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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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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担?你怎么承担?程某冒着得罪死了高力士的危险,为你铺平了路。结果怎样?高力士反而更得天子欢心了,那个小竖子秦晋,不也是毫发无损吗?你的鸟计策,在某看来还不如狗屁!”

    范长明涨红了脸,任凭这个叫程元振的宦官对他挖苦讽刺与责骂。谁让他现在有求于人,也不得不低下头来,委曲求全。但是,他却在心里将程元振骂了一千遍,一万遍,早晚有一天会让这没了下边的鸟人也尝尝千人踩,万人踏的滋味。

    范长明自认此前的计策已经十分高名。按照常理揣度,以秦晋的性格一旦得知了强抢侮辱侍妾的人是高力士的侄子,也必然会全然不顾其它的将其绳之以法。然则,这样便会得罪了高力士,而高力士为了保住冯家的唯一血脉,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

    一旦他无所不用其极,就会对秦晋百般打压,导致误了国事。

    如此一来,天子必然会对高力士心生嫌隙,虽然口中不说,却等于在心里种下了一颗不满的种子,生根发芽都是迟早之事。如果事情的发展按照这种进程,范长明大仇得报时日不远,程元振在宫中的劲敌也即将失势。

    然则,万想不到,一举两得的计策,到头来还是终于成了一场空。秦晋经过一番波折之后毫发无损,反而在民间得了个有情重义的好名声。高力士则更是令人叫绝,宁可忍着失去冯家唯一血脉的痛苦,也不肯在天子面前攻击秦晋一字半句。

    由此之后,天子觉得亏欠高力士甚多,反而对他更加信重与荣宠了。

    这对高力士而言,是失之东隅而收之桑榆。可是对范长明而言,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难道手中的权力就比家族血脉还重要吗?

    曾经的范长明也认为,权力和地位要比子女重要的多,但直到他失去了两个儿子以后,变成了绝后的孤家寡人,才悔不该当初。然而,后悔却已经晚了。

    那一夜,他抱着已经冻成了冰坨的大儿子,欲哭无泪,他后悔为什么当初利用儿子来实现他的野心,到头来,野心没能达成,却连儿子的性命也一并搭了进去。

    这一切都是拜秦晋那小竖子所赐,如果不是秦晋,他范长明没准已经是新安的县令了。

    只可惜,世间事容不得后悔和假设。范长明为了报仇不惜牺牲了族人和长石乡追随他壮丁们,最后还是没斗过秦晋而功亏一篑。

    范长明不相信,秦晋会永远福星高照,总有一次,只要有一次让他逮住了机会,就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但还是很可惜,这桩看似完美又无懈可击的计划,居然被秦晋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

    现在充斥着范长明内心的,除了被程元振斥责后的恼怒,还有计划挫败后的失落。

    终于,范长明被程元振数落的失去了耐心。

    “现在我就是以死谢罪也于事无补,不如再筹谋下一步的计划,总不能让那小竖子得了便宜去。”

    程元振却冷笑道:“秦晋小竖子与我有什么仇了?给我一个为你火中取栗的理由。”

    范长明想了想,郑重其事的回应。

    “如果将边令诚牵扯进来呢?”

    范长明知道,程元振在禁中嫉恨的人可不止高力士一个,就比如在潼关监军的边令诚,也是其中之一。

    果不其然,程元振听了边令诚之名后,一双小眼睛眯缝了起来,态度颇为玩味的反问了一句:

    “不知边将军又有何罪?”

    范长明思忖片刻,又一字一顿的说道:

    “谋逆大罪!”

    “谋逆大罪?”

    程元振的眼皮突突一阵乱跳。

    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以范长明这样一个啬夫出身的老者,竟敢张口就诬陷边令诚谋逆大罪,于是便有些怀疑的看着范长明。

    范长明似乎也看出了程元振的怀疑,便又十分笃定的解释着:

    “以范某一人,自然难以成事,若有程将军从中协助,便有可能了。”

    此时的程元振已经因功被李隆基下敕,晋为右监门将军,看似已经与边令诚平起平坐,但终因为没有边令诚那等监军西域的显赫军功,总觉得矮人一头。是以,因妒成恨之下,他便也恨不得一脚将边令诚踩下去,让此人永世不得翻身。

    “如此便详细道来,究竟须程某如何协助?”

