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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尖儿渐渐舒展开,武媚娘莞尔一笑,拿母亲做筏子?
她点头道:“既然两位兄长如此说,那妹妹若是不肯伸手帮一把,你们还不得记恨在心?只是有句话需得说在前头,妹妹虽然能帮着你们联系人家借贷,不过依仗的却是二郎的面子,借贷不是不行,但若是借了不还,害得二郎折损了颜面,就算我不追究,二郎怕是也饶不得你们。你们心中可有数?”
武元庆赶紧拍着胸脯保证:“妹妹放心,决不让妹夫坐蜡便是……”想了想,又问道:“只是不知,可以借得多少钱?妹妹应当知道,家中实在艰难,若是能有本钱得了东市翻建的工程赚上一笔,方才能稍稍缓解。”
武媚娘淡淡道:“三五十万贯总是有的。”
武氏兄弟顿时心情大好,武元爽笑着恭维道:“还是妹夫的面子大,三五十万贯即便是在那些顶级门阀家中亦是一笔巨款,对于妹夫来说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你想什么呢?”武媚娘没好气的瞪了武元爽一眼,语气不善:“二郎面子再大,若是红口白牙的让人家借贷出这许多钱来,那不是仗势欺人么?一旦被御史得知,怕是又生事端。”
武元庆不解:“那妹妹的意思?”
武媚娘道:“自然是要有抵押的。”
武氏兄弟有些懵……
若是有抵押,我俩自己不会借啊,犯得着跑你面前来受你的冷嘲热讽?
武元庆尴尬道:“实不相瞒,哥哥们也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抵押之物。要不妹妹你看,哪怕少借点,就不要抵押了如何?”
武媚娘冷哼一声,一脸两人没辙的无奈样子,说道:“家里不是还有田产和宅子么?随便拿出一样就是了,总归是做个样子,否则就家里那些破地和烂宅子,谁傻了借给你三五十万?”
武元庆有些羞愧:“妹妹有所不知,家里的田产……已经所剩无几了。”
父亲武士彟死得早,武氏兄弟无人管教,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老早就将家产败坏得差不多了,若不然也不会打起将武媚娘嫁出去索要一份丰厚嫁妆的心思。
武媚娘心说我当然知道……
面上却又是吃惊又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气道:“你说说你俩……既然没有田产,那就拿宅子抵押吧,总归是要有抵押的。”
两兄弟对视一眼,武元爽说道:“妹妹,朝廷赐给的官宅老早就收了回去,现在长安城里这宅子乃是当初父亲积攒下来的家业,咱家如今虽然败落了一些,但是这宅子怎么也得值上个二十万贯……”
武媚娘道:“二十万贯的宅子给你们借贷出来三十万贯,我都不怕你们卷着钱跑了,你还不同意?”
武元爽讪笑:“怎么可能跑呢?妹妹说笑了,哥哥们岂是那等白眼狼。”
问题是以房家现如今的声势地位,他们就算跑还能跑到哪里去?除非躲进深山大泽人迹罕见那等穷乡僻壤,否则房俊铁了心的要找他们,全天下的官员都是他的耳目。
武元庆关注的却非是这个:“妹妹,不是说三五十万么?依我看,拿宅子抵押没问题,但是能不能借贷出来五十万……”
武媚娘瞪眼道:“就三十万,要就有,不要就没有!”
两人都知道武媚娘外柔内刚的性子,若是给这个丫头惹急了,那就算将家中那个老太婆抬出来也没用……
三十万就三十万吧,虽然少了点,却也聊胜于无。总要度过眼下这一关,先将族人家仆都给赎回去,然后也能宽裕一阵,再运作承接东市翻建的工程。
见到两人没话说,武媚娘这才将一封书信拿出来,让侍女递给二人,说道:“我是女眷,又刚刚生产,出入不便。你二人便拿着这封书函,自去河间郡王府上寻郡王世子,不必多言,一切听从安排便是。”
武氏兄弟齐齐吸了口凉气,郡王世子?
河间郡王李孝恭啊!
