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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第2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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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也曾有过罢官的低谷,但韦济却从来没遭受过如此冷遇和排挤,他甚至觉得那魏方进是在有意捉弄于自己,明明已经收了礼单,却又如此作为,真是令人所不齿。

    然而气归气,毕竟魏方进是他的上官,而且又身兼政事堂宰相,他又有什么资格和人家叫板呢?

    颓然丧气的离开了门下省,嫌弃乘车气闷,他骑了随从的马,打算由南面出皇城,返回家中。反正门下省建筑修葺,七日功夫正可当做休沐假期了。

    孰料刚刚出了皇城,却见杨国忠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时下正是触霉运的关口,韦济不愿与杨国忠照面,便有意要绕了开去,杨国忠的眼睛倒是尖的很,远远就瞧见了他。

    “韦常侍,韦常侍……”

    常侍二字落在韦济的耳朵里只觉得刺耳至极,但既然杨国忠先一步招呼,他就不好再躲了,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拱手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原来是杨相公……”

    “杨某听说韦常侍改换门庭,打算投魏相公了?只可惜……”

    说到此,杨国忠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不忍心说,韦济心头一阵腻歪,他本就厌恶杨国忠为人,现在见此人如此作态,便更是作呕。

    不等韦济说话,杨国忠催动胯下马匹,靠了过来,又煞有介事的说着:

    “难道韦常侍就没听说过,魏相公是你那位旧主的应声筒呢……”

    说罢,杨国忠哈哈大笑,再不理会面色铁青的韦济,催马进入皇城。

    韦济怒不可遏,他和杨国忠总算也合作过,此贼翻脸竟比翻书还快。然则,杨国忠的嘲讽也在无意间点醒了他,传闻魏方进是秦晋的应声筒,他以前只做是捕风捉影的谣言。但从自己近几日的亲身经历推断,这背后未必没有秦晋的影子。

    被点醒了的韦济非但没有恍然大悟的松快,反而却如堕冰窟一般,瞬间就浑身冰凉,冷汗直冒。

    难道自己被调离京兆尹的位置,真是秦晋在背后运作?

    只是,以他对魏方进的了解,却对不可能听命于人,何况还是个官阶资历都远远低于自身的人。

    心中揣着重重疑虑与忐忑,韦济没有返回家中,而是改道去了军器监。那里还有一个人,他非见不可。

    军器监丞郑显礼是秦晋的亲信,也一定是秦晋留在长安的眼线,所幸在京兆尹兼河渠使任上,于公事中两人颇有些交集,而且两人也算有些交情。所以,他就打算找郑显礼打探一下消息。

    自己做过的事,韦济当然心中有数,冷落杜乾运,与杨国忠做交易,这些事都是他背着秦晋做下的。虽然他自持身份独立,不从属听命于任何人,但背后终究摆脱不了秦晋的影子,现在事情一定败露了,对方肯定也会不遗余力的加以报复。

    此时,韦济不禁有些后悔,如果不是自己急于求成,急欲扳倒高仙芝,以杨国忠的上位来换取自己的上位,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窘况。只是事到如今,后悔也晚了,只能看看还有什么办法弥补。

    与此同时,韦济也暗暗心寒,天子不是曾数次表达了对他的看重么?因何却将他调到门下省做了个没什么实权的左散骑常侍?就算为了个张清让位也不至于如此吧……

    心思烦乱间,韦济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军器监,门口有差役上前拦住他,并询问,来此何事。

    “某乃门下省左散骑常侍韦济,欲见军器监丞。”

    “韦常侍?”

    那差役露出一副很是惊异的表情,上下打量了韦济几眼。

    “正是韦某,还请通禀一声。”

    自门下省受了刁难,知道前途未卜,韦济在一日之间就收回了做京兆尹时养成的官位,对那差役也是谦和有礼。

    那差役击掌叹道:“俺们监丞真是神了,说起韦常侍今日必会来访让俺们留意,俺们还不信呢……”

    听那差役絮絮叨叨,郑显礼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来求见,韦济也暗暗吃惊,他明明是在出了门下省以后才产生的这种念头啊,难道……

    尽管有种被人阴谋算计的沮丧之感,但他的心里也重新腾起了希望之火,也许今日来见郑显礼的选择便是对的!

