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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烦躁、失落……这就是吴王殿下的日常,用如履薄冰来形容再是贴切不过。
但是自从自己向父皇表露心迹无意争储,父子之间的关系瞬间回暖。李二陛下对这个“英果类己”的三子还是相当宠爱欣赏的,只是皇位关系重大不可能交付给李恪,除此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地方不满意。
看着李恪,就犹如看着以前的自己,身为人父怎能不欢喜?
而现在更是公然摆脱那些意欲拥护他争储的前隋遗臣,将身上的责任、野心、桎梏统统打碎丢掉,就仿佛迎来新生一般,心神飞扬!以前的他不敢做事,既不能做错、更不能做好,无论怎样都会引起风波。
可是现在,他可以全心全意的扑到昆明池畔的临时市场建设上来,以后更会成为管理东市建设的“监理”,可以废寝忘食全力以赴,没人说他野心勃勃觊觎储位;可以颐指气使大声呵喝叱,没人说他借机打压居心叵测;可以尽心尽力大展拳脚,没人说他借机养望心怀不轨……
这才是人生啊!
就算没了争储的机会、没了问鼎皇位的可能,可是心底畅快、酣畅淋漓!现在太子见了自己愈发亲密,没有了竞争心的吴王重新成为太子的好兄弟,谁不想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可以说,只要李恪如此下去,除了皇位之外,他能够得到世间所有最珍贵的东西,无论是爵位、宠幸、亦或是亲情!
宝剑有双锋,有失必有得。
现在的李恪只想着充实的度过每一天,将自己的才华能力展示出来,得到皇族和民间的肯定,不至于虚度人生。
就算不能成为一代圣主,做一个名垂百世的盛世贤王也不错……
听到李恪说起杨妃要赏赐他,房俊顿时眉花眼笑:“杨妃娘娘的家底可是丰厚得很,只是不知娘娘要赏赐微臣些什么东西?金银珠宝什么的就算了,那些玩意咱家有的是,不稀罕。美女侍婢也不行,家中妻妾剽悍,搞不定……最好是能赏赐一些名家字画啊、古籍珍本之类的,微臣是个文化人呐!”
金银有价,不稀罕。
若是能够将家中库房塞满了王羲之的字帖、吴道子的画作……想想都让人兴奋!
这才是真正的财富啊,会随着时间的流失愈发的珍贵,足可传家。
而作为前隋公主,杨妃虽然并不受隋炀帝待见,母亲的地位也不高,但到底也是公主,想必当年的嫁妆必然丰厚至极,随便拿出一些名家字画,就能将房俊美的鼻涕冒泡……
李恪看着房俊一脸憧憬的模样,顿时嗤之以鼻:“见过贪心的,没见过你这么贪的!金银财宝没有,名家字画全无,顶多就是父皇以后打你板子的时候,母妃会劝一劝……是不是很失望?那本王就告诉母妃,说是房俊不稀罕,以后父皇责罚你的时候,还请母妃作壁上观看热闹就好……”
房俊哼了一声,翻了翻白眼:“没想到浓眉大眼的吴王殿下,也学会胡说八道了……微臣只是听一遍,便知道这是信口开河,杨妃娘娘那么端庄贤淑、仁慈厚道的一个长者,岂能这般尖酸刻薄、毫无皇室威仪?”
李恪被噎得不轻。
这算是被拐着弯的骂了一句么?
心中不爽,不过他也知道论起嘴皮子自己可远远比不上能将令狐德棻气得撞柱子的房俊,果断放弃理论,气呼呼道:“本王还没吃饭,给你一个贿赂本王的机会!”
第一千两百八十章 骂人专揭短()
油泼面很好吃,卖相也好,只是没有辣椒,茱萸这东西辣味倒是有,到底欠缺了味道房俊心不在焉的吃着,琢磨着应当尽快推动远洋探险才是,就在大海的另一边的那一片肥沃丰饶的大陆上,有着无数的苞米、土豆、花生、辣椒
几碟小菜也是简单精致,一盘凉拌猪耳朵,一盘生菜、菘菜、黄瓜的拼盘,一叠肉酱,一壶烫得温热的黄酒。
就在工地一旁的工棚里,一位亲王、一位封疆大吏席地而坐,稀里呼噜的吃着油泼面,细嫩的小黄瓜蘸了酱嚼得咔嚓咔嚓清脆声响
这画面太美,所以当房陵公主追着房俊过来的时候见到这一幕,一双秀眸圆瞪,尖俏的下巴都快掉下来砸在脚面上
纤细洁白的手指捏着裙裾,精巧的绣花鞋足尖踮起,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地上的污泥水渍,房陵公主像是一只优美的蝴蝶一般翩跹而至。
房俊手里捧着海碗,嘴里叼着面条,抬起头看了房陵公主一眼,将嘴里的面条胡乱嚼了几下咽下,筷子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含糊道:“稀客稀客,殿下请坐”
李恪则眼下嘴里的面条,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小侄见过姑姑。”
房陵公主前一刻还在恼火于房俊的无礼,下一刻便被李恪的模样震惊得瞪圆了眼睛。本以为亲王之尊这般坐在工棚里吃着如此简陋的饭菜便已经令自己震惊了,可是眼前的李恪
还是李恪么?
