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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滚水入杯,那碧绿的茶叶在滚热的山泉水里翻腾滚动,不消得片刻,一股清雅馥郁的茶香便升腾而起。
驿卒使劲儿嗅了嗅,喉咙动了一下,一脸向往。
这是什么茶叶?闻着这香气便已让人口舌生津,非是凡品啊!看来是咱孤陋寡闻了……
这驿卒见惯往来众臣名将,也是个有见识的,并不胆怯,乍着胆子陪笑道:“二郎这茶叶着实古怪,但这香气实在好闻,小的居然从未见过,不知是什么茶?”
房俊瞥他一眼没吱声,仆役却傲然说道:“汝这小小驿卒如何得见?咱家郎君这乃是贡茶,名唤龙井,这小小一罐,便价值百贯,不过就算有钱你也买不着。”
驿卒暗暗乍舌,心道额滴个娘咧,这么贵?这哪里是喝茶,简直是喝钱啊……
那身材魁梧的官员这是刚巧走进来,闻听此言,顿时“嗤”的一声冷笑,一脸不屑,走到房俊等人的对面坐下。
房俊身边的仆役顿时怒道:“这厮好生无礼,没有教养么?”
房俊也觉得这官员着实讨厌,老子没招你没惹你,却一见面就对自己冷嘲热讽的,脑子有病啊?
那官员嘿嘿一笑,反唇相讥道:“某是粗汉一个,没有一个当将作相的老爹,所以教养自是差了点,更不会拿着民脂民膏作威作福,反倒沾沾自喜。”
“汝这夯货好胆!想找死吗?”
几个仆役大怒,这离了关中,怎么什么小猫小狗都敢蹦出来叫唤,真当咱房府是泥捏的不成?
房俊挥手制止跃跃欲试想要动手教训一下的仆役,皱着眉头问道:“吾与汝可是旧识?”
那官员哼了一声:“某官微身贱,不曾认得郎君。”
房俊奇道:“即是如此,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何以对某冷嘲热讽?”
那官员瞪眼道:“遇不平事,自当鸣不平!尔等家世尊贵、良田万顷,却不思上报国恩、下报黎庶,整日里拿着民脂民膏挥霍无度,简直是蠹虫!”
房俊这个郁闷,难道碰见一位愤青?
哭笑不得的说道:“汝自可上奏弹劾于某……”
那官员黑着脸:“待某入京觐见陛下,自是会弹劾于汝。”
房俊大为惊奇,看这家伙的官服不过是个从八品,就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官儿,也能见得着李二陛下?
何时皇帝这么不值钱了?
便问道:“汝官居何职?”
那官员道:“某乃陈仓县尉,此次乃是奉诏入京,得见天颜……”
一个县尉,也能奉诏入京?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据他所知,陈仓好像是在长安以西,眼下这都是洛阳地界了……
房俊愈发奇怪,问道:“即是陈仓县尉,又是奉诏入京,汝如何到了此处?”
那官员神色一滞,吱吱唔唔道:“某……某去何处,关你何事?”
心虚了……
房俊就笑了,小样儿的,就你这智商还跟哥斗气?
回头对身边的仆役说道:“帮我记着,待会儿送封家书给我爹,就说现有陈仓县尉抗旨不尊、罔顾圣意至洛阳游玩,且口出狂言,肆意毁谤朝廷重臣,恶意诋毁朝廷法度……”
正巧这时几位驿卒端来吃食,八菜一汤将房俊等人面前的案几摆的满满登登,却是将一碗白饭、一碟豆芽放在那官员面前。
房俊见此,便续道:“……而且奢费公帑,大鱼大肉,奢侈浪费,实乃国家之蠹虫、官员之败类……一直弹劾到他罢官去职为止!”
那官员先是瞠目结舌,看看自己面前的一碗白饭一碟豆芽,再看看房俊面前的山珍海味八菜一汤,气得脸都白了。
特么忒无耻了!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房俊身旁的仆役则是齐齐捂脸,咱家这位二郎的脸皮,也是没谁了……
房俊似乎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尚未请教高姓大名?奏章上如果不能指名道姓,未免有些不够严谨……”
我严谨你个锤子!
那官员勃然大怒:“某乃刘仁轨,字正则,汴州尉氏人,现任陈仓县尉便是!汝尽可弹劾于某,还拍了你不成?”