    ……

    秦晋抵达正平县已经有两日,卢之善果如之前的保证一样,负责与汾北巨盗头目张贾联络,且已经有了眉目。既然一切如预想中一般,他索性就将招抚工作全权委任于卢杞和卢之善去做。

    而他,则负责将绛州在正平的治所公署一律迁往绛县。

    搬迁的难点不在于人,而是一州的文书档案,这些东西涉及人口资料,乃是朝廷税收之根本。

    秦晋之所以要将治所从正平迁往绛县,就是为了使得军事重镇和行政中心合二为一,以避免分兵把守的情况。

    正平位于汾水之北,远离交通要道,秦晋仔细衡量之后,在闻喜和绛县二者之间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文书档案以及一部分官员佐吏先一步随秦晋出发,后续则分三次按日起行。三日后,秦晋领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抵达了绛县城。

    此地自商州时便是河东重镇,春秋时曾为晋国都城,只是时过境迁,此时的绛县早已没了当年大国都城的半点气象。

    裴敬此时正在闻喜整编新军,驻守绛县的乃是八千神武军前军精锐,卢杞仅仅带着两千人赶赴正平剿灭巨盗。

    除了神武军前军,皇甫恪率领五千朔方军也抵达绛县,即将出任太守,也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安邑,只不过安邑为河东郡东部门户,因而他将大部主力仍旧留住于安邑,以防范虎视眈眈的孙孝哲叛军,本人只带着五千骑轻兵而来。

    自绛州一战之后,秦晋和皇甫恪还是第一次见面。

    皇甫恪领着一干将校亲自迎出西门五里,见到浩浩荡荡的车队,不无感慨的笑道:

    “一月之前,老夫何曾想过会有如此光景?”

    确实,一个月以前,他是叛将皇甫恪,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唐朝的太守。

    秦晋笑道:

    “世事本就无常,老将军何必挂怀,现在将治所迁来绛县,一切都就近,不论治军或是治政可都从容多了!”

    皇甫恪也跟着大笑,手捋胡须道:

    “说实话,老夫不善治政,也从未治过政,在军中厮杀了半辈子,也只会治军。今后还要使君提点啊……”

    秦晋却绝不打算插手绛州政务,实际上也没有经历插手,接下来他应经在谋划一盘更大的棋局,又哪有经历估计这种地方政事呢?

    “老将军以往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既受了太守印绶,就要代天子牧一方百姓,莫要谦虚推辞哦!”

    两人虚应了一阵,虽然是骑在马上,但仍缓步随着车队缓缓向绛县城而且。翻过了一处山坡,皇甫恪立马驻足,忽而指着前方已经清晰可见的城门。

    “老夫昨日登城门楼,发现了《汉封邑》石碑,八百年下来,已然斑驳不堪……”

    秦晋心中一动,所谓封邑石碑,那是为本地诸侯刻石宣名的,一个名字从他的脑中闪现了出来。

    前汉绛侯周勃的封地不正是绛县吗?而皇甫恪提及绛侯周勃一定不是无的放矢,必然意有所指。秦晋扭头去看皇甫恪,只见这位老将军的脸上竟罕有的挂着一幅落寞之色。

    秦晋不知道皇甫恪此刻心中所想的是什么,也许是想起了被害惨死的父母妻儿,这种家族惨剧,的的确确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天子从来最是无情,绛侯以定鼎之功恢复汉室,到头来却换得汉文帝的百般猜忌,多方折辱。”

    秦晋明白了,皇甫恪竟是自伤其身,他对唐朝从未有过一丝叛逆之心,父母妻儿却遭无端迫害而死,难道天子仅仅放出一句受“奸佞蒙蔽”就可以轻飘飘的推卸责任吗?

    皇甫恪的身份地位虽然远远不及绛侯周勃,但总是一片忠心付诸东流。

    “何止周勃,其子周亚夫平七国之乱,还不是被景帝诬陷谋反,投入廷尉监狱,最后不堪受辱,自尽惨死!”

    不知何故,秦晋也跟着皇甫恪的情绪想起了,绛侯周勃的儿子。

    这两个人都有定鼎汉室的功劳,却绝无谋逆野心,只是文景两父子最是冷酷无情,将他们摧折而死。

    “秦使君,老夫从前只以为你是个有野心的人,但经此一战之后,却发现老夫错的离谱,难道使君就不怕有朝一日步了他们的后尘吗?”

