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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走来的席君买也楞了一下,低头看看手里的刀,有疑惑的回头看看身后的兵卒,都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啊,为何这位刺史好像以为自己要对他不利?
席君买抱拳施礼,沉声说道:“原来是穆使君当面,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穆元佐见到席君买态度良好,这才稍稍放心,急问道:“你是何人?因何将顾家满门斩杀,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回使君的话,末将乃皇家水师校尉席君买,今次奉大总管之命,来此缉拿谋反作乱的反贼。只是反贼拼死突围,吾麾下兵卒伤亡惨重,这才不得不将反抗者诛杀。”
席君买不卑不亢,言语条理清晰。
我们是来捉拿反贼的,只是反贼拘捕,是以这才不得不杀人……
穆元佐见到这个将领虽然英气勃勃宛如猎豹一样精壮,但是言辞之间对自己似乎甚是恭敬,他自认为是自己的刺史身份压制住了对方的气势,顿时心里有了底气。
手指着席君买叱道:“胡言乱语!此地乃是苏州城,便是有反贼,又何须你水师多管闲事?吾等苏州兵丁衙役自然将反贼绳之以法!尔等越界执法,该当何罪?”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纵然有千般理由,一个“越界执法”便将水师的行动归纳于错误的行为。天底下的贼寇多了去了,若是各个都如同水师这般,岂不是天下大乱?
长安的官差可以到扬州抓人,扬州的官差又到了青州缉拿要犯……
没那个规矩!
穆元佐这么一硬气,身旁的署官也都兴奋起来。
“就是,你们是水师的,水师就应该去海上待着,跑苏州城来干嘛?”
“这是咱们苏州城的事儿,不劳你们水师费心!”
“你们简直太过分,眼里还有王法么?”
……
席君买有些脑仁疼。
他本来连夜奔袭已经累得体力透支,到了苏州之后连口水都喝上就带着兵卒进城,闯入顾家老宅,无论是精力或者体力都已经有些坚持不住。
结果这帮孙子叽叽喳喳的鼓噪个没完……
席君买心中怒气陡升,手握着刀鞘“呛啷”一声就抽出半截儿,刀身寒光闪闪,冷声道:“谁再多言,以私通反贼的罪名的论处!”
“呃……”
刚刚还叫得欢实的一群苏州署官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聒噪生戛然而止。一个个捂着嘴不敢在说话,眼珠子却瞪着席君买,心说这人也太不讲理了,横得没边儿了?
都知道你们水师张狂,可是张狂到这个份儿上,有些过了吧?
好歹都是朝廷官员,都是吃得公家饭,苏州和华亭镇比邻而居,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样张嘴闭嘴“私通反贼”的罪名压下来,特么谁受得了?
穆元佐也被噎得不轻,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自己这个刺史身份,好像没人看得上啊……
席君买冷哼一声,脑中组织着言语。
第八百七十章 找个垫背的()
席君买懒得搭理这帮家伙,多是一群贱皮子,一吓唬就都萎了,没用的玩意儿……
理了理思路,组织了一下言语,他看着穆元佐,淡淡说道:“顾家勾结前隋皇族,企图颠覆帝国政权,证据确凿。穆使君说这是苏州的事情,不该由我们水师插手,可偏偏这顾家在苏州官府的庇佑之下潜伏隐藏了二十年,其反贼的身份从来无人得知,现在却要我们水师发现证据、捉拿反贼!您口口声声说这件事儿应该由苏州府衙来管,那么末将是不是可以认为,苏州府衙还要一如既往的庇佑顾家,甘当其保护伞,甚至与顾家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相互串通?”
穆元佐脸都吓白了!
勾结前隋皇族?
企图颠覆帝国政权?
额滴个天老爷!
这可是通天的大案啊!怪不得房俊那厮敢命令手下的兵卒如此肆无忌惮的屠杀,感情人家是心里有底气!既然是反贼,那自然是如何屠杀都不为过。哪怕有两条漏网之鱼,朝廷依然要将其擒拿归案明正典刑,终究还是一个死!
最让他心惊胆跳的是席君买最后的一句……
什么叫一如既往的庇佑顾家?
