居然不要脸的顺杆儿爬,气得一张白脸涨得通红,一双小眼睛瞪得像兔子似得,咬牙道:“好好好。某倒是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房俊白眼一翻:“许舍人放心,房某心胸宽广,将来自有一日到许舍人坟前敬酒焚香!”
许敬宗差点气个倒仰。
这是骂我岁数大,肯定死在你前头?
不过这话也不差,自己现在快到五十岁了,在“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年代,估计也就还有个十几年活头,可人家房俊身强体壮不说,还未及弱冠呢,不出什么大的意外的话,自己肯定死在房俊前头。
一想到等自己死了,这小混蛋在自己坟前冷嘲热讽得意洋洋的嚣张模样,许敬宗就觉得心口犹如压了一块大石头,闷得喘不过气来。自己活着的时候都被这小王八蛋死死的压着,若是等自己死了,这厮还指不定如何尽情从嘲笑自己!
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你死了,可敌人还特么活蹦乱跳的活着……
第五百六十八章 履任·工作()
♂!
正在许敬宗差点被房俊气得黯然神伤之时,太子李承乾和以为英俊的终年官员一前一后进入正堂。
似乎是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李承乾便笑着问道:“诸位说什么呢?”
马周、房俊、许敬宗三人赶紧站起来施礼。
马周就苦笑道:“闲聊而已。”
他是个厚道人,不愿细说,唯恐太子殿下厌恶了其中一人。
李承乾点点头,不再追问,径自坐到主位上,指着那名英俊官员说道:“阎郎中亦被陛下钦点为校书郎,诸位共事一场,理当多加亲近。”
马周和许敬宗显然都认识这位阎郎中,相互见礼。
房俊却不认识,施礼道:“在下房俊,见过阎郎中。”
阎郎中微微一笑,回礼道:“在下阎立本,素问二郎之威名,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二郎不必距离,某与府上大朗素来交好,情同手足。”
房俊吓了一跳。
阎立本啊!
这可是名声直逼画圣吴道子的大牛!
大名鼎鼎到底《历代帝王图》,就是此人的作品。而另一幅代表作《步辇图》,则是记录了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的事情,现在这桩婚事被自己搅合黄了,文成公主都没影儿了,这幅画想必是要无疾而终了,也不能不算一个遗憾。
若是弄几幅这家伙的画,当做传家宝……
当然,人家阎立本不仅仅画技传神,更多才多艺,好学之名享誉天下。
房俊眼睛就亮起来,客客气气的说道:“既是如此,那小弟便称呼一声哥哥,往后可就是一家人了。”
阎立本欣然道:“理当如此!”
他是一个比较纯粹的文人,虽然多才多艺,但是对于文人处世之道并不精通,也很厌烦钻研上进之徒,很是欣赏房俊一直以来率性而为的行事风格,虽然显得粗鄙一些,却更加纯粹,加之与房遗直乃是多年好友,这时见了房俊,自然亲近几分。
可他哪里知道房俊如此热情,其实是心里头打着主意呢……
几人客客气气的相互见礼,然后纷纷落座,便开始商议崇贤馆的章程。
崇贤馆有两位学士,相当于馆长,其中以马周为主,许敬宗为辅,掌管一切馆内事宜。
但是事实上,由于崇贤馆是为太子读书所设立,馆内谁又能大得过太子殿下呢?所以,真正的主官,是太子殿下,毕竟没有谁会傻乎乎的驳斥太子的意见和命令。
而两位校书郎,则相当于学士的副手,负责一应日常,以及校雠典籍、订正讹误。李二陛下对崇贤馆极其看重,不惜下血本建了一座藏书楼,楼内藏书万册,各种珍奇孤本不在少数,这些书籍都需要仔细的校雠订正。
其余,另有数位讲师,负责学生的课业。
这些讲师俱由当世大儒担任,其中便有太子的几位老师,比如于志宁、孔颖达、张玄素等人。
而崇贤馆的学生,分为两个班。
一个班是由年纪在十七八岁的少年组成,这些少年都有很强的基础,稍加点拨,便可更进一步。另一个班,则是由十二三岁的勋贵子弟组成,很明显,这些勋贵子弟,就将是太子殿下以后的班底。
狄仁杰就在这个班里……
商议一些琐碎的事物时,房俊就在想,狄仁杰进入崇贤馆,大概就是自己带来的意外吧?毕竟这场谋逆案在历史上是要延后很多年才爆发出来的,而提前爆发,实在是改变了太多的历史进程。无论对于帝国还是对于个人,影响都很大。
原本的历史,已然面目全非。
商议了一会儿,便说到具体分工的话题。
这其中,主要便是房俊和阎立本的分工。
房俊想要躲清静,便主动开口道:“藏书楼那边,由我负责吧。阎兄年长,学问精深,可以参与学生的课业教授以及馆内日常的管理,沟通内外。”
阎立本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有些不妥吧?”
没人愿意负责藏书楼。
藏书楼刚刚建起,李二陛下为了充盈楼内的藏书数量,从全国各地征调了大量书册典籍,足足一万余卷。因是新近刚刚运来,分类混乱,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整理。
但阎立本终究是厚道人,房俊主动提出负担最繁重的任务,便有些过意不去。
天天窝在藏书楼里整理书籍,是费力不讨好的工作,辛苦受累不说,稍有差池,便要承担后果。怎能记得上整天在馆里同太子殿下以及一干勋贵子弟打交道来得惬意?
房俊便笑道:“本人年纪最小,这些繁琐的活计,还是交给我吧,不然,我可真就是坐立难安了。”
李承乾就轻轻点头。都说房俊嚣张跋扈,其实那是在你招惹他的前提下。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