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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军队的强勇剽悍,一直如同梦魇一般隐藏在范梵志心里的最深处。大隋军队已然覆灭林邑国不费吹灰之力,而击败大隋的大唐军队,又会强悍到何等模样?
所以当真腊国悍然入侵,林邑国军队节节败退被直捣国都的紧要关头,范梵志第一个想起来的念头就是向大唐请求援兵!大唐的交州就在林邑国的北边,交州总管府所在的宋平縣距离僧伽补罗城大概一千五百里,所幸若是由僧伽补罗城前往大占海口,然后由大占海口出海乘船前往北方在海防附近顺着红河溯流而上直抵宋平縣,也就是四五天的时间。范梵志知道依靠林邑国的军队无法抵抗真腊象兵的冲击,果断启程北上,将国内诸事交由儿子范镇龙处置,自己亲自前往交州总管府请求援兵!
可令他绝望的是……
唐军拒绝出兵!
范梵志现在耳边还回响着那位总管府长史的刻薄的话语:“你们林邑国不是能征善战么,不是独霸天南么,不是不服汉人王化么,何以居然前来大唐求援?抱歉,我们的士兵正忙着换防调动,没空搭理你们这些蕞尔小国之间过家家一般的闹腾!”
幸灾乐祸啊!
范梵志完全绝望了,他连交州总管的面都未见到,便被一个长史冷嘲热讽的无情拒绝。
无奈,范梵志只得心灰意冷的踏上归程。
他知道,自己率领林邑国三番五次的趁着汉人虚弱之时反戈一击,早已使得所有汉人都对林邑国没有半分好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自作孽,不可活……
罢了罢了,就让这一条命随着林邑国的覆灭而死去吧,最艰难的时刻,怎么也要跟林邑国的军队和百姓站在一起拼死相抗,这才不负头上这一座王冠!
只是不知僧伽补罗城是否能抵挡得住真腊国这么多天的攻击?
到了大占海口,看着港口内忙碌的汉商、胡商,范梵志恨不得将这些人统统杀掉!这些人对于林邑国毫无一丝忠诚可言,他们只是做生意,才不管跟林邑国做还是跟真腊国做,若有必要,这些商贾会摇身一变成为强悍的匪寇,甚至帮助真腊国攻打林邑国的城池……
换乘了马车,范梵志虚弱疲惫的赶往僧伽补罗城。超长距离的旅行,早已耗尽了他最后一丝体力,坐在马车上的范梵志只是微微摇晃几下,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睡梦之中,他梦到僧伽补罗城在真蜡军队的象兵冲击下城墙坍塌,军队溃败,一群群真蜡军队犹如涨潮的海水一般蜂涌冲进城内,烧杀劫掠,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他是被一阵阵冲天的欢呼声所惊醒了。
脸色苍白虚弱之极的国王陛下差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浑身酸涩痛楚散了架一般。
车帘撩开,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父王!您可终于回来了,儿臣率领大军在唐军的帮助下击退了真腊人,就连他们的大丞相都被儿臣与战场之上俘虏,僧伽补罗城保住了,林邑国保住了,父王!”
范镇龙激动的热泪盈眶!
范梵志彻底愣住了……
交州总管府拒绝了他的请求,不会派兵前来援助,他都以为自己赶回来的时候国都之内已经尽是真腊军队,他的林邑国早已彻底败亡覆灭。可谁又能想得到,就在山穷水尽亡国在即的时候,会有一支神兵从天而降,帮助林邑国守住了国祚,击退了敌人?
天无绝人之路!
范梵志激动得打起摆子……
第九百一十八章 老东西耍无赖?【万字求票】()
房俊走进僧伽补罗城的王宫,就好像时光穿梭回到了长安的太极宫……
只是规制上小了很多,但是无论风格亦或是模式,一水儿的仿制汉人的宫殿。【w墓殿按照比例尺缩小数倍之后完全仿造,却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的林邑国便开创了山寨的先驱…?
林邑国是没有自己的文字的,所以宫殿之内处处都是汉字,汉字的匾额,汉字的字画,汉字的雕刻……
汉话和汉字,是林邑国最高贵的语言和文字。
这一点,在二十世纪之前的所有东亚、东南亚国家几乎全都一样,所有人都仰慕着“天朝上国”,所有的国家都崇拜着儒家文化,汉人的地位就是最高贵的那一种!
