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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义节对自己的应对甚为满意,这是攻心术,就不信你房俊不入毂!
果然,房俊眉头微微一蹙,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稍稍沉吟一下,问道:“某可能见见程务挺?”
听闻韦义节说程务挺在大牢之中饱受酷刑,他心底有些不安,亦有些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担忧。
程务挺……该不会被这帮混蛋折磨死了吧?
刘洎瞅了韦义节一眼,稍稍皱眉。他自然看出韦义节的用意,心说此人倒是钻营之辈,心思亦是机巧,只是难免有些龌蹉……
韦义节自然欣喜,请示刘德威道:“尚书,可否将程务挺羁押上堂?”
程务挺本就是本案的证人之一,待会儿亦要上堂过审,现在不过是提前而已。而且韦义节利用程务挺来瓦解房俊的顽抗,这也符合刘德威的利益,便点头道:“带程务挺上堂!”
未几,一阵脚步声响,几名衙役抬着一块门板走上堂来。
房俊顿时眼角一跳,等到看清躺在门板之上的程务挺,一股滔天怒火顿时熊熊燃起,直冲头顶!
本是一条昂藏七尺的壮汉,此刻却被折磨得形销骨立,饱满的脸颊深深陷下去,身上换了一件宽大的衣衫,但是却有多处洇出血渍。两手露在外头的十指根根残破臃肿乌青破败,手型扭曲,显然是手骨已然断了……
幸而此时天气尚未回暖,否则说不得这一身伤痕就得溃烂,虽然未死,一条命却已然丢掉大半条去。
房俊急忙抢上两步,低喝道:“程参军,可还安好?”
几名衙役赶紧挡在房俊身前,喝叱道:“速速退开,你想串供不成?”
房俊大怒,瞪目喝道:“滚!”
他本就凶名在外,再加上身居高位地位非凡,自由一股浩然官威,此刻勃然大怒之下气势汹汹,几个衙役顿时吓得面如土色,齐齐后退一步,让房俊来到程务挺近前。
程务挺精神萎靡,闻听房俊的声音,这才勉力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房俊笑了笑,吃力的说道:“府尹,俺老程……什么都没说。”
房俊心中滚烫,狠狠点头。
一目了然,正是因为程务挺不肯出卖房俊,这才被刑部大刑逼供。否则自当以上宾代之,何须动刑将人折磨得差点没了人形?
一旁的韦义节开口说道:“房俊,程务挺乃是为你担罪,这才饱受严刑。你口口声声义薄云天,却坐视你的手下弟兄受此折磨,你良心过得去吗?若是拒不认罪,你与那口是心非的小人何异?”
房俊默然。
他缓缓抬头,双目蕴满怒火,鹰隼一般盯着韦义节,嘴角泛起一抹冷酷的笑意,一字一句说道:“程务挺既是某之下属,亦是某之兄弟。尔严刑逼供,污蔑构陷,混不顾朝廷法度、礼义廉耻,这笔账某会记在心里。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韦侍郎今日之恩惠,某必定十倍偿之!但愿韦侍郎身强力健、长命百岁,千万莫要有何意外才好!”
刑部大堂之上一片哗然!
真是嚣张啊……
居然敢如此赤果果的恐吓刑部侍郎?
令狐德棻终于捉到机会,怒叱道:“房俊!你眼里还有没有朝廷,还有没有王法?如此嚣张跋扈公然恐吓朝廷命官,岂非罪加一等?”
韦义节心中却没有半点愤怒之情。
他被房俊的目光吓傻了……
那灼灼的目光就好似野兽面对争夺配偶的仇敌的一般狂暴残酷,似乎就在下一刻便能扑上来用尖牙利爪将他撕成碎片,一口一口的吞下腹中……
韦义节激灵灵的打个寒颤,他此刻哪里还顾及什么恐吓朝廷命官的罪名?他只想房俊赶紧认罪!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将房俊远远的发配到天涯海角,终生不能重回长安才好!
他倒吸一口凉气,定定心神,说道:“房俊,男儿汉大丈夫,焉能让旁人替自己受过?程务挺之所以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赐,你难道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还要饱受大刑煎熬么?”