以往论起长安的美男子,如论从何人眼中来看,吴王李恪都是最顶尖的那一拨儿。面如冠玉,风姿倜傥,容颜俊美,唇红齿白不知多少怀春少女、深闺怨妇被吴王殿下的风采所摄,相思成灾、情根深种,明里暗里甘愿投怀送抱自荐枕席者不计其数。
可是现在的李恪面庞黑了一些,嘴唇略显干涸,发髻有些散乱,就连一贯的锦袍玉带都换成了青布衣衫,邋遢落魄可是眼眸之中的光彩却是灿若繁星,整个人精神奕奕、挺拔如松,充斥一股前所未有的英挺之气!
房陵公主咽了咽口水,将目光游移开去,心中告诫自己,这是自己的侄子,就算再如何肆意寻欢、再如何饥不择食,也不能对李恪下手
可是目光虽然移开,心中却着实难明,为何明明是落魄了许多、邋遢了许多,怎地反而愈发的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刚硬风骨、男人味道扑面而来,令人心如鹿撞,自然而然的被吸引过去?
“免礼吧,”房陵公主抿了抿嘴唇,又看向李恪,微嗔道:“你也是,堂堂亲王殿下,怎能这般坐在如此简陋的地方用膳,皇家威仪何在?”
李恪露出白牙,粲然一笑:“在乎那些规矩作甚?父皇当年亦是万军之中衣食行卧,只要自己自在,一切随它便是。”
房陵公主愈发惊讶了,这还是那个以往仪表无缺、礼仪周全的吴王李恪么?
微微蹙起眉毛,疑惑的看向房俊。
这厮只是刚刚随意的对自己说了句话,便不曾抬眼看过自己一下,一根黄瓜嚼得咔擦咔擦响,气得房陵公主牙根痒痒。
这是在无视本公主么?
房陵公主秀眸微微眯起,盯着房俊,冷声说道:“房府尹当着本宫的面狼吞虎咽礼仪全失,可是未曾将本宫放在眼中,未曾将皇室放在眼中?”
房俊抬眼看了看俏脸清冷的房陵公主,低下头,继续吃面。
房陵公主柳眉倒竖,心头火气陡生,完全忘记自己此次前来乃是有求于人,怒道:“大胆!不过是一个外姓人,一个驸马而已,真当自己是皇家子弟了不成?”
李恪笑容渐退,双手负后,清声说道:“姑姑还请慎言,房俊不仅是皇家的驸马,更是当朝高官,一府之尹。朝廷自有法度,官场自有威严,姑姑这般轻忽于一位封疆大吏,难免显得皇家刻薄,着实不妥。”
房陵公主惊讶的张开嘴巴,瞪着李恪,不可思议道:“你居然为了一个外臣,教训自己的姑姑?”
李恪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房俊不是外臣,他是大唐的臣子,臣子无内外之分,只有忠奸之别。”
房陵公主气得华容失色,怒道:“这天下乃是李唐的江山,出去李家人,哪一个不是外人?”
这是房俊终于将一碗面吃完,捧着碗将汤水喝干净,呼噜呼噜的声音将两人的话语打断,房陵公主低头瞅着房俊,怒气愈发炽烈!
将海碗放下,房俊打了个饱嗝,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擦拭了一下嘴角,抬头瞅着面色不虞的房陵公主,轻笑一声,说道:“其实殿下您才是外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是不知您应当算是窦家人呢,还是杨家人”
房陵公主瞬间俏脸血红,双眸圆瞪,似乎想要一口将房俊咬死!