天色依旧阴沉,林邑国这地方多雨,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连下了几天都不停歇,空气中饱含着水分,刚刚沐浴过后更换了一套干爽的衣衫,一转眼又是汗津津的难受。
房俊打横坐在下首,须发皆白的林邑国王范梵志端坐在主位,尽力想要摆出一国之王的威仪,可颓丧的精神和灰败的脸色却使得他看上去形容疲惫,了无生气。
反倒是范镇龙神采奕奕,神完气足。
“此次多亏了侯爷仗义援手、鼎力相助,否则吾林邑国此刻已被真腊狗贼覆灭,民众惨遭荼毒,本王死后亦无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大唐之高义、侯爷之恩情,吾林邑国世代铭记,永不或忘!”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范梵志有些气虚,急喘了几下,苍白的面容掠过一抹不健康的酡红。
房俊哂然一笑,听过就算。
自古以来,政客的话语听听也就算了,说得天花乱坠感天动地有个屁用?该捅你刀子的时候一点都不会含糊,比谁都狠!
范镇龙倒是挺孝顺,赶紧起身来到范梵志身后,伸手轻抚他的背脊为他顺气,一边歉然的对房俊说道:“父王年迈,此次又千里奔波前往交州总管府,一来一回舟车劳累,再加上心中焦急煎熬,是以多有不支,还望侯爷谅解。”
“国王和世子毋须客气,既然国王陛下身体不适,大可在宫中静养,无论何事,交由世子殿下与本侯接洽即可。本侯与世子殿下一见如故,岂能坐视林邑国被真腊覆灭?仗义援手,自然是义不容辞!”
场面话房俊从来不怵,无论前世今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份技能从未丢失……
范梵志摆摆手,示意儿子回去坐好。
儿子的孝心的确令他很是欣慰,但是在房俊面前如此这般,却显得他这位国王过于软弱,这可不是他想要的。之所以抱病也要接见房俊,一则是为了答谢房俊的仗义援手,毕竟在求州总管府无果的情况下,房俊的出手简直就是神佛的恩赐;二则,便是为了儿子与房俊达成的那一份协议……
“侯爷,本王久慕天朝上国之威仪,虽然独处于化外之地,心中却时时刻刻都保存着对于天朝的崇敬与神往。今次得助于大唐虎贲鼎力相助,林邑国方能保存国祚,不至于国破家亡生灵涂炭,自今而后,林邑国愿意奉大唐为宗主,年年朝贡,岁岁敬服,只是这驻军……以本王看来,就不必了吧?”
范梵志大抵是真的油尽灯枯了,说了这几句,就一个劲儿的喘个不停,嗓子里风箱一般急剧的喘气,让人担忧会不会下一口气就喘不上来,从而挂掉……
房俊脸色当即就阴沉下来,笑容消失不见。
呵呵,帮你们打退了真腊人回头就毁约,卸磨就杀驴么?
他看向范镇龙。
毕竟范梵志都快老死了,就算撑得过眼前这一回,也没有几天活头,往后林邑国当家说了算的还得是范镇龙。
范镇龙一脸尴尬,瞅了瞅父亲,只得对房俊说道:“非是我父子想要毁约,实在是驻兵之事太过严重,已然涉及到主权,朝中群臣多有反对。林邑国虽然是我父子当家,可是与大唐的体制不同,朝中的重臣俱是各地大家族的权势人物,有些时候,我父子也不得让步一二……”
让别人背锅,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想得美!
房俊也不动怒,淡淡说道:“本侯率领麾下兵卒前来帮助贵国抗击真腊军队的时候,这些人为何不站出来说林邑国不允许大唐驻军?现在真腊人走了,就蹦出来叫嚣着主权了?殊不知若是本侯不曾援手,麾下的儿郎不曾浴血苦战,尔等还有没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本侯说说明主权?不过本侯与范兄一见如故,自然知道范兄不是言而无信、背信弃义之辈!这个好办,都有谁反对大唐,范兄您给本侯列出一个名单,本侯挨个找他们去谈,让他们亲身体会一下大唐的赫赫武功加诸于身是个什么滋味!”
范镇龙满头大汗。
别说有没有这份名单,就算真的有,他敢拿出来么?
