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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光是因为这个时代哪怕是蓑衣也无法人人都配,更不光是因为雨幕里视线会受阻,便是那淋湿的弓弦,都会变的生硬,难以再拉开,还有大戟长矛的木杆,都会变得滑溜溜的,难以握紧。
所以这场雨不停,齐侯的这心,也就提了上去再也放不下来。
可悲的是,已是秋雨绵绵的季节,这秋雨哪能那么容易停下来,齐侯就这么听着雨声,看着天明,这雨还一点未减,直到天色大亮,众将冒雨前来求见,这雨,还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齐侯忍不住要仰头大吼一声。
而这场北风将秋雨送到的地方,还不止濮阳。远在三百里远外的大梁城中,周扁竟难得的睡了一场懒觉,迷迷糊糊尚还未睁开眼时,便听得窗外一片雨打屋瓦声,寂静中显得格外悦耳。
原来大梁也下雨了,下雨了便难以再行军,难怪今日早晨无人来催起床。
若是齐侯得知这大梁也下雨了,心中或许会好想一些,不然这雨偏偏淋着我齐军,却淋不着你魏军,岂不让人觉得不公平,由此也可见,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国家,就算运气再坏,也不会坏到哪儿去,因为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也极其公平的在受着一样的“照顾”,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一场秋雨,下的大梁城中的院子里全是薄薄的积水,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先进的雨具,周扁也不想现在就将雨伞发明出来,于是便只能呆在屋中了。一早晨,魏国那边只有巴宁披着蓑衣过来告知魏军今日无行动,除此之外便没有人再来了。
这也倒落得王室中人清净,于是,早饭过后,周扁便与樊馀练起剑来,这段时间要么在营帐中不方便,要么在场地里怕魏人看见,要么就是在行军当中,有些时候没有练剑了。虽然周扁也有在做些体能锻炼,像俯卧撑啊,深蹲啊,什么的,但是终究没有与人练剑来的痛快。
这场秋雨下来,齐侯愁得双眼放光,魏侯也有些焦急,却只偏偏双方争论的焦点,周室大王周扁这里,安静祥和,还带着不少的轻松,加愉快,或许,这便是世人所说的,旋风的中央,往往最平静吧。
当染了,同样高兴的,甚至拍手言欢的,那是濮阳城中的卫人。
秋雨绵绵的时节,没有那么容易停的,不然又怎么叫绵绵呢?濮阳的雨一直下个不停,到了下午时却只是下小了一点点,勾得齐侯望眼欲穿,眼巴巴的望着阴沉沉的天,渴望它停下来,可它就是不停。
大梁的宫城中央,魏侯也眼巴巴的望着这天,虽不如齐侯那般迫切,魏侯也盼望着这雨停下来。不然若是北边没有下雨,而齐军到达了大河,一直顺利渡过了大河,那么魏侯的一番布置,多半便要浪费了。
不行,不能这么干等着,秋雨连绵,大军行走不了,但单个的探子还是能派出去的,魏侯一招手,立即便有侍者上来,一番布置之后,没多久,十来名披着蓑衣光着脚的汉子,快步奔出了大梁城。魏侯必须要知道齐军现在到底走到了哪里。
不管是哪个年代,身为军中的斥候或者说探子,又或者说后世的侦探兵,总是最苦逼的,虽然极不情愿,但这十名汉子还是坚决的出了城,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比他们更苦逼的,那就是从濮阳奔来的卫国信使,好不容易绕开了齐军,担心受怕的走了一天,却没想半夜竟开始下雨了,唉,没办法,只得卖命的赶。