房俊点点头:“刘仁轨……”
咦,这名字好熟啊?
搜索一遍原本房遗爱的记忆,并没有关于此人的任何记忆,而自己原本也并不使得此人……诶?等等!
刘仁轨?
我勒个去!
难道是那尊大神?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名将()
刘仁轨何许人也?
若是不熟悉唐史,怕是很少耳闻。
古代史上,历代抗倭名将代不乏人,比如明朝的戚继光、俞大猷、胡宗宪、李如松等等。不过,在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成功击败日军的,则是唐朝名将刘仁轨。
但其同其他名将不同,这刘仁轨乃是个文官,而且大器晚成。
唐高宗年间,远征高丽,刘仁轨以青州刺史的身份负责大军的后勤工作。刘仁轨做事不讲情面,得罪了上级领导李义府。当时海上风浪四起,可是李义府却以大军缺粮为名,催促刘仁轨出行,结果船队遭遇大风,死伤严重。
唐高宗大怒,李义府趁机进言:“不斩杀刘仁轨,不足以平民愤!”幸亏有大臣求情,说海风并非人力能对抗,唐高宗才网开一面,将刘仁轨一撸到底,随军听用。
后来,唐军将领王文度病死,统率乏人,唐高宗起用刘仁轨率军出征。
那一年,刘仁轨六十岁。
年近花甲的他第一次带兵出征。
这个任命,李义府又发挥了重要作用,很明显,此乃李义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一旦刘仁轨战败,那谁也无法救他!
可是,让李义府大跌眼镜的是,刘仁轨虽然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却在熊津江地区和敌军相遇时,大败敌军,敌军死伤万余人。
刘仁轨虽然没有带过兵,可是他一生严谨,御下有方,军中将士对这位老人非常佩服。何况,行军打仗和为官治民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一样是讲究韬略,讲究权谋,在一个又一个的表象中发现本质。
百济叛军面临唐军的多次打压,不得已向倭国求救。龙朔三年(663年),倭国天智天皇以援助百济为名,令倭将毛野稚子等倾举国精锐27000余人先攻新罗,攻取数城,然后直扑百济旧地。
唐高宗则命令将领率领一万人驰援,与刘仁轨在百济城下会师。
刘仁轨秉持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全力进攻叛军老巢周留城,倭寇急忙救援。当时,刘仁轨有战舰170艘,总计兵力七千人;倭寇有战舰1000多艘,总兵力一万余人。两军在白江口相遇,双方大战。虽然倭寇的兵力多过唐军,可是,无论是军队素质,还是武器装备,唐朝军队都在倭寇之上。
双方前后经历四次大战,刘仁轨四战连胜,倭寇军队几乎全军覆灭,敌军主将仓皇逃走。
“仁轨遇倭兵于白江之口,四战捷,焚其舟四百艘,烟焰涨天,海水皆赤,贼众大溃,余寇脱身而走”。
此战之后,刘仁轨乘胜追击,在陆地上也连败倭寇。
刘仁轨之名传遍天下!
倭寇惨败之下不得已逃回本国,百济所有城池,再度归顺大唐。
白江口之战,可以说是世界历史上第一次以文化思想为指导并以文明转播为目的的战争。这场战争开创了人类文明史上全新的战争模式,即战争的主要发动国和获胜国并不是以征服、奴役别国和扩张版图为目的,而是为了维持同近邻长久的和平和传播自己优越的文化,战略目的极其明显。
房俊上大学的时候便是小愤青一枚,在近现代对外战争一片阴霾的情形下,白江口之战是少数可以拿来吹嘘的资本,如何能够不知道这段往事?
所以当这人报上自己的姓名,房俊只是略一恍惚,便即想起。
出将入相的牛人、名传千古的民族英雄啊!
房俊有些郁闷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能让自己心服口服的,却被自己给得罪了?看这刘仁轨的情绪,简直把自己当成好逸恶劳不学无术、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土地的纨绔子弟……
郁闷个天的!
小说上遇到这样的情形不都是将之网络旗下,倚为心腹,继而建功立业大干一场吗?
房俊也有收集名臣武将的爱好啊!
试想一下,自己端坐在榻上,“刘仁轨啊,给本帅倒杯茶来”,“薛仁贵啊,本帅这肩膀有些酸,给捏捏”,“狄仁杰,你个臭小子为毛字写得这么难看?”……
多特么带劲儿?