这个臭丫头现在当真是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往来都已经是这等层次的人物了吗?况且那李孝恭爱财之名,谁人不知?在房俊未曾飞速发迹之前,李孝恭大抵就是公认的大唐首富,即便是现在房俊风头更劲,但论起家底儿,怕是依然不能跟李孝恭相比。
似李孝恭那等有钱人,怕是肯借贷给自己兄弟还真就是看着房俊的面子,而非是贪图自己那点利钱。若是如此,那么打着房俊的旗号,是否可以多多借出来一些?
心里打着主意,两人欢天喜地的接过书信,就待要告辞,即刻前往河间王府。
武媚娘喊住两人,警告道:“你们最好安安分分的,有我在,自然少不得你们的好处。信任京兆尹马周与二郎交情甚笃,验收东市工程的吴王殿下与二郎更是无话不谈,无论承接东市的工程亦或是将来的验收环节,都有人可以说话。可是妹妹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依仗着二郎的名声在外胡作非为,甚至在工程里投机取巧、以次充好,那后果可就要你俩承担!届时,休怪我不认你们这两个哥哥!”
武氏兄弟无所谓,武元爽大大咧咧道:“妹妹放心便是,哥哥们心中自然有数。”
武媚娘哼了一声,有数?
当真有数才见了鬼……
见到武氏兄弟脚步匆匆的离去,武媚娘冷冷的哼一声,拿起侍女奉上的参茶喝了一口。
虽说心中的仇恨已然淡漠,可是为了家中的母亲,以及往后别被这两个废物哥哥连累了二郎,她都必须死死的将二人摁住,任其如何挣扎,也都得狠狠的攥在手掌心。8)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离间?()
太极殿乃是整个太极宫的核心,其后为朱明门,再北为两仪门,朱明门与两仪门之间的横街即是朝、寝之界,以南为朝,以北为寝。
两仪门之后便是宫内仅次于太极殿的两仪殿。
李二陛下入主太极宫之后,以内廷区域的两仪殿为内朝,因在禁内,只有少数大臣可以人内和皇帝商谈国事。后来李二陛下渐渐得意此处,不上朝的时候,要么在神龙殿寝宫,要么在两仪殿议事,也经常欢宴大臣与接待藩国贡使,更曾经多次在此殿宴请五品以上官员。
大臣们往往将在两仪殿内之议事称之为“内朝”,因李二陛下与少数大臣共商国事,使其与太极殿上大规模的朝会相区别,此处也是评点大臣皇子功绩的主要场所。
此处是皇帝处理政务、召见重臣之地,非三品以上的皇子、官员与后宫女眷不得擅自入内。
此刻两仪殿内人数不少,气氛倒是轻松,谈论的自然是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京兆府“以金赎罪”一事……
岑文本与李二陛下相对而坐,两人各自捧着茶杯,如同两个知己好友谈笑晏晏,哪里有丝毫君臣之分?
马周在一李二陛下身侧审阅着一堆公文,他就是这么一个争分夺秒的性子,只要事情没做完,那就现不下来。
太子坐在书案前,侧着身子瞧着晋王李治写字……
岑文本这两年年岁渐长,性子也愈发沉稳,风度温厚和风细雨,此刻正捻须微笑对李二陛下说道:“若微臣年轻个二十岁,可以选择那位大臣作为自己的上司,那么臣宁愿跟着房二瞎胡闹,也不愿跟着房玄龄累得像条死狗。”
李二陛下莞尔一笑,仔细想想,岑文本之言还就真有那么一点道理。
房玄龄性子的确温厚,从不得罪人更从不苛待人,但他本身是个工作狂,每一件事务都要处理得尽量完美,他这个上司领头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底下人钦佩之余,却也难免怨言。
人非圣贤,谁能没有倦怠之心?
而房俊则不同,这小子非但办事有章法,更会笼络人心。这一次京兆府很是发了一笔横财,以房俊的作风,定然月底的时候俸禄山前皆有增加,这也就是房俊即将调任,否则定然将他那个“年终绩效奖”搬上前台,开创大唐之先河。
想到此,李二陛下看着左手边的马周,揶揄道:“宾王,压力大咯!”
