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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长乐姐姐被父皇做主与长孙冲和离,晋阳公主甚至暗暗埋怨父皇,为何要生生拆散这么一对儿恩爱的夫妻?
可是现在自己听到了什么?
劫掳长乐姐姐的居然是长孙冲……
他是疯了不成?
难道忘记了长乐姐姐对他有多好?
若是换做房俊姐夫……晋阳公主相信,哪怕是让房俊去死,也不会伤害漱儿姐姐一根毫毛……
小姑娘心中的那一份纯洁美好,被这个残酷的现实打击得支离破碎。
房俊叹了口气,摸摸两个小公主的头发,安慰道:“不必担忧,有姐夫在呢,必然将长乐殿下给你们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嗯嗯!”
两位小公主齐齐点头。
若是凶徒乃是穷凶极恶之辈,她们还会有些担忧。可若是长孙冲……却不说长孙冲会不会丧心病狂到伤害长乐姐姐,最起码长孙冲在房俊面前那就是弱的要死的存在,当初房俊可是拖着长孙冲的腿横穿半座長安城……
安抚了两个公主两句,房俊跟王玄策走出值房。
一出房门,房俊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面沉似水。
大堂里,李君羡啧啧嘴,恼火道:“这长孙冲莫非是不要命了不成?劫掳长乐公主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难道不清楚?陛下已然对他网开一面,即便是犯下谋逆大罪亦未赶尽杀绝,此人不但不知报答陛下天恩,反而劫掳长乐公主……简直禽兽不如!”
独孤谋亦说道:“二郎万万不可听信长孙冲信中直言,单枪匹马的前去营救长乐公主!长孙冲说得好听,只要你前去便立即释放长乐公主,可是此人阴险毒辣,长孙澹的死搞不好都跟他有关系!这样的人怎能言而有信?”
房俊坐到椅子上,闭目沉思。
细细思之,他得出一个结论。
长孙冲怕是当真不要命了……
长孙冲在信中明言,劫掳长乐公主乃是因为嫉妒长乐公主出面为房俊作证,市井之间的留言皆说长乐公主已然委身于房俊,那么便将长乐公主遭遇劫掳的责任归咎到房俊身上。
而后长孙冲要求房俊单枪匹马前去替换长乐公主……
替换个屁啊!
现在的长孙冲定然已经抱定死志,只要房俊落入他的手里,必然会三人一起同归于尽,才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李君羡和独孤谋说得倒是好听,可是自己不去行么?
长孙冲的这封信就算此刻自己毁掉,李君羡和独孤谋亦会禀告李二陛下。在李二陛下心目中,长乐公主遭遇劫掳,正是因为其出面为房俊作证,这才引得长孙冲嫉妒如狂,悍然出手将其劫掳。
若是明明有救出长乐公主的机会,房俊却怕死不敢去……
那李二陛下定然会让房俊死的更惨!
房俊暗暗懊恼,他本是想通过打击长孙家来达到刺激长孙冲的目的,使其忍不住跳出来。现在目的果然达到了,长孙冲本就因为玷污了长孙家的名声而自责不已,此时更是因为他的缘故导致长孙无忌被房俊打脸,如何忍得住?
长孙冲的确被刺激了,也的确跳出来了,只不过着反应实在是出乎房俊的预料……
分明是想要跟房俊玉石俱焚啊!
房俊哼了一声,淡然说道:“不去?怕是我前脚说了不去,后脚陛下就派人来砍我的脑袋……”
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份儿上算是挑明了。
别特么假惺惺了行不行?
若是你们能够谨守这封信的秘密,咱将它神不知鬼不觉的销毁了,房俊还可能不去。可是你们两个能够保证不向陛下回报么?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房俊见死不救,哪里还有活路?
李君羡和独孤谋互视一眼,尴尬一笑。
有些难堪,但是也无需解释。
就算是易地处之,想必房俊也照样会如实向陛下禀告……
可以尴尬,但是不用自责。
总不会让大家跟你一起蒙骗皇帝吗?
