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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俊不以为意的笑笑:“小弟出了名的不读书,这位兄台怕是要失望了。”
然后问了一句:“话说,你谁呀?”
那人冷笑一声,傲然道:“某乃孔志玄!”
房俊恍然:“哦——没听过。”
孔志玄瞬间面色酡红,羞臊不已,恨得咬牙。他房俊可能不认识自己么?咱可是大儒孔颖达的长子,名冠关中的饱学之士!这小子分明就是羞辱自己!
太气人了!
房俊却理都不理这位孔子的多少世孙子。他这人脾气是有点爆,但是也不至于谁说两句刻薄的话,就撸胳膊挽袖子冲上去。
最起码,想忍的时候,还是忍得住的。
对面又有一人笑道:“二郎此言,太过谦虚。满座高朋,俱是苦读诗书,可也没有哪位能作得出二郎那首《卖炭翁》水准的诗作,二郎口口声声自谦,却是将吾等置于何地?”
房俊失笑,这是要群殴的节奏么?一个两个的都看我不顺眼啊……
不过他依然不生气。
话说咱现在也是侯爵了,就算找人打架,也得降点档次,不能什么小猫小狗都上去踢一脚不是?
但是这个人,还真就值得他上去踢一脚。
柴绍与平阳公主之子,柴令武的长兄,袭爵谯国公的柴哲威!
房俊笑呵呵的看着说话这位:“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柴兄!小弟没好意思说的话,您都替我说出来了。某自幼好武,不喜诗书,世人皆知。前些时日一朝顿悟,重拾纸笔,便豁然贯通,随口便作得出《卖炭翁》这等诗句。相比之下,尔等寒窗苦读、用心刻苦,却自认作不出此等佳作,简直就是废物一般的存在!不如随某练习刀棒,或者异日也可为国征战,不至于沦为一米虫,如何?”
一言既出,全场皆静。
唯有房遗直将喝道嘴里的酒喷了出来,面红耳赤以手掩面,无颜见人……这老二,忒丢人了!
所有人都傻乎乎的看着傲然自得的房俊,你是个棒槌么?呃……还真是!
人家柴哲威这是夸你么?这是损你呢!
好赖话听不出来么?
做出来一首诗而已,诗句平白韵脚不合,又不是什么文采风流的传世佳作,用得着这么猖狂?简直不讲天下人放在眼中啊,真真是岂有此理!
大家都被气到了,感觉自己的脸被房俊这个二傻子“piapia”的扇得响亮,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见房俊一句话就起了民愤,在座诸人都恨不得咬上一口,房遗直大为头痛,赶紧拉着房俊,陪笑道:“二郎年少,性情轻浮了些,诸位莫怪,莫怪!某自饮三杯,以为赔罪,请了!”
再次连干三杯,保养得不错的一张白脸也像一张大红布。
房俊心底叹口气,怎能不知这位兄长是为了他好?便无视主人的敌视目光,陪着大哥喝了三杯,任谁说话也不理睬,低头跟矮几上的菜肴较劲,怡然自得。
众人今日叫房遗爱将房俊请来,便是存了羞辱之心。
前几日一次饮宴,房遗直将房俊那两句诗拿出来,很是将这帮人震了一震。
诗好,字好!
可是没人服气!
自古文人相轻,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那是很有道理的。
文章又不是比武,输了的被打趴下,就算你的诗句天花烂坠,我就是厚着脸皮认为不如我,你能奈我何?
今日一上来就被这货惹起了火气,冷嘲热讽不断,可这货充耳不闻,只是跟面前的美酒佳肴较劲,众人也是没法,再过分的话也是不敢说的,谁知道这个棒槌会不会恼羞成怒拎着拳头就扑上来?
虽然都有兴师问罪之心,但要是挨顿打,那可就丢大人了……
房俊忍让,这气就斗不下去。过了一会儿,个人也就拉着身边的好友,喝着小酒,吹嘘着自己如何偶得佳句,如何得到某位大儒的指点,如何如何……
气氛倒是再次热烈起来。
美食美酒在衣着华丽的侍女厮往来下,流水一般的端上来,同时撤走空了的盘子,丝竹鸣奏,歌舞再起,美人如玉,欲遮还羞,一曲歌舞数风流……
眼见房俊放怀吃喝,众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果然是俗物啊,俗不可耐!这等高雅文华之气氛,却毫无形象的大吃大喝,简直就是个乡下的土包子!实在是拉低了宴会的档次!