这雨一下便是一天,到傍晚时停了一个时辰,却没想天黑后,又开始下了起来。
第二日,雨仍旧下得哗啦,齐侯双眼熬的通红,终于摆摆头,躲入帐中歇息了,这两个晚上,齐侯都没有睡好。
秋雨一直没有完全停下来的迹象,直把那齐侯急得似乎白发都多了几根,不过好在三日后齐军斥候回报,卫境之内没见一个魏兵,并且魏国境内也在下雨,齐侯这心中才好想了一些,不然若是魏国境内没有下雨,只怕齐侯都快要下定决心冒雨退兵了。
不过又过了两天后,大梁城仍旧沉浸在秋雨之中时,一名面色发白,双眼通红,脚步虚浮的汉子,摇摇晃晃走进了大梁城,随后不久,这汉子便被搀扶到了大梁宫内还未完全完工的大殿之上。
随后不久,大梁城中许多魏将将领,还有晚到一天的卫国将军公孙崖,都应召冒雨赶到了大殿之上,之后大殿上似乎争吵的很厉害,听在守在大殿门口士兵的耳中,这殿里的争吵声似乎比雨声还要大。
但争吵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将军便匆匆赶出了大殿。
一个时辰后,大梁东门守卫的士兵便惊奇的发现,那剩余的六千卫国士兵竟冒雨出了城。
是的,冒雨出了城,要知道这个时代,泥淤地中行军,可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尤其是这雨晚上还不会停,夜间歇息也是个难题,不过这六千卫兵还是上了路。
然而令守门士兵感到惊奇的是,卫军出城后没多久,一万魏军精英也随之出了城。的确是魏军精英,守门士兵没有看错,因为每一个士兵都那么高大和坚毅,并且几乎都装备了蓑衣,脚上都穿着木屐。这是怎么了?为何君上会冒雨派出这些军队?守门士兵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看见兵符就放出门去便是,同时还向这些同袍们投去同情的目光,也不知这一路上他们要吃多少苦了。
而这场雨,也断断续续停少下多的持续了六天。若在濮阳看,从齐军到达濮阳的第二天半夜开始,直到第七天下午才正式停止,傍晚时分濮阳西边便放了晴,若在大梁看,则直到濮阳雨停的同一天半夜,才再无一滴雨落下。
齐军终于在雨中熬过来了。
第二十九章 进退两难()
这场秋雨整整下了六天,别说小河沟里的积水,和那已成稀泥的路面,便是家屋之中的粮食和衣被,都已开始发霉,所以说,齐军这次能熬过来,的确很不容易。
不过付出的代价,也十分的大,行军在外,都是风餐露宿,古时又没有能遮雨的帐篷,所以在雨中不管是行军还是打仗,都是禁忌。
而齐军恰巧在外赶上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抢过几个卫国小邑,赶出卫人,让齐侯和将军们住下,至于普通士兵,则只能自己找地方了,要么屋檐下,要么大树下,要么跑远些去抢卫国乡民的住宅,总之是长官不管了,自个儿解决去。
最终,齐军付出的代价是,三分之一的人轻感冒,三分之一的重感冒,也就是说,近三分之二的人失去了战斗力,还有最严重的数百人高烧不退,多半是连战场都没上,就要把小命给送掉了。
在连绵秋雨停下来的那个傍晚,当大军的统计结果被送到齐侯面前时,齐侯的脸色都绿了。
齐侯面色发绿,并不是说齐侯也感冒了而脸色不好,那自然是因为这非战斗减员太严重了,而最关键的是齐侯这次出兵,并没有占卜,也没有问天,所以军中连医药都没有带,这下可就难了。
不过其实在齐侯心中,最重要的是倒并不是那些士卒的死活,而是,这仗,还打不打了?
在齐侯眼中,兵士们都是贱命,只要给口饭吃,就不会死的。倒是减员这么多,只剩下五六万人,虽然还有领先优势,但优势已经不那么大了,这濮阳城到底还攻不攻呢?