杜楚客叹气道:“所以说,长孙冲写了这封信,就不怕你不去。你若是不去,明早的朝堂之上,必然有的是官员弹劾你见死不救,弹劾你罔顾皇室公主之性命,更有甚者,此事乃是因你而起,若是长乐公主被给你出面作证,长孙冲也不会恼羞成怒铤而走险,你若是不去,职责上、道义上,将会遭受无尽的谴责。”
王玄策苦笑道:“可若是去了,那就是九死一生……这个长孙冲还当真是狠辣,一出手便不让人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房俊深吸口气,振衣而起,慨然道:“正如尔等所言,无论从职责上亦或道义上,这一趟,本官都非去不可!既然如此,又何须纠结?本官面对突厥狼骑的冲锋尚且不惧,面对数万叛民的重重围杀尚且不惧,何以惧怕一个区区的长孙冲?当初某能拖着他的腿横穿半个長安城,现在照样能拖着他的腿,将他拖回来绳之以法!”
既然躲避不开,那就从容面对!
那个本应因病死在长孙家的长乐公主,因为自己的出现而逃离了长孙家,那么必然是福大命大!
我房俊得以穿越重生,难道就是福薄之人?
就不信两个福泽深厚之人,还克不过一个丧家之犬一般亡命天涯的长孙冲!
“立刻调集兵马,前往终南山下待命!”房俊发号施令。
既然长孙冲要自己单刀赴会,没理由见不到自己的面便跑掉吧?只要长孙冲露面,那么不论结果如何,也必须将其留在关中!
要么留住人,要么留住尸体!
李君羡起身道:“末将这就召集‘百骑司’中精通侦缉追踪的好手,并且禀告陛下。”
这样的行动自然要知会李二陛下知晓,此乃题中应有之义。
“速去速回,另外请求陛下派遣神机营助阵,终南山中山高林密,弓矢弩箭施放不便,还是神机营的火器威力更大。咱们争取今晚搞定长孙冲将长乐公主救回来,明早早朝之上,再给那些关陇集团演一出大戏!”
“末将遵命!”
李君羡应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房俊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大意,便吩咐王玄策道:“速去府中,命吾家中工匠将最近赶制的几样东西都带来。”
王玄策不知房俊所指的东西为何物,却也不问,赶紧前去。
房俊则带着独孤谋、杜楚客来到偏厅。
墙壁上是一幅诺大的关中地图……
这张地图完全区别于时下类似于“看图说话”的一般比例严重失调的地图,比例尺相当精准,而且极其详尽,地图下方终南山北麓的地形纤毫毕现,一山一岭、一沟一谷,尽收眼底。
眼下尚不知长孙冲藏身何处,但是并不妨碍事先制定出策略,一旦长孙冲逃脱会逃往哪个方向,大军将要在何处设置关卡、沿着哪条道路追捕。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对于即将到来的正面交锋,房俊并不乐观。面对已然疯狂的长孙冲,多一丝的准备,就有可能多一丝胜算,甚至能多一丝活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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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一十九章 恩断义绝()
午夜的太极宫灯火辉煌。
李二陛下一身明黄色的团龙袍端坐在神龙殿的椅子上,面色阴翳,隐有雷霆震怒。
李君羡单膝跪在面前,将长孙冲的那封书笺呈递给李二陛下,一五一十的将详细情况说明。
及至他说完,李二陛下亦不发一言。
殿内儿臂粗的蜡烛燃得正旺,窗户缝隙隐有呼啸的风声,东侧的窗户被东市熊熊大火映得一片彤红。
半晌,李二陛下才开口说道:“速速前去协助房俊,给朕记住了,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将长乐公主完好无缺的带回来。若是长乐有什么意外……你也就别回来,自裁以谢君恩吧。”
嗓音晦涩,冷酷决绝。
李君羡心中一颤,连忙道:“末将遵旨。”
起身躬身后退两步,这才转身大步离去。
殿内的李二陛下抬眼看着东市那边映红天际的大火,沉声唤道:“王德何在?”
脚步声响,王德自一侧的偏殿内快步走出,到得近前躬身道:“老奴在……陛下可有何吩咐?”
“即刻前往赵国公府,告诉长孙无忌,朕要立刻见到他!”
“诺!”
王德匆忙离去。
大殿内一片寂然,唯有夜风掠过窗户缝隙发出呜呜宛如呜咽一般的鸣响。
李二陛下雕像一般端坐不动,烛光照耀下的神情却越来越是阴沉、越来越是狰狞,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漫天凝聚的乌云,乌云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浓厚!