房俊做得越出色,威望越盛,对于继任者来说都将是巨大的压力,尤其是对于马周这般想要干出一番成绩来肯定自己的官员,更是如此。
马周容貌消瘦清癯,自有一番青松劲骨之气度,闻言难得的展露一个笑容,坦诚道:“压力确实很大,房二郎本就是才华横溢不世出之人杰,若是任其在京兆尹的位置上再干一段时间,定然会带给世人更多的惊喜。微臣才能浅薄,想要代替甚至超越房二郎,难如登天。”
这话看似谦虚,肯定了房俊在京兆府任上的成绩,但是话里话外,却也显露出想要代替甚至超越房俊的雄心!
李二陛下便笑呵呵的点头,望向马周的目光之中满是激赏和赞许。
迎难而上之风骨,坚忍不拔之意志,更有经国济世之才能,谁说寒门不能出名相?
不出意外,二十年后,这执掌大唐政事权柄之宰辅,莫过于马周与房俊。
当然,若是房俊那厮能够沉稳一些、低调一些,那就更完美了……
今日太子李承乾亦在侧,皇帝命其检讨过失免了他上朝的权利,却并未阻拦他与臣子们私下议政。
听闻马周之言语,李承乾便笑道:“宝剑有双锋,宾王在看到压力的同时,其实也应当看到机遇。”
岑文本眼眸一亮,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若有所思。
马周则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承蒙殿下指教,微臣差点落入臼巢矣,若是这番担忧落入房二郎耳中,怕是要被其耻笑微臣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了。”
都是明白人,李承乾稍稍说了一句,便都明白其中之含义。
说到底,这笔钱都是房俊借着京兆府的由头罚来的,最后自然要进入京兆府的库房。在房俊因为表现优异给马周带来压力之时,其实也给了马周一笔丰厚的遗产,可以任其上任之后便按照心中蓝图大展拳脚。
不论是商铺货邸,亦或是朝廷衙门,甚至是帝国国库,钱都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没钱不是不行,但是有钱自然更容易。
这数百万贯的财富放在京兆府的库房之中,对于甫一上任的马周来说,便有了可以任意伸展拳脚的可能。
李二陛下所感到诧异的,却是这个一直以来对于政治都过于迟钝的长子,怎地能够看到连马周都一直忽略的东西?
是马周当局者迷,还是太子其实有内秀?亦或是……有人背后指点?
李二陛下陷入沉思。
他倒是不排斥太子受人指点,人非圣贤,谁也不能文物全能,在他看来性格仁厚恪守孝道乃是太子的优点,优柔寡断政治迟钝又是缺点,若能够得到忠心之人辅佐今儿扬长避短,却也不失为好事。
身为皇帝,其实并不需要自己有多高的能力,只要有四个字做好,那就足够成为一个守成之君……知人善任。
忽而,耳边响起一个略显稚嫩的语声:“父皇,您看看儿臣这字写的如何?”
李二陛下回过神,才发现晋王李治正拿着自己刚刚书写的一幅字,请他品鉴点评。
“哦,父皇看看稚奴是否有长进。”
李二陛下笑呵呵将字幅接过。
虽然晋王李治已然大婚,不过李二陛下对这个最小的嫡子宠爱非常,几乎每天都要招进宫里来,称呼更是一如既往的唤其为“稚奴”,丝毫未曾因为成亲而有所改变。
晋王李治面容仍旧青涩,喜滋滋的说道:“这是儿臣最喜欢的,是房俊姐夫所作,项羽的冲天霸气破釜沉舟,勾践的含辱隐忍卧薪尝胆,都是极励志的故事。”
李二陛下正悠悠的念着:“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嗯?”
心中猛地一跳!
这两句话他自然不是第一次听闻,以往读来的确觉得精诚所至励志非常,予人一种热血沸腾之感。可是此刻配合晋王李治的语气……李二陛下忽然觉得有些别扭。
项羽霸气冲天,最终攻破秦关覆灭大汉,勾践含羞忍辱,最终反败为胜一举灭吴……即便李二陛下非是狭隘多疑之辈,可是身为帝王,以前曾经无比崇拜的项羽与勾践此等人物,后来亦是多有腹诽,此刻他心中不可遏止的涌起一个念头——
房俊在写些这两句话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然,少年人敬仰英雄无可厚非,也不能代表心中究竟就有着什么“大丈夫当如是”的念想。可如果有朝一日,有了那个一个机会,是否当真会效仿当年项羽之睥睨豪阔、勾践之反戈一击?
想到这里,李二陛下忽地清醒!
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怎地能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