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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回秦晋却不再与陈千里商量,而是直接上书大唐天子李隆基,请准启用陈千里负责筛选人马。
在这种紧关节要的时刻,谁都知道时间的重要性,结果一如秦晋所料,李隆基想也不想就批准了他的请求,着即令陈千里以龙武军长史之职,负责协助裴敬筛选人马,三日之内务必妥善完毕。李隆基只在期限上做出了强制性的要求,将秦晋估计的七日缩短为三日。也就是说,如果三日内能够顺利筛选整编完毕,这支万人大军就可以比神武军晚一日出发。
只是裴敬对此还有些不解。
“天子如果真的着急,何不调遣神策军中的人马随神武军一同赶赴冯翊?如此做岂非多此一举?”
秦晋只裴敬不要胡思乱想,奉命行事即可。而这其中的因由,他也不便明言,比起蒲津的安危,李隆基更在意长安的安危,神策军是陇右为数不多的精兵,又怎么放心交给自己一万人呢?从龙武军中裁撤下来的人马中筛选,也就算是退而求其次吧。
……
杨国忠回到府中以后大发雷霆,继而又陷入了恐惧之中,生怕天子因此而迁怒于他。另一方面,他又因为鱼朝恩的突然背叛发难而翻怒。可不论他如何的愤怒与恐惧,都对当下自身的处境于事无补。
不知不觉间,杨国忠竟踱步到了方长明所居的院落门前。他一直将范长明养在府中,因为他总有种直觉,这个老家伙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突然之间 ,杨国忠顿觉眼前一亮。鱼朝恩今日在殿上向秦晋示好,看来是要与那姓秦的竖子结盟对付自己。那么,范长明派用场的时机不就到了吗?
“相公毋须担忧,范某今夜就收拾行囊,明日便起身奔赴冯翊郡!”
范长明的态度果不出杨国忠所料,只要一听说是针对秦晋,他就像斗鸡一样热血上脑,不顾一切的向前冲。
“不急,不急,容你多准备几日,需要什么只管开列个单子,交给府中执事,一定都为你置办齐备了。”
当此之时,杨国忠与范长明共同经历过不堪回首的落难屈辱时光之后,相互之间已经建立一种畸形的信任,因此他出手也极为大方,当即允诺要人出人,要钱出钱。
见到杨国忠如此态度,范长明竟不由得老泪纵横,仰天直呼,二子大仇得报终于有望了。
这个老啬夫之所以顽强的苟活至今,全赖心中存了报仇的执念,否则还真不知道如何能听过那非人的磨难。而范长明也正因为这些非人的磨难,更是恨秦晋入骨!
第二百七十四章 :妄议储君位()
老泪纵横之后,范长明精神为之一振,竟似在瞬间恢复了活力,一扫此前萎靡不振的风气。
“杨相公,范某思来想去,觉得有句话实在要提醒一下。”
“但说就是!”
不知何故,杨国忠初识这个老啬夫时厌恶鄙视,经过了这些时日以来的高低起伏之后,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了,甚至连此人语气中隐隐的不恭都全数忽略掉。
“天子迟迟不下诏废黜太子,杨相公难道就不急,不觉得奇怪吗?”
原来是担心天子还未废黜太子,有夜长梦多的可能。对此,杨国忠则以为范长明完全是杞人忧天,其实从天子重新掌握朝局以后,就已经在事实上宣布了太子李亨的末日,至于早一步晚一步废黜其人,都没甚分别。
不过,杨国忠却从范长明的提醒中嗅到了另一种味道,似乎这老杂毛已经不像以往那么两面三刀了。
“之所以迟迟没有下诏废黜太子,天子当自有考虑,李亨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再翻过天来了。”
与以往不同,杨国忠今日似乎很有耐心,竟与范长明解释了起来。
“天子的考虑是想长安政局彻底稳定后再提废立之事,无非秦晋那竖子是个变数,想等着他离开长安以后,也少了此人干涉太子人选吧?”