    然则程元振却自有主意,绝不会一身牵扯进去,以招致不测。

第一百九十章 :摧眉更折腰() 
听着范长明絮絮叨叨自顾自说了半晌,程元振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如何忽然就被这乡啬夫蛊惑住了?凭他个一无所有的落魄老儿,又拿什么与老奸巨猾的边令诚斗?别说边令诚,就算在那秦晋小竖子面前,不也是屡屡受挫吗?

    程元振的眼睛忽而就睁开了,再看着拿腔作态的范长明,竟觉得是分外的滑稽好笑。他好歹也是堂堂的右监门将军,现在何以对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儿言听计从?该构陷边令诚云云,真是不知所谓。

    “今日乏了,不如改日再说这些。”

    说着,程元振起身就要离席。范长明登时有些不知所措,今天约见了程元振,除了出谋献计以外,还要筹措点钱,毕竟吃喝拉撒都花费不少。而且他在长安没有恒产,又居无定所,为了应付那些巡检的差役,更要搭上额外的一笔开支。

    “将,将军慢走一步……”

    程元振向范长明投去了鄙视的目光。

    “还有事?”

    范长明腆着脸笑道:“手头的钱用光了,还请,还请……哎,怎么走了……”

    在程元振看来,此时的范长明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又怎么会在他的身上再多搭一文钱呢?范长明无比沮丧的颓然坐下,看着满桌子的珍馐佳肴,却提不起半点食欲。

    就算傻子也看得明白,程元振这幅样子分明是不再相信他的话了,可他为了这顿饭,已经搭进去了身上仅存的钱财。此处酒肆专为招呼城中富贵人家,一顿酒菜,动辄十数金,可谓奢侈至极。现在一事无成,又如何不失望透顶?

    浑浑噩噩的出了酒肆,肚腹中突的咕咕乱叫,这才省悟,一早到现在还滴水粒米未进呢。

    范长明又匆匆的折返了回去,打算带些未及吃的酒肉出来,也能顶一时之饥。酒肆的伙计依旧恭敬客气,这里的人都认得程元振,自然也不肯轻易得罪了宴请他的人。

    但是范长明回到雅间之后,才发现,酒肆的伙计竟利落极了,满桌子的酒菜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

    伙计不明就里,问道:“贵客是落了甚东西?”

    范长明摇摇头,只问了一句:“这未吃的酒菜都送往了何处?”

    伙计不明白贵客何以会关心剩下的酒菜,但还是照实答道:“实话说,都便宜了那些看门的勇士呢。贵客们吃过的酒肉能进它们的五脏庙,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跟在范长明身后的伙计很会说话,其实所谓看门的勇士不过是几条护院的恶狗而已。

    对此,范长明自然听的明白,心中却在暗暗咒骂,自己全部的钱财竟都便宜了那些恶狗,甚至有感于现在过得日子连狗都不如。因为他已经面临着断粮的尴尬境地了。

    出了酒肆,范长明腹中早就空空如也,更觉饥饿难耐,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甚至还头晕眼花。他想学着当难民时的模样,讨要一些吃食以果腹度日。但长安城中规矩甚严,根本就不允许身无恒产,居无定所的流民进入,一旦被巡检的差役或禁军发现,将无一例外的驱逐出城。

    一旦如此,他的复仇大计岂非也要泡汤了?

    可是不吃饭,万一饿的昏死过去,自己又没有合法的照身,让人发觉了还是有被当做流民驱逐出城的危险。

    在饥饿与危机感的驱使下,范长明沿着坊间院墙的空隙悄悄溜到了无人察觉的地段,趁人不备攀了上去,就轻巧进了酒肆左侧的院子。

    果见几头恶狗在争抢食槽里的酒肉。而那几头恶狗只顾着享受美食,只在范长明靠近的时候低吼呜咽,以示警告。他咽了一下口水,可不敢到食槽里和恶狗争食。

    旁边的大桶里还盛着满满的残羹冷炙,他在里面挑拣了两条尚算完整的羊腿,系在腰间又重新攀上了墙头。

    可恰在此时,却被一名进入院中的伙计瞧见。

    “有贼,捉贼,捉贼啊!”