房俊刚想说话,手却一下子被程务挺攥住……
躺在门板之上的程务挺使出浑身力气,大喝道:“休要听他放屁!某程务挺干得事情,某自己承担!府尹休要为难,此事本就是某自作主张,方才导致府尹陷身险地,心中愧疚,无以言表。你的名声岂能被这帮蝇营狗苟之辈玷污?便是刀斧加身,你也得站直了挺着!某便是认了这罪,难道他们还敢谋害某之姓名不成?”
他被折磨得形销骨立,这一番话出来气喘吁吁,面色需红,冷汗涔涔。
狼狈至极……
第一千两百零一章 公主驾到(下)()
房俊默然片刻,苦笑道:“兄弟,某记着你的义气,生受了!可是正如他所言,某堂堂男儿汉,焉能让兄弟手足代自己受过?所有的事情你都是为某做的,某便不能将你弃之不顾,否则何以立足于天地之间?”
程务挺篡改记录、盗取证物,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房俊脱罪。现在程务挺被刑部折磨成这般模样,房俊怎能不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动?
这个粗豪的汉子不能言不善辩,可是他用自己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义气、什么叫做汉子!
房俊的一句“手足兄弟”,让程务挺颇为开怀。
他知道房俊相识遍天下,但是真正能够被他称一句“兄弟”的,却没有几个。
何谓兄弟?
能够生死与共的袍泽,能够同甘共苦的手足!
当你冲锋陷阵一往无前的时候,兄弟会为你殿后!
程务挺鼻头酸涩,眼中一片迷糊,他咬牙挺住了刑部诸般大刑没有求饶一句,却被房俊一句“兄弟”感动得留出了眼泪……
诸般苦楚,全都值得!
他知道房俊有多么骄傲!这刑部大堂之上衮衮诸公,没有一个能够被他放在眼中!房俊有冲天的豪气,有凌云的志向,是注定要傲视天下睥睨群伦的那一个!
可是现在,房俊却愿意为了自己不再经受刑罚的苦楚,而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人生得一知己,死而何憾?!
房俊拍了拍他的手,笑了笑,抬起头。
“某认罪……”
他的笑容酸涩,语气低沉,透着深深的无奈。
韦义节等人长长的吁了口气……
李孝恭微微摇头,心中泛起酸楚。
这就是世家门阀的力量,他们总是有无数种方法让你弯下脊梁、出卖灵魂!
陛下的意愿达成了。
可是……
若是陛下知晓此间的情形,怕是亦不会开心吧?
刑部大堂上的诸位官员尽皆舒了口气,无论亲近房俊的还是一心想要扳倒房俊的,都轻松起来。
大事定矣!
韦义节站起身来,拿过一旁书吏递上来的纸笔,走出书案来到房俊面前想要将纸笔交给房俊,让他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心中却猛地一跳,一个念头在脑中闪现,顿时有些心虚,稍稍犹豫了一下。
万一这货又写诗怎么办?
韦义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房俊的连续几首诗几乎将韦义节的名声给败坏殆尽,刚刚的那一首“名节重山岳”更是将此刻堂上的衮衮诸公一起给骂了个遍,若是现在再写一首……
令狐德棻催促道:“愣着干什么?速速让他签字画押!”
只要房俊签字画押,那便大势已定,房俊倒台便是定局。只要没了京兆尹的官职,他就是一只没了爪牙的老虎,单凭一个驸马的身份和宰辅公子的地位,想要将其捏圆了搓扁了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韦义节只得递上纸笔,两眼盯着房俊的手……
房俊伸手接过纸笔,展开宣纸,提笔在手……
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短促的喊声:“长乐公主驾到!”