    这一问,皇甫恪脸上的表情由落寞忽而渗出了彻骨的仇恨,这让秦晋浑身不由得一凛。

    父母妻儿惨死之仇不共戴天,皇甫恪能一直隐忍,这对他而言无异于非人的折磨。

    人在经受了悲惨的遭遇之后,自然就容易产生偏狭的想法,就连生性粗豪的皇甫恪也不例外,此刻他脸上的仇恨与憎恶不正是这种流露吗?

    只不过,皇甫恪的反问,难道真的只是他的偏狭想法吗?

第四百零五章 :老少有深谈() 
不管皇甫恪的想法是否偏狭,秦晋都立刻调整了心态,不能任由自己被他的这种负面情绪所影响。

    “天子没有私恩,大仁大德才是明君,老将军应该深悉此理!”

    诚然,秦晋看不惯天子须得具备六亲不认的冷酷,但也不得不承认,只有如此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天子,关键时刻可以为了所谓的天下牺牲除己之外的任何人任何东西。

    皇甫恪笑的更加凄然。

    “一如使君所言,天子无私请,但老夫的父母妻儿却也是活生生的人啊,就这么,就这么被害死了,奸佞却仍旧逍遥法外,身居高位……”

    越说越激动,皇甫恪老泪纵横,家破人亡的痛楚,哪怕如此刚毅之人都忍不住肝肠寸断。秦晋也是一阵戚戚然,皇甫恪在这个世界上好歹还有亲人活着,而他则真真是孑然一身,甚至连这具身体原本也不属于他。

    秦晋没有继续劝解,他知道,有些情绪总要发泄出来才好,如果在心里憋得久了,没准会憋出什么祸事来。

    果然,当大部车队辚辚入城以后,皇甫恪的情绪渐渐平复,叹了口气说道:

    “老夫情绪失控,让使君见笑,咱们也进城去吧!”

    “此乃人之常情,老将军不必挂怀,天色尚早,不如在这城外走走,看看…。。”

    “也好,老夫自来到绛县还没仔细勘察过地形,今日正好探看一番。”

    两个人沿着土坡往绛县城西南的一处光秃秃的小山包走去,这座山包于平地上突兀而起,秦晋怎么看都觉得是一座陵墓的封土堆。其实,就算是陵墓的封土也不奇怪,大河两岸乃中华文明肇始之地,分布于此的陵墓也是星罗棋布。

    很快,一老一少牵着战马登上了山包顶部,西南风轻轻拂过,秦晋只觉得凉爽惬意,放眼向南望去,一条河流自东向西缓缓流淌而过。这是湅水发端的上游,河道浅而窄,又由于天旱无雨,已经干枯了大半,露出来的淤泥河底也都龟裂成了千片万片,沿着湅水向东西两侧延伸。

    如此景象让人咋舌不已。

    “安贼作乱,又逢大旱之年,唐朝还真是祸不单行啊!”

    秦晋的一句话还未说完,皇甫恪的声音也随之而起。

    “岂止于祸不单行,还有**……”

    秦晋忽然转过身来,直视着皇甫恪。

    “老将军,秦某只想问你一句,还望直言相告。”

    面对秦晋咄咄逼人的目光,皇甫恪不满的哼了一声,又道:

    “有甚话,直管问就是,秦使君何时也婆婆妈妈了?”

    “如此便得罪了,敢问老将军,究竟恨天子多一些,还是恨唐朝多一些?”

    这么问的确有交浅言深之嫌,但皇甫恪并非官场俗人,身上颇有些古人风骨,倘若遮遮掩掩的反倒会弄巧成拙。秦晋要得他一句准话,否则便不可能全心与之合作。

    皇甫恪先是一愣,他显然没料到秦晋会问的如此直白,而后马上又恢复如常。

    “老夫恨不得亲手取其性命!”

    这句话说的疾言厉色,看得秦晋心头突突直跳,皇甫恪这等表情绝对是他内心的真是流露。但紧接着,皇甫恪又哈哈大笑。

    “秦使君放心,孰轻孰重老夫心里自有一杆称,老夫现在只想亲手宰了两个人,一个是杨国忠,另一个就是安禄山”

    秦晋有些讶然的望着皇甫恪,他的态度转换如此之快,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一时间还真难分辨。

    皇甫恪似乎是看穿了秦晋的心思,忽而又肃容道:“请秦使君放心,老夫随身负血海深仇,却断不会让安禄山那老贼得逞,这笔帐除了算在此人身上,就全在杨国忠身上了。”

    他顿了一顿,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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