蓦然,李二陛下奋力一挥手臂,面前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书册茶盏等物被他一扫而空,纷纷跌落在地上,稀里哗啦一阵乱响,砚台和笔筒在地上滚动,茶盏则摔成碎片……
李二陛下面目狰狞,额角青筋暴跳,咬牙切齿的低吼道:“禽兽不如!真真是禽兽不如!长孙冲,真誓要将你千刀万剐,让尔死无全尸!”
殿外的内侍宫女听到声响,急忙进来探视。见到满地狼藉,正欲上来收拾,却陡然听到陛下一声宛若春雷一般的暴喝:“统统滚出去!”
“诺!”
内侍宫女们差点吓死,缩着脖子夹着双腿,鹌鹑一般倒退着退出大殿……
李二陛下竭力遏制着愤怒,缓缓闭上眼睛,就这么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坐在大殿内。
烛影飘摇,东窗如血……
及至耳边传来内侍通禀的声音:“陛下,赵国公殿外求见。”
李二陛下依旧闭着眼睛:“宣。”
“喏……”
……
“微臣觐见陛下。”
长孙无忌的声音响起,李二陛下这才缓缓睁眼。
一双虎目之中精芒闪烁,面色阴沉如水,直直的盯着面前躬身揖首的长孙无忌。
大抵是因为来得匆忙,长孙无忌微微有些气喘额头隐见汗渍,甚至只是来得及将身上的素服换下,亦未梳洗,发髻散乱形容憔悴,花白的头发显得甚是凌乱,哪里有一丝一毫当朝国公、一等权臣的威仪?
若是放在以往,李二陛下必定心中感慨丛生,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何等的悲怆痛心?念及往昔情分,便是长孙无忌犯下再大的过错也一笑置之。
可是现在,李二陛下心中却没有半分同情怜悯,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怒火!
“辅机,朕待你如何?”李二陛下语气阴沉,冰冷如刀。
长孙无忌心中一颤,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只好说道:“戴天履地,厚重如山!”
“朕待你长孙家如何?”
“君恩似海,挿鐑惾蟆!
“砰!”李二陛下愤怒的拍着桌案,咆哮道:“你还知道?朕还以为这些年对你们长孙家的恩惠都被狗吃了!昔年尔与某并肩作战携手共创着大唐江山,文德皇后与某伉俪情深生死不渝,朕是个念旧的人,所以对长孙家颇多优容,放眼天下世家门阀,有哪一个比得上你长孙家?不知有多少弹劾你长孙无忌受宠过度的奏疏都被朕压下,未曾有一字一句入耳。可是现在,你是怎么对待朕啊?”
空旷的大殿上充斥着李二陛下愤怒的咆哮,回音嗡嗡作响。
长孙无忌心惊胆颤,簌簌发抖,身上汗出如浆!
在李李二陛下夺取皇位继承权的玄武门之变中,长孙无忌称得上是首功之人……
在酝酿政变时,他态度坚决,竭诚劝谏;在准备政变时,他日夜奔波,内外联络;在政变之时,他不惧危难,亲至玄武门内。所以李二陛下始终不忘长孙无忌的佐命之功,时不时的对大臣们说:“我有天下,多是此人之力。”
而相应的,李二陛下对于长孙无忌的信任和器重亦是旁人所不能及的,即便是杜如晦与房玄龄、李孝恭等重臣,亦远远不如。
“誉满天下,谤亦随之”的道理古今皆然,长孙无忌如此遭受重用,自然便有诽谤诞生。就在他被唐太宗钦定为功臣第一、进封齐国公之后没多久,就有人秘密进谏太宗,认为长孙无忌权宠过盛,骄傲志满,不利于君臣团结和社稷稳固……
可是李二陛下是怎么做的呢?
他不但没有怀疑长孙无忌,而且还将密表出示给长孙无忌,以表明君臣无猜。同时,李二陛下又召集群臣,给大家上政治课。他对群臣说:“我孩子年幼,长孙无忌于我有大功,他就像我的孩子,疏间亲、新间旧,这些离间的言论我是不会采信的……”
这等信重和宠爱,冠绝满朝!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