    院里有防贼的铜锣,伙计叮叮当当敲的震天响。范长明再墙头冷不防一惊,便整个人向外栽了下去,顿时摔的天旋地转,再也爬不起来。

    “贼在何处?”

    附近的巡检差役闻声冲了过来。正瞧见趴在地上的范长明,这老儿穿的还算体面,可腰间系着的两条羊腿却分外的醒目滑稽。若有贼人,便一定是他。

    这时,酒肆的伙计也抢了出来,指着范长明大呼:

    “就是这老贼,入室行窃。”

    很快一大群人提着棍棒围了上来。

    巡检差役原本还想询问明白身份再做行动,以防冲撞了有着各种怪癖的权贵,但看这情况却是通容不得了,现在中郎将严查城中治安,就是针对这些权贵呢,他们可不敢公然落人口舌。

    “绑了,带回去算账!”

    为首的差役目光扫向围聚上来的众人,寒声问道:“哪个一并到京兆府去,说明情况?”

    听到要进官署,在天然畏惧的驱使下,这些人立即都缩了回去,没人敢应声。人后有人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贼子人赃并获,捉回去,按律治罪就是,就,就不用俺们一并去了吧……”

    巡检差役要的就是这句话,没了苦主,才好所要财物呢!

    看这老贼穿戴不差,家底不会薄了,其家人为了保住体面,也一定不会吝惜钱财的。

    巡检差役们存了这种心思,自然就不会对范长明下手太绝,但他摔的实在严重,好半晌都爬不起来,只好向酒肆借了头驴,才将之驮了回去。

    “甚?没钱?没家人?”

    面对很不上道的范长明,几名差役火冒三丈。

    “照身呢?拿来验看!”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范长明说话时带着浓重的山东口音,听着应是都畿道洛阳以西的人士。

    既然不是长安本地人,那就排除了权贵勋戚的可能,行事也就狠辣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将范长明扒了个干干净净,从里到外没搜检到照身,更是没发现一文钱。

    差役们见白忙活了一阵,恼羞成怒,便收了他的一身锦缎袍服。

    “不肯出钱?就别怪兄弟们不讲情面了,在牢里醒醒,知道厉害,便舍得割肉了。”

    范长明被折腾的怨愤不已,却无可奈何,若是还有金银,他自然千肯万肯的出钱,可现在身上已经无一长物,说出来又没人相信。

    此刻成了砧板上的鱼肉,竟是一早实在想不到的。

    ……

    上下打量了室中陈设,杜甫心中百感交集。

    一名奴仆轻手蹑脚的进来,手中捧着一方木盘,上面放着个布包。

    “家主吩咐过,请贵客无论如何收下。”

    杜甫掂量着布包,分量不轻,应该是金银等贵重之物。这韦济也是通透,自己尚未张嘴,便已经知道了来意。

    按说以他的性子,是决然不会做这等摧眉折腰的事情,否则当初何如便去做了那油水颇为丰厚的河西尉,又何苦在长安当一个闲散的卫率府兵曹?

    然则,他也因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就在去岁,小儿子冻饿而死。杜甫暗自长叹,想到了家中苦苦支撑的发妻,嗷嗷待哺的垂髫小儿,如果今日带不回钱去,又何以面对他们期待的目光?

    “家主吩咐奴婢告知贵客,家主今日且陪神武军中郎将应酬,不知几时得归,如果贵客不急,便在三日内登门叙旧!”

    那奴仆说的客气,杜甫又如何听不出来,这是在打发他走呢!真将自己当要饭的了,但又不愿迁怒于韦济,知道哪家府中都有恶奴。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就此拂袖而去,可妻儿满脸的期待骤然浮现眼前,便无论如何都难以硬气的不顾而去。

    杜甫提了布包离开平康坊,他要趁着天黑之前,回到长安城外的家中。由于生活拮据,已经无力担负城内不菲的房租。

    赶到家中时,天近黄昏,爱子宗文牵着弟弟宗武的手,正倚在门上踮脚凝望。发妻杨氏则跟在二子身后,看到丈夫身影,才约略放心,总算平安归来。

    进屋后,杜甫将布包顿在案上,声音沉闷。杨氏面露喜色又转而忧郁,显是丈夫筹到了钱,但为了这些生活所需,又不知他要忍受了多少身心之苦。

    “韦济兄赠金,今后数月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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