刑部大堂内顿时一片肃然。
诸位官员都有些懵……
此地乃是刑部大堂,正举行的是“三司推事”,乃是帝国最高之司法程序,你一个公主不在皇宫里修身养性或者游山玩水,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可说到底人家也是公主殿下,既然到此间来那就必有要事,大家当即不敢怠慢,纷纷起身离座,涌到门口处接驾……
长乐公主在两名侍女的服侍下娉娉婷婷而来。
一身深色宫装紧裹着玲珑纤秀的身段儿,愈发映衬得肤白胜雪。秀美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满头青丝绾成一个庄重的发髻,展翅飞凤的金步摇在阳光下煜煜生辉,眉目如画,神情恬淡。
较之平素的道袍,平添几分艳丽光华……
长乐公主来到大堂门前,俏生生的站定。
一众官员赶紧俯身施礼,口中齐呼道:“臣,参见长乐公主殿下。”
长乐公主秀丽的面容古井不波,樱唇轻启道:“众卿免礼平身。”
“谢殿下。”
诸人这才站直身体。
长乐公主秀眸一扫,淡淡的看了一眼人群最后的房俊,缓缓说道:“本宫冒昧,本不应前来打扰三司推事之大堂,只是心中有一事不得不说,事关重大,还望诸位大臣能够体谅。”
刘洎上前一步,恭敬问道:“不知殿下所言何事?”
他一贯对皇族宗室不顺眼,向来喜欢跟皇族宗室打对台刷声望,若是此刻换做旁人贸然前来打断三司推事之正堂,刘洎说不得要怼上几句,然后一纸奏书狠狠的弹劾一番……
但是长乐公主是个例外。
这位殿下向来低调,且秀外慧中腹有锦绣,乃是皇族公主之中少有的蕙质兰心,民间风评甚佳,刘洎对其印象亦是极好。更深知这位殿下素来懂得分寸,既然能够前来刑部大堂,那就不然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长乐公主微微一顿,轻声说道:“本宫……前来作证。”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阵愕然……
您身为堂堂公主殿下,一贯深居简出学道修心,你能作什么证,又是给谁作证?
孙伏伽问道:“不知殿下言下之意,可否与现在正在审理的房俊一案有关?”
长乐公主微微颔首道:“正是。”
“既然如此,便请殿下入内,咱们按照审案的流程来操作,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本宫正有此意。今日前来,只是因为心中知晓一事,故此前来作证,公堂之上,只有证人而无殿下,诸位不必拘礼,一切都按照律例行事便是。”
“那么,殿下,请!”
诸位官员分列两侧,簇拥着长乐公主进入正堂,刘德威命刑部书吏搬来一张椅子请长乐公主坐了,而后诸位官员才各自纷纷落座。
长乐公主端庄的坐在椅子上,两名侍女站在身后左右。
她秀眸微抬,淡淡的看了一眼站在对面一脸狐疑的房俊,俏脸没有什么表情,微微垂下眼帘。
审案继续。
孙伏伽乃是今日主审,询问长乐公主道:“殿下既然是前来作证,下官请问,您是给谁作证,又作何证?”
刘德威和刘洎皱眉瞅着纤腰笔直、仪态端庄的长乐公主,疑惑不解。
韦义节心中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位殿下与长孙冲可是夫妻一场,彼此之间自然甚为了解,该不会是……他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长乐公主柔声说道:“本宫前来乃是为房俊作证。”
此言一出,堂中一片惊呼!
居然是给房俊作证?
虽然房俊是你的妹夫,可是死者长孙澹那也是你的小叔子……哦,前任小叔子……
再者说了,就算你想要给房俊作证,可是你怎么作这个证人?难道你能证实凶案发生的时候房俊不在场?可是当夜房俊的供词是他在京兆府的值房当中过夜,连家中妻妾都不能证明房俊到底有没有前往凶案现场,你怎么证实?
难不成……你要说那晚房俊彻夜与你在一起?
那可真就是大事件了!
李唐皇族有胡人血统,向来对于纲礼伦常并不太在乎,所以才会有李二陛下将弟媳纳入後宮这种被人诟病的举措,亦有房陵公主偷人这种不齿之举……
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但是你一个刚刚和离的公主,彻夜与自己的妹夫待在一起……那可是比纳弟媳入宫更要耸人听闻的丑闻啊!
孙伏伽定了定神,问道:“不知殿下所言的作证……是何含义?”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等着长乐公主说话,似乎都想要亲眼见证皇室又一桩丑闻的诞生!
房俊亦是一头雾水,你能给我作什么证?
整件事情没你什么事儿啊……
第一千两百零二章 玉佩()
韦义节是最心虚的那一个。
若是房俊当真能够脱罪,旁人大不了是白忙活一场,失落在所难免,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