一道道不屑、鄙视、怨忿的视线落在身上,房俊怡然自得,毫不在意。
开玩笑,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的话,当初如何能以寒门之身爬上副县级的高位?
但是一道格外清亮的眸光,却吸引了房俊的注意。
这是一个坐在他对面的女子。
花信年华,笑靥如花。
此女头结云髻,连额发处理也作成云形,潇洒地搁在修长入鬓的黛眉之上,确堪当“云髻凝香晓黛浓”的形容。
她的鬓发被整理成弯曲的钓状,却是轻薄透明,云鬓慵梳,缥缈如蝉翼,更强调了她完美的瓜子脸型和含愁默默的美眸。
修长优美,纤秾合度的娇躯,配上凤冠翠衣,更使她有种超乎众生,难以攀折,高高在上的仙姿美态。
素衣轻衫,但却在粉颈挂着一串项链,垂在酥胸前光彩夺目,上层由二十多颗镶有珠宝的金珠构成,最下由一颗滴露状的玉石作坠饰,澄澈晶莹,光彩夺目,但却与清丽明媚的气质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一点不能夺去她清秀脱俗,超越了所有富贵华丽的气质。
房俊目瞪口呆。
此等绝色佳丽,居然身处于这烟花红尘之中,实在是太诡异了……
四目相对,对方泛起一个婉约的笑容。
看似清丽无匹,却有一股骚在骨子里,楚楚动人,弱质纤纤,人见人怜的气质。
在房俊呆滞的目光中,此女俏然起身。
秋水一般的眼波流转,环视在座诸人一周,轻轻拍了拍洁白纤秀的小手。
丝竹之声顿消,歌姬轻轻退去。
这时只余她盈盈俏立厅心处,声若黄鹂:“有酒无诗,正如焚琴煮鹤,岂不可惜?”
说话间轻蹙黛眉,只要是男人,就会兴起把她拥入怀里轻怜蜜爱的强烈冲动。她是那种当男人见到便想拉她登榻寻欢,但又不忍稍加伤害的倾国倾城可人儿。
房俊咽了口吐沫,人间绝色啊!
或许唯有家中那位武媚娘能堪比敌了,还得是过个几年熟透了之后……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诗与酒与名妓(下)()
哪怕是曾饱受棒子国回炉另造的那些完美爱豆的荼毒,房俊也不得不承认,此女确实当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
清冽婉约的气质,与这喧扰的气愤构成鲜明的对比,就像是谪落然尘俗世的仙子。
这醉仙楼果真不凡,先是有丽雪那般清丽脱俗的清倌人,这又弄出一个这般绝色的佳人,也不知是这家青楼的“星探”眼光太厉害,亦或是“培训部门”太强大……
众人都看向此女,此女微笑宛然,丝毫没有被如许之多目光注视的窘迫。
柴哲威咳了一声说道:“明月姑娘此言正是,吾等也正有此意,奈何此次宴会的正主未至,尚请稍后一二。”
房俊心道,莫非还有人未来?
正寻思之间,包厢外脚步声响,一人推门走了进来。
在座的眼尾翘上天的这班家伙,各个急急忙忙起身,齐齐弯腰施礼。
“见过褚侍书。”
房俊被房遗直拉了一下,也不得不站起身,摆摆样子施了一礼。
来人四旬左右年纪,面白微胖,颌下三缕长髯,风姿潇洒。
身量不高,一身团花锦袍显得富态平和。
搜索了一下记忆,认出此人正是褚遂良!
褚遂良博学多才,精通文史,隋末时跟随薛举为通事舍人。唐贞观十年,褚遂良出任起居郎,专门记载皇帝的一言一行。唐贞观十二年,亦即是去年夏天,虞世南逝世,魏徵将褚遂良推荐给李二陛下,李二陛下任命他为“侍书”。
这家伙在历史上也大大有名,良工书法,初学虞世南,后取法王羲之,与欧阳询、虞世南、薛稷并称“初唐四大家”!
此时虽然正值壮年,但是名气已是极高,隐隐然有孔颖达之后新一代大儒的文气。
所以在座这些“爱读书的孩子”才会对其执礼甚恭,当然,这其中未尝没有见到褚遂良官运亨通、捧捧臭脚的意思……
官场便是如此,捧红踩黑,自古皆然。
那绝色佳丽明月姑娘莲步轻移,走到褚遂良面前,袅袅婷婷的微微一福,樱唇轻绽:“小女子久候侍书大人多时了,您请上座。”
褚遂良哈哈一笑,也不客气,坐了首位。
待明月姑娘陪坐到身边,纤纤素手斟上美酒,这才笑道:“京中阴寒、风雪不歇,姑娘久居江南,可还住的习惯?”