可是现在这情况,房俊若是说一句“老刘啊,跟哥混吧……”,保准刘仁轨吐他一脸……
这可咋整?
房俊有些傻眼,心里甭提多后悔了!都怪自己嘴贱啊,跟人家斗什么气啊?
想了想,只好说道:“不知汝此番去京师,所为何事?”口气却是缓和下来。没办法,想要拉关系啊……
刘仁轨却丝毫不领情,没好气说道:“你管不着!”
房俊气得差点噎着……
这货咋比我还棒槌呢?咱依旧给你下台阶的机会了,你就坡下驴就完了,怎么着还真要等我参你一本?
房俊也是个暴脾气,你看不上咱,咱也不稀得搭理你!
名将又怎么了?
呿……
当下翻翻白眼,也不理刘仁轨了,示意身边的仆役开动吃饭。
刘仁轨见房俊等人吃得稀里呼噜热火朝天,红烧肉的香气一阵阵的飘过来,不禁咽了咽口水,再看到房俊干脆将红烧肉的汤汁浇到碗里,伴着米饭大口大口的吞咽,吃得那叫一个香甜,自己则夹一根豆芽菜就着白米饭,简直食不知味……
不过话说回来,白米饭就豆芽菜,确实也没什么味儿……
只吃了一碗,刘仁轨便放下碗筷,郁闷的回到自己的住房生闷气去了。
房俊也不理他,自顾自的胡吃海塞。
人与人之间,第一眼的眼缘非常重要,既然自己没给刘仁轨留个好印象,强求也是枉然。
那货一看就跟自己一样,都是属驴的……
吃完饭,捧着茶盏一步三摇的回到驿卒为他准备好的上等房间,简单的洗漱一番,便即睡下。
翌日大早,天刚透亮,房间便以起床,讲究着吃了一口饭,再赏了驿卒半吊铜钱,走出驿站。
刚巧,那刘仁轨也骑着一头瘦毛驴,准备启程。
房间翻身上马,想了想,回头吩咐仆役:“把那龙井茶给这家伙送去一罐。”咱不是为了拉拢你,更不是看你长得帅,而是敬你这个斩杀日寇的名声!
仆役愕然,这不昨晚还互不相让的斗嘴来着?
不过却是不敢质疑,麻溜儿的自褡裢中摸出一罐茶叶,小跑着送了过去。
刘仁轨茫然接过茶叶,不知道这个纨绔抽了哪门子风,昨晚不是还要弹劾于我么?怎么睡一觉还赠给自己茶叶?
想要问问,却见房俊等人已经调转马头,二十几匹健马四蹄扬起,风驰电掣一般去得远了。
看看手里的竹罐,不由得想起昨晚那股清淡优雅的茶香,刘仁轨咽了口唾沫,揣到怀里。
谁特么知道这班纨绔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反正不要钱,不要白不要,下次见了面,该骂你某还是接着骂,你能怎地?
不过……也不知陛下此番招某进京,将会如何发落?自己可是犯了斩杀上司的大罪,说不好就得砍了脑袋,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责骂那房二郎。
唉……
李仁贵满腹心思、心怀忐忑,轻轻一拍毛驴的后臀,毛驴慢悠悠的朝着长安城进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奔丧(上)()
天已落幕,北风凛冽。
齐州城外,一队骑士迎着肆虐的北风呼啸而来,碗大的马蹄踏碎路面的冰雪,蹄声阵阵,雪沫四溅。
眨眼之间,马队到得城门之下,马上骑士望着紧闭的城门,纷纷勒住马缰,健马“希律律”一阵长嘶,减缓速度,在城门下踢踏着马蹄踱着步子,摇头摆尾的绕着圈子,不时的打着响鼻,喷出一口口白气。
城上守卒早已注意到这队骑士,俯在垛口喊道:“城门已关,若无紧要之事,明早再进城!”
城下马队自是房俊和一干仆役。
房俊仰头看看城门楼,身边的仆役早已大喊道:“吾家公子乃是尚书仆射房相公府上二郎,自长安而来,前往城中探望长辈,烦请行个方便!”
齐州城虽是大邑,但不如长安那等京畿重地防范甚严,更无宵禁之说,一听是房玄龄的儿子来了,守卒在城上吊下竹篮,令房俊等人将信物装入其中再吊上去,验明正身之后当即放开城门。
房俊等人从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