范长明的话一语中的,杨国忠微感讶异,他的确是如此揣测天子心意的。而且,杨国忠还认为 ,秦晋不论出于何种理由,离开长安就等于主动放弃了对朝廷的影响力,一旦到了地方,鞭长莫及这四个字就是为此人准备的,如此做无疑是下了一招臭棋。
别看杨国忠在表面上咄咄逼人,其实在骨子里怕极了此人,只要秦晋带着他那几千神武军离开了长安,自此以后就再难成事。而他将要面临的最大威胁,也不在朝廷之上,而是来自于驻军潼关的哥舒翰。
杨国忠在“厌胜射偶”一案中,没少整治哥舒翰的族人,虽然有着天子的照拂而不至于像皇甫恪那般凄惨,但处境亦一度堪忧。现在这老家伙缓过神来,还不得猛虎扑食一般的报复啊?
至于新晋崛起的鱼朝恩,杨国忠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别看这厮是第一个受旌节为观军容处置使的宦官,实际上都是水中浮萍,无本之木。也只能在天子面前做一些阴谋谗言之举,至于在朝廷官场上的较量,杨国忠羽翼丰满,党羽众多,根本就不怵此人。
“以范某私下揣度,杨相公以为最大的对手是哥舒翰吧?”
“没错,正是此人。”
“这原也没错,哥舒翰是远忧,太子的废立则是迫在眉睫的事啊。”
杨国忠见范长明一直纠结于废立太子,便又耐着性子打算听听他究竟有什么建议。
“这段时日无所事事,范某想了很多种可能,不知杨相公以为天子会在众多皇子中选哪一位立为储君呢?”
“这……”杨国忠稍一迟疑,他不是没想过这种问题,但以天子的强势可储君的物色一直不会采纳臣下的意见,因此也仅仅是一想而过,难道范长明竟妄想着要影响天子物色储君的人选吗?
“天子心思深似海,妄自揣测是取死之道。”
面对警告,范长明却哈哈大笑。
“杨相公何其糊涂,难道现在的天子还是一年前的天子吗?”
一时之间,杨国忠有些发懵,难道现在的天子和一年前的天子有是很么区别吗?
范长明自问自答:“实话说吧,现在的天子早就不是一年前的天子了,一年前的天子威望如日中天,而今的天子,哼哼…。。”说到此处,他冷笑了两声,故意停顿不言。
而杨国忠也绝非心思迟钝之人,又如何能不明白范长明的所指。
现在的天子,处境自然与一年前大大不同。安禄山起兵,朝廷大军连战连败,先失河北,再失河南,甚至连东都都陷于贼手,无论朝廷抑或是天子本人的威望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挫。然则,这并非是谷底,因“厌胜射偶”而起的兵变,则几乎让天子的威信损失殆尽。
瞬息之间,杨国忠只觉眼前一亮,但心头却猛然一沉。
亮的是他终于清清楚楚的明白了天子的处境与心思,沉的则是他赖以依靠的天子竟然只是在勉励支撑,外强中干。
天子迟迟不提废立太子,原来并非全然是在忌惮某个人,而是在积蓄足够的力量与威望,以期能在废掉李亨以后,有足够的实力来选择他所属意的人选。
不知不觉间,杨国忠已然被冷汗浸透了袍服。
范长明见杨国忠久久不说话,便又说道:“现在秦晋离开了长安,对相公而言,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何以见得?”
杨国忠自觉思维有些混乱,竟跟不上范长明的节奏了。
“秦晋在时,天子对之深为忌惮,必然倚重于相公与之对抗,或许假以时日再进一步也未可知。只可惜,可惜啊……”
对此,杨国忠则摆手道:“秦晋这竖子在京一日,杨某就如芒刺在背,他走了不是坏事。”
“秦晋走了的确是好事,但对相公而言却绝非仅限于此。”
范长明打哑谜一样说话吐一半留半截,让杨国忠很是不耐,便不满的催促道:
“有话一并说完,如何吞吞吐吐的!”
“是!”范长明躬身又道:“如此,天子才会将废立太子提上日程,相公才可以影响储君的人选啊。以范某看来,天子所钟爱的皇子,至少有两位,一则是荣王李琬,二是永王李璘。”
杨国忠点点头,的确如此,天子在诸子中确是对这两个儿子颇为偏爱。仅从授予他们的官爵上就可以窥得一二。比如荣王李琬,早在开元十五年就获封京兆牧,遥领陇右节度大使,开元二十三年又加开府仪同三司,天宝元年再授单于大都护。在安禄山造反以后,天子又以李琬为兵马大元帅,高仙芝为副帅。
如此种种,都足见天子对这个儿子的钟爱。可还有一个问题,李琬的身体不是很好,去岁领大元帅后卧病在床差点一命呜呼,今年开了春以后才逐渐好转。在天下大乱的紧要关头,立储君的原则一定是在成年皇子中尽可能选身康体健的。
“范长明,妄议太子废立,你就不怕死吗?”