若是没有士兵减员,哪怕下雨已经浪费了六天时间,齐侯还是要毫不犹豫的下令攻城的,因为据报魏国境内也在下雨。但现在可就进退两难了,五万多士兵,能否在魏军赶到前攻破濮阳,再安全撤离,这是个问题。
于是,在这个天色转晴的傍晚时分,齐侯在临时行宫内走来走去,一旁的高级将领,还有那新任行军司马段干朋,都是静默不语,这个选择题,不是那么好做的啊。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了,齐侯还在走来走去。
不过就在一个时辰刚刚过去的时候,齐侯终于不用再走动了,因为派出去的斥候带来了濮阳城的最新消息。
这秋雨一停,齐军又加大了对濮阳城的侦探,这样的工作不用齐侯来过问,自然有将军们负责。却没想到这次带来的消息十分的惊人,濮阳城西边的城墙居然在今天倒塌了一部分。
这消息立即便让齐侯欣喜若狂,这简直是天佑大齐啊,不然为何偏偏在此濮阳城的城墙倒塌了呢?虽然在这个时代很常见,古时城墙都是夯土结构,对雨水的冲击或者冲泡,都很难具有太大的抵抗力,所以这并不稀奇,不过巧就巧在这个倒塌的时机了,要知道,这场秋雨只下了几天,比起夏日的暴雨来,雨量其实还是小了许多。
并且还有关键的一点是,这夯土结构的城墙,倒塌后,清理土块就得花费不少功夫,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连绵秋雨,地上的土都是湿的,而湿土是没法直接用来夯实的,要等泥土晒干或者烤干,需要时间,再来夯土,又需要时间,砌砖也没那么快。所以,这城墙今日倒了,没个好几日,是没法再筑起来的。
齐侯闻讯顿时大喜,这下选择题不难做了,在齐侯看来,这城墙塌了,乃是天意,天授不取,必受其咎。于是齐侯脚步一顿,立即高呼了起来,“孤意已决,明日调集所有兵力,强攻濮阳西城。”
“诺!”众将闻讯也是喜气洋洋,一齐高呼君上英明。
紧接着,齐侯迅速下达了命令,次日一早,集中剩余那安全熬过了秋雨的五万士兵,不管是齐兵还是鲁兵,统统开往濮阳城西,集中力量攻打城墙倒塌的那一段,务必要天黑前破城。
听到齐侯坚决果断的命令,营中众将赶忙齐声道诺,少不了还要恭喜齐侯几句,无非都是些天赐良机,齐侯英明之类的恭维话,在这件事上,几乎所有的将领都难得的与齐侯保持了高度一致,而那些个拍马屁的话,虽拍的极为明显,但却也好像离事实不远,于是听得齐侯顿时飘飘然,直好似明日晚饭就就已经定在了濮阳城内卫宫之中。
而与此同时,就在这个傍晚,近千里之外的洛阳,几名匆匆赶路的行人,叩开了王宫的侧门,随后不久,则被带到了王宫东侧,太师和白相办公的殿堂之上。是的,跟随魏军的周天子派往洛阳的信使,也赶到了,给正在紧张忙碌之中的白相,带去了大王最新的旨意。
不料看到大王的旨意后,白相却是微微一笑,冲另一边正不停的向进进出出的官员们吩咐事情的太师笑道,“太师,依着大王之意,我明日还是得走一趟的好。”
百忙之中,太师稍微愣了一下,问了几句后才想了起来,最后点了点头。
“嗯,那好吧,就辛苦白相了。”
次日,卫国濮阳城外。
天还没亮,齐军便开始显现作为一个大国,而应具备的高素质的军事素质,那天色还一团漆黑时,齐营之中,便开始一阵稀稀落落的声音,待天色发青时,袅袅炊烟已经在齐营中遍地升起了,这是先一步起床的军中民夫开始造饭了。
而就在炊烟纷纷飘起时,营中也传来了长官们的吼声,紧接着许多个临时搭起的帐篷中,不少军士跑了出来。这秋雨一停,齐军将领就将军士们都召集了回来,除了一些病人还留在抢来的民居之中,所有身体无恙的士兵全都集中歇在了一起,这也是齐军为了今日的攻城所做的准备。
而东边冒出一丝鱼肚白时,五万大军已经用足了早饭,正在各自长官的吆喝下,寻着兵器找着自己的队列。还有些兵士找齐了前些日做好的木梯木盾之类,这些东西并不会被几场雨泡坏,所以还是能用的。
天色大亮时,五万大军整整齐齐的驰出了营地,向着西北方向开去。
小半个时辰后,大军便出现在了濮阳城西几里地外。
然而,当令大军前列那悬着齐字大旗的战车,一车当前的冲到了离濮阳城西两里地时,战车之上齐侯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了。
因为前方已经隐隐约约可见,那斥候所报的城墙倒塌之处,竟并没有传说中的豁口。
不过齐侯并不怀疑斥候误报消息,因为那处城墙之上还隐约可见人影在晃动,并且最显眼的是,哪怕隔着两里地外,那几丈长新城墙的颜色明显与别的不一样,那一段城墙的颜色要深些。
满怀喜悦而来,却忽见希望变小,齐侯心中十分的接受不了,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于是齐侯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果然发现那城墙上并没有豁口。
并且前军之中已经开始有点哗然了,因为由于齐侯和众将的喜悦,所以昨晚并没有隐瞒濮阳城墙倒塌了一段的消息,甚至有的将军高兴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