然而一转眼,血红消退,一张俏脸苍白如纸
她是窦奉节的发妻,如今却和离,说是和离,其实也是窦奉节给了皇家一个颜面,跟休妻其实也没什么分别,说法不同而已;她与杨豫之私通,却还得杨豫之被窦奉节五马分尸,杨氏族人将她恨之入骨
正如房俊所言,她是李家的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早已算不得李家人。
可是窦家人杨家人她也没那个资格
李恪在一旁叹口气,这房俊能将令狐德棻那等老狐狸气得在太极殿上撞柱子,房陵公主又哪里是对手?他之所以无礼的阻止房陵公主口不择言,便是想要避免自取其辱。
果然
房俊这张嘴是真毒啊!李恪完全可以感受到房陵公主此刻锥心蚀骨一般的痛苦和颜面无地的羞恼,这简直就是往人家的心窝子里头戳刀子啊!
太狠了
房陵公主死死咬着嘴唇,瞪着秀眸,恶狠狠的盯着房俊。
李恪觉得自己应当缓解一下气氛,若是房陵公主扑上去狠狠的咬房俊一口,这个着实不太好
就连房俊也是心头发毛。
这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发起狠来,居然有几分狠厉决绝的味道,而且那充盈着水汽眼瞅着就要掉下眼泪的双眸之中,居然也会蕴含着无限的委屈
娘咧!
你还委屈?
背着自己的丈夫跟自己的侄女婿偷情这得是多么下贱的女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这么一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
房俊就待要再刺激房陵公主几句
未等他张嘴,便见到房陵公主猛地一挥衣袖,将房俊和李恪皆吓了一跳,然而接下来却是狠狠的擦拭一下眼角,吸了吸鼻子,向房俊走去。
房俊大骇,若是被这位公主殿下扑倒身上又挠又咬,自己岂非丢人丢大发了?仓促之间起身已是不及,只得手脚并用向后爬着退了两步,叫道:“冷静点”
李恪也急忙上前劝阻:“姑姑,住手!”
孰料房陵公主径自到得房俊身前,一撩裙裾,就那么跪坐在刚刚李恪坐着的地席之上,伸出纤白的手掌猛地一拍桌案,叫道:“本宫也饿了,那面食看着不错,给本宫也来一碗!”
房俊:“”
李恪:“”
二人瞠目结舌,尤其是房俊还保持着手脚并用身子仰着向后爬的姿势,无比怪异。
“噗——”房陵公主被房俊的姿势逗笑了,抹了一下红彤彤的鼻尖,吸了吸鼻子,嚷嚷道:“怎地,就算再看不起本宫,也不至于连一碗饭都舍不得吧?”
房俊心道这娘们儿难不成气疯了,痰迷了心窍?
李恪已经招手道:“快快,赶紧给房陵公主添饭”
自有小厮跑来盛了满满一碗面条,浇上一勺滚烫的热油,辛辣之气扑面而来,闻之食欲大开。
房陵公主也不客气,挽了挽袖子,露出一截儿嫩藕一般白生生的小臂,拿起筷子就大吃起来。
只是不知是否茱萸太过辛辣,吃着吃着,房陵公主却是热泪横流,眼泪成行的低落在碗里
李恪与房俊忽视一眼,面面相觑。
第一千两百八十一章 家事难断()
热泪流淌,房陵公主却还在不停的往嘴里夹面条,腮帮子高高凸起,犹如一只储存坚果过冬的松鼠……哪里还有半分刚刚的趾高气扬、雍容华贵?
房俊悄悄咽了口吐沫,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掉眼泪……暗暗后悔刚刚的话语直白过分了一些,狠狠的将房陵公主的伤疤揭开来,伤了她的自尊,也摧毁了她的骄傲。
便赶紧瞥了一眼李恪,挤了挤眼睛,咋办?
李恪立即瞪了回来,话是你说的,事儿是你惹的,你自己处理!
房俊瞪眼,你还有没有义气?
李恪翻个白眼,跟我没关系。
房俊气得咬牙……
房陵公主头也不抬,看不到两人的眉来眼去,就那么一边流泪一边吃面,眼泪流淌到碗里,再吃进嘴里,满是苦涩。吃着吃着,便一把丢掉筷子,将碗推在一边,趴在饭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房俊一脑门儿黑线,就算咱刚刚的话直白了一些,但是也都是事实吧?当初你有胆子干出那等龌蹉事儿,难道还怕人说?况且这几年来这件事情也不止自己一个人说起吧,何必还要这么大的反应……
李恪也是无语,见到四周的工匠民工都被哭声吸引,频频向这边偷瞧,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