什么叫甘当其保护伞?
什么叫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没这么冤枉人的!
老子总共来担任这苏州刺史几天?
不能纠缠与什么越不越界、顾家是不是该杀了,改不好这个问题能把自己绕进去。穆元佐初到苏州担任刺史,却不代表他是个政治上的白痴,这种事情谁沾边谁倒霉,功劳别想,晦气倒是一大堆!这就是个巨抗,跳进去就出不来,穆刺史果断转移话题。
“居然如此?简直难以置信!本官上任以来,苏州城上上下下都夸赞顾家乃是江东豪富、簪缨世族,更是江南士族耕读传家之典范,却不曾想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幸好诸位受房总管之命排除万难揭露顾家祸心,否则本官岂不是要一直被蒙在鼓里?幸甚,幸甚啊!”
看着穆元佐一脸后怕的夸张神情,听着他一番捧房俊臭脚的言辞,一众苏州城的署官差点气得骂娘!
你什么意思?
和着我们这些署官合起伙来骗你,袒护顾家,整个苏州城救你一个清白人?
而且现在的问题是你不应该先问问水师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就敢说顾家勾结前隋余孽、阴谋作乱?
席君买也有些愕然,这位穆使君也是个没节操的啊……
穆元佐大抵也意识到自己撇清的心思急切了一些,干咳两声,尴尬的说道:“那啥……敢问这位将军,房总管到底掌握了顾家什么样的证据?”
一众署官集体鄙视!
您好歹也是一州刺史,就算顾忌房俊的能量,可犯得着对房俊手底下一个虾兵蟹将这般低声下气?
这位刺史的腰杆,未免也太软了一些……
席君买说道:“前隋皇室就隐匿在顾家位于武原镇的坞堡之内,受到顾家的保护,并暗中联络前隋余孽,伺机阴谋叛乱,推翻大唐,复辟前隋!而且,在坞堡之内搜出龙袍、龙椅、玉玺、金印等违制之物若干,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穆元佐就知道顾家没跑了。
各种人证物证俱全,事情已经定了性。况且房俊下手狠辣,麾下兵卒闪电般袭击坞堡、围困老宅,顾家的核心人物一个都没有逃脱。
至于“顾家众人反抗,就地格杀”的话语也就骗骗小孩子,到处都是兵卒里三层外三层,谁脑子进水了才会反抗?人都有苟活之心,哪怕能够多喘一口气,也没谁会拼死反抗……
房俊此举,是将顾家狠狠的钉死,再无翻身之余地。
人都死没了,还翻得什么身?
至于那些顾家旁支,怕是争抢长房的产业还来不及呢,谁会管长房这些人的死活?
太狠了!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将一个世代望族摁进了地狱,永无翻身之希望!
穆元佐后背冷汗涔涔,越想越觉得房俊可怕。
这种人只能亲近,哪怕亲近不了,也要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绝对绝对不能成为对手!若是被这人盯上了,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只是穆元佐看明白了房俊的狠辣,这些苏州府衙的署官也都不是白给的。说起来房俊的这一手其实也并不是多么高明,更达不到无迹可循的境界,其关键处,在于一个“快”,在于一个“狠”!
而追根究底,房俊为何要对顾家下这样的狠手?
还不就是因为顾家先是策动山越人反叛、鼓动各大家族派出死士战兵想要将房俊斩杀在牛渚矶,接着又联合江南士族抵制房俊,为房俊掌控江南设置了层层障碍。
别人对于绊脚石的处置方法是一脚踢开,而房俊的方法简单粗暴,老子直接抡锤子砸碎你……
苏州是江东重镇,能够在府衙之中担任署官,任意一个都跟江南士族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甚至许多本就是世家出身的子弟,哪个没有明里暗里跟房俊有过冲突、给房俊添堵过?
看看眼前顾家的惨状……
一个个都是满头大汗,惊惧不已。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在这里看水师兵卒如何杀人、如何灭门。只想赶紧回到家中,将此间发生的一切都跟家里好生汇报,提醒家中再也不能跟房俊对着干。
这人疯起来,实在是太吓人了!