明月姑娘嫣然一笑:“奴家无根之人,有若湖面浮萍,活着时随波逐流,死去便黄土一抷,哪里敢奢谈习惯不习惯?”
笑容恬淡,但眼波之间流露出的淡淡哀怨,却宛如西子捧心,见之让人心生怜惜。
褚遂良似是料不到这花容月貌的姑娘如此消极,略一沉吟,温言道:“姑娘何必如此哀怨?人活世间,总有诸多不顺意之处,还当努力享受生活的美好,方不负投胎这一回!”
明月姑娘柔声道:“多谢先生教诲!”
褚遂良大概感觉如此高兴的时刻,谈论这些凄凄惨惨的哲学问题有些不妥,便对众人笑道:“某来之前,大家谈论的是什么?”
那孔志玄立即接话道:“回侍书大人,明月姑娘刚刚提议大家以诗佐酒。”
“哦?”
褚遂良大感兴趣:“可有佳作?”
孔志玄飞快的答道:“先生未至,晚辈岂敢班门弄斧?自然是要等先生为吾等斧正一二,点拨教诲!”
每一次他回答的都非常快,让被人想插话都插不进去,他是在褚遂良面前除了风头,可也惹得别人不满。
褚遂良摆摆手,说道:“此间喂美酒与佳人,或可再加上名诗佳作,何来侍书大人?某偷得浮生半日闲,厚颜加入尔等这宴会,只是想追寻一下往日逝去的华年,诸位且放轻松,平辈论交即可,不必拘礼。”
话是如此说,谁会傻乎乎的跟褚遂良称兄道弟?辈分摆着呢……
便都齐齐称呼一声“世叔”,褚遂良笑呵呵的听之任之,仿佛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
“诸位既然推举某,某也不矫情,痴长几岁,便做个评判如何?且将佳作写下来,某与诸位边品酒边赏诗!”
先前退出的歌姬走入包厢,脚步轻盈犹如穿花蝴蝶,一张张素白宣纸在众人桌前流传,每人面前也都放上笔墨纸砚,谁有灵感便可挥毫泼墨赋诗一首,传之于众人之手,最后落到褚遂良手中,请他点评一二。
褚遂良偶尔会出言评一番,作品被评到的那个便喜不自胜,拱手道谢,彬彬有礼,宛如学堂里的学生一般。
虽然大部分都是臭鱼烂虾不忍卒读,但不时也有人写出一首佳作,褚遂良也正经颜色细细品读,之处不足或是出彩之处,每当这个时候便有专人将该诗词抄写几份,分之众人手中流传。
便是大哥房遗直也起身作了一首诗,请众人品评,虽然称赞的人寥寥无几,但房遗直却坦然处之,尤其是当褚遂良品鉴的时候,一副洗耳恭听状,温润君子的性格一览无余。
看着一个两个都往褚遂良跟前凑,房俊撇撇嘴。
当然,房俊自然不会去凑近乎,想凑也凑不上去,他和人家褚遂良的儿子褚彦博可是相处得非常不愉快,话说打了小的惹来老的,还不知道这褚遂良对自己是个什么心态呢……
这个时候,房俊的“特立独行”、“不合时宜”便凸显出来,别人做诗他吃菜,别人评他吃菜,别人叫好他吃菜。。。。。。
于是众人尽皆侧目,这货从进门就开始吃,怎地还吃得下去?
简直饭桶啊……
鄙视、不屑的目光宛如霜刀雪剑咻咻咻的飞来,房俊却面不改色,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偶尔抬头,与那明月姑娘对视一眼。
俗话说秀色可餐,佳人当面,尤其那一双似笑非笑的剪水双瞳,让人忍不住胃口大开,更加能吃能喝了……
房俊这般吃相,宛如猪立鹤群一样,即便不用人指,褚遂良也一眼就认了出来,这般吃相,可不就是酒囊饭袋的标志嘛。
褚遂良显然是认得房俊的,见状便笑道:“二郎率性赤诚,这副好胃口可真让某嫉妒啊!”
房俊笑笑不语,旁若无人。
自然有人见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