不过,杨国忠却板起脸来对范长明加以斥责,并未接着他的话头说下去。
范长明哈哈大笑。
“怕,如何不怕,人哪有不怕死的。但范某这些话却都是出自肺腑为相公筹谋的啊。”
杨国忠暗暗冷笑,世人都说为他筹谋,说穿了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但此时议论太子,似乎也不是一个难以触碰的话题,他的确好奇,天子属意的皇子究竟是哪一个呢?可惜啊,贵妃伺候天子十余年,竟一无所出,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哪怕是有个尚在襁褓中幼子,他也会不遗余力的将其推上储君太子的宝座。
“嗯,不怕死就好。”
“以范某所见,荣王李琬虽然深受宠爱,但身体孱弱多病,绝非首要人选,永王李璘虽然颇受喜爱,但身体有缺陷,也未必能够……如果以长幼顺序而论还有仪王李遂……”
范长明又将可能的人选一一罗列出来,杨国忠更是有些不耐,说到最后经都是有可能,又没可能,这不是车轱辘话,等于没说吗。
“说到底,还是没能有把握猜中究竟谁是最属意的人选啊。”
范长明听出了杨国忠话中的不满之意,便又是一笑。
“杨相公莫急,范某原本也不是要揣测天子究竟属意谁,而是建议杨相公支持谁。”
闻听此言,杨国忠顿时一愣,下意识的问道:“支持谁?”
“荣王李琬!”
“竟然是他?荣王虽然受到天子宠爱,可是个病秧子,万一扶上位每两年就死了,岂非白费功夫?再说,天子又怎么可能明知李琬身体孱弱,又立他为太子呢?”
“这正是谋立李琬的关键。一旦立李琬为皇太子,相公若倾力支持,必然得其所倚重,而天子年逾古稀又有几年好活?到头来,朝廷上还不是相公……如果李琬没几年后也撒手人寰,再立幼主登基,则至少可再保相公二十年前富贵啊。”
范长明为杨国忠描绘的未来固然令人向往不已,但杨国忠也不是几句话就能哄住的人,虽然这些话也并非全然是痴人说梦,可其中的变数也绝对不小,就说如何影响天子立荣王李琬,就是一个难以绕过去的坎。就算顺利的立了荣王李琬,万一这厮不争气死在了天子的前头,岂非是白费力气?
但是,这些话杨国忠却不想与范长明说,虽然他现在新人此人,却绝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今日能够与之商议太子废立之事已经是破天荒了。
“废立太子的事容后再议,且先说说秦晋离开长安之前这段时日的应对。”
“范某以为,相公当接近全力与之设置障碍,绝不能让秦晋这竖子得了便宜,否则将来就是十倍的后患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惊闻乱军起()
在范长明的院子里,杨国忠耽搁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堪堪离开,回到书房之中,刚刚坐定,便有府中的执事慌慌张张的请见。
“何事如此慌张?”
杨国忠此时的心绪有些起伏不稳,见府中的家奴又是如此便已经有些隐怒了,刚要再次开口斥责,却听那执事声音颤抖的说道:
“不好了相公,三房家的米铺被哄抢了。”
“甚?”
那执事的话还没说完,杨国忠的脸色就变了。米铺占股最大的是杨国忠,三房是他的同族兄弟,负责经营买卖,说穿了就是替他挣钱的代理之人。米铺被抢,损失最大的当然也是他。
“谁这么大胆子,敢抢米铺?”
杨国忠重重一拳砸在了案头,这回他真是愤怒了,在朝廷上不敢惹秦晋,不能与鱼朝恩翻脸,但民间竟也有人敢骑着他的脖子拉屎,这就绝对不能容忍了。
“不是哪一家,是,是被哄抢的,百姓们,不,刁民们抢完了米,一哄而散,抓住的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