穆元佐更是心生退意,眼前这就是一个巨坑啊,谁也么愿意沾边?
他拱拱手,一脸唏嘘说道:“说起来,本官亦有失察之责,毕竟顾家这等凶顽就在本官的治下。所以,此事本官就不参与了,一切皆由房总管处置即可,本官这就告辞……”
想走?
没门儿!
席君买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了穆元佐的袖子,冷着脸说道:“使君留步!末将奉命来此之前,大总管早有交待,此地乃是使君之下,如此天大的功劳,岂能由水师独占?是以,还请使君与吾家大总管一起署名上书,向陛下请功!”
穆元佐差点骂娘!
你特么这会儿想起来这是本官治下了?
你们纵马入城,杀得顾家老宅男丁俱亡的时候,怎么没想着问问我这个苏州刺史?
屁的功劳!当我傻呀?
谁特么爱要谁要!
跟你一起署名上书,岂不是说这顾氏的灭门有我的一份?
一个百世累积的世家豪族旦夕之间斩草除根、灰飞烟灭,你让满大唐的那些世家门阀们怎么想?甭管顾家的罪名是什么,今日的顾家可以被如此肆意的诛灭,那么明天是不是就轮到长孙家、独孤家、崔家、卢家、王家、郑家?
大唐的天下,是世家的天下!
别看现如今的大唐蒸蒸日上、繁荣昌盛,其实都是依靠着大大小小的世家门阀在支撑。朝堂之上,他们掌握着绝对大的权利,即便是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有时候也得在逼迫之下低头!
世家门阀盘根错节,说是相互倚重、相互勾结亦不为过,今天你房俊灭了顾家,明天就得遭到全天下的世家门阀的抵制攻歼!
兔死狐悲,届时所掀起的风浪,绝对能将任何人湮灭!
穆元佐强硬的拒绝:“多谢房总管提携,只是本官刚刚赴任,两眼一抹黑,连半点功劳也无,怎敢厚颜贪功?请将军回复大总管,就说本官感谢他的好意,却也无颜愧领了!”
说罢,转身就走。
可席君买却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
穆元佐无奈道:“将军还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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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杀神一身血渍,刚刚也不知杀了多少人,穆元佐这个文弱书生看着席君买既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居然不敢在语气当中带上一点点的不悦或者恼怒。
他是真的害怕……
席君买嘿嘿一笑,看了众署官一眼,无人敢与他对视,皆将头不自然的扭开,瞅着别处。席君买将穆元佐拉开两步,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总管说了,若是穆使君高风亮节,不欲分沾功劳,他定然心生向往。不过大总管乃是义气仁厚之人,怎能独占这天大的功劳?穆使君越是推辞,他就越是仰慕,越是要抬举穆使君一番,让您的资历愈加丰厚。要知道,刺史之上,可是还有三公九卿,还有三省长官,还有内阁学士……他便会向陛下谏言,说此次剿灭顾家的行动,是获得了穆使君的首肯和帮助,是穆使君将一众署官瞒着,不至于使得消息走漏,这才能够将顾家贼子一网打尽……”
穆元佐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无耻,简直太无耻了!
这个房俊大抵也是清楚剿灭顾家之后将要面对的困难局面,简直就是天下共讨之!是以,就想要拉上我这么一个垫背的,替他分担一点火力吧?
说起来,一个上州刺史,勉勉强强也够资格背黑锅了……
可是,凭什么!
老子当上这么一个苏州刺史的官职容易么?
穆元佐当即又惊又怒,愤然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他房俊这也太无赖了吧?此时与本官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为何要将本官拖下水?”
席君买干咳一声:“这个……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个功劳简直就是立国之后的第一大功,多少人想要沾边沾点福气都沾不上呢,怎么能说是拖您下水呢?”
他也觉得自家大总管这事儿办的不太地道,明显是欺负老实人啊,谁叫这个穆元佐没背景没靠山呢……至于房俊此举的用意,他是猜不出的,也懒得猜。
大总管叫干啥,咱就干啥呗,问那么多作甚……
穆元佐脸色阵青阵白,迟疑了一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