瞧房俊这架势,这是打算只要有人反对,就用武力让他闭嘴!
别怀疑,范镇龙深信房俊有这个能力!
他麾下兵卒那悍勇的战斗力,以及那个神奇的雷神降世一般的铁疙瘩,足以将林邑国的国都夷为平地,将范氏王族斩杀殆尽!
更何况一旦惹怒了这位大唐的权势人物,一封书信送到交州总管府,下一刻就是上万大军气势汹汹的直接南下!就算是最鼎盛的时候,林邑国的军队也不可能与强盛的汉人军队抗衡,更何况现在整个国家满目苍夷军队被真腊国打得七零八落的时候?
范镇龙有魄力、有担待,但是却拙于言辞。被房俊这一番恐吓,讷讷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主位之上的范梵志……
范梵志心焦如焚。
范镇龙碍于见识,看不出林邑国承诺大唐驻军的隐患,活了七十几年一生都在斗争之中的范梵志如何看不出?说的好听,只要林邑国遭受侵略可以快速的调兵帮助抵抗,可同样也是一枚刺入林邑国身体里的钉子!
以前之所以林邑国不怕汉人王朝,是因为林邑国太过偏远,汉人的每一任统治者都将心神放在中原的辽阔土地上,毕竟那里才是王朝生存与否的根基,林邑国就算占下来亦不过是锦上添花,还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来维系统治,实在是得不偿失。
可是一旦林邑国允许大唐在境内驻军,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要知道按照范镇龙与房俊商定的协议,这支驻军是要由林邑国来承担粮草辎重的!
只要有粮草,一支五千人的唐军足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覆灭林邑国!
而若是掐断粮草供给,唐军可以在距离僧伽补罗城不足五十里的岘港一个长途奔袭就打过来了……
只要唐军在岘港驻军,自此以后,林邑国就世世代代的处于大唐控制之下!
这是范梵志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现在这位年青得不像话的大唐侯爵口口声声威胁恐吓,若是继续搪塞,说不得立马就能翻脸!
现在僧伽补罗城内的林邑国军队可以抵抗唐军的反扑么?
范梵志一点底气都没有……
拒绝,说不得林邑国就能覆灭在即,范氏王族也会被屠戮一空。
答应,就等于给林邑国招来一头猛虎,迟早要将林邑国连皮带肉的吞下!
还不能怪范镇龙自作主张,须知若是没有唐军的援助,现在他范梵志连烦恼的机会都没有,林邑国以及被真腊给灭亡了!
怎么办?
范梵志心急火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范镇龙大骇,连忙大呼着扑过去,大声招呼医官前来救治。
房俊却是暗暗骂娘!
尼玛!
老东西太无耻了吧?
真以为老子不敢将你这个破城杀光烧光抢光是吧?
真要是耍无赖,老子就给你来个“三光”!
第九百一十九章 在南海画个圈()
林邑王宫乱成一团。
无数宫女、医官出出进进,各个神情焦灼慌乱不堪。
范梵志执掌林邑国三十年,不说有多大的成就,最起码的善待子民做得还是不错的。城内城外无数百姓都在为这位老国王祈祷,希望他能够逢凶化吉,挨过这次难关,
似乎是感受到子民的期盼,也或者是神佛不想他这么快的升天,整整昏迷了一日之后,范梵志终于醒转过来。恢复神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赶走了所有的侍女和医官以及亲眷族人,只留下范镇龙一个人侍奉榻前。
“那房俊现在何处?”
刚刚喝过药,范梵志身骨酸软力气全无,但精神看上还挺不错。
“儿臣将他安置在城中的别院,等父王病症痊愈,再与他商谈协议之事。”
范镇龙神情亦是憔悴。
既要担忧父王的身体,有要面临房俊的恐吓,更要安抚国中的大臣,范镇龙一天一夜未合眼,下巴的胡茬子蹭蹭的往外冒,看上去一夜之间放佛年老了十岁。
“唉……”
范梵志喟然一叹,慢慢合上眼睛,虚弱的说道:“还有说明可商议的?那房俊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刚刚遭受了真腊人的进攻,全国军队损失超过半数,余者亦是士气大跌,一旦唐军当真发起进攻,如何抵抗?更别说房俊那数千虎贲此刻就在城内,只要惹恼了他,说不定不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