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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使君请受李亨一拜!”
吓得秦晋连忙跳开,扶住了下拜的李亨。
“殿下折煞臣了……”
李亨坚持下拜。
“若非秦使君从城外救回了他们,恐怕明日孙贼叛军一到……受得李亨一拜!”
秦晋焉能生受了李亨一拜,也是执意不肯。宗正卿李璆看不过去,来到两人面前道:
“大将军便受了太子一拜,也是太子敬贤重贤!”
有了李璆的这个说法,秦晋终于拗不过李亨的坚持,受了他一拜。
“臣回来向殿下复命,寻回一百七十一人!”
李亨道:
“使君再立大功,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也好有精神……”
“城防分区尚未完成,臣难以入眠,臣先告退!”
和太子打了一个照面,算是对今夜的行动有了交代,秦晋又上马急急离去,城内的工作一样千头万绪,他恨不得再多出七日功夫也好,也不至于如此仓促。
瞧着秦晋急来急走,李璆表情复杂,重重道:
“若非天子亲小人远贤臣,我大唐也不至于有今日之危!”
当众非议天子,若是在七日之前,李璆就算是李隆基的堂叔也免不了遭受斥责,甚至被罢官的境遇。但现在,李隆基早就灰溜溜的逃去了蜀中,背地里骂他的人不在少数。
李亨虽然也认同李璆的话,但李隆基毕竟是他的父皇,便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又不能说李璆的不是,于是只能尴尬的笑笑。
“宗正卿劳累多日,还是回宫早些休息,养足了精神……”
李璆却并没有一如李亨所愿就坡下驴将话题岔开,而是将矛头直指李亨。
“太子可莫学李三郎!”
李隆基在兄弟里排行第三,因此在登基之前很多人都称之为李三郎,现在李璆提及旧称,自是对他有着极大的不满。李璆也有足够的理由对李隆基不满,如此强盛的唐朝在李隆基手里落得这般田地,谁还能平心静气呢?
也许是李璆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激动之下说的话有些过分,便又将语气缓和了下来。
“太子能在危亡之际,挑起千钧重担,大唐亡不了,亡不了……老夫高兴,高兴啊……”
说着,李璆纵声大笑,竟笑出的老泪纵横……眼见着老宗正如此失态,在场之人无不悲声戚戚。
笑了一阵,李璆的精神便有些萎靡,毕竟是古稀高龄,身子骨再硬朗也禁不住折腾。
“老夫累了,回去休息了。”然后又回头对众人道:“都走吧,回去休息!”
李亨早就有意让李璆回去休息,今日见其情绪大起大落,生怕他出了意外。忽见那黑瘦少年跟在李璆身后,脸上挂着泪痕,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李亨心一软招手道:
“虫娘过来!”
少年破涕为笑,拎起肥大的袍子奔了过来。这一次老宗正李璆没再阻拦,径自而去。只是一众皇子皇孙看着黑瘦少年眼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是啊!太子现在大权在握,已经今非昔比,能够得到太子的格外关照,又有谁不羡慕嫉妒呢?
“虫娘以为再也见不到太子哥哥了?”
李亨抬手刮了一下少年的鼻头,笑道:
“看看哪还有公主的模样?”
这个黑瘦少年正是刚刚受封不久的寿安公主,乳名唤作虫娘。
虫娘眨了眨眼睛道:“逃难在外,越狼狈越好,如果一身锦缎金玉,怕太子哥哥现在就见不到虫娘了……”
说起逃难在外的遭遇,虫娘直拍胸口,显是仍旧心有余悸。便有个不肯舍弃华服的县主被夜半劫贼拖去糟蹋了,所幸没被害了性命,这才得以随李璆返回长安。
李亨呵呵笑道:
“机灵鬼。”
得了李亨的称赞,虫娘得意的扬了扬沾满灰土的俏脸。
“走,随太子哥哥回太极宫,好好洗漱,换回公主的衣衫……”
李亨对这个异母妹妹十分喜欢溺爱,因而虫娘也顽皮的称其为太子哥哥。不过,虫娘却拒绝了李亨的特殊关照。
“虫娘不能随太子哥哥去太极宫,虫娘还是和旁人一样,到东宫去吧!否则大家只会说太子哥哥亲疏有别!”
闻言,李亨愣了一愣,继而又笑着轻抚虫娘脑后。
“虫娘教训的是,太子哥哥不该亲疏有别!”
说话间,李亨心中一动,说道:
“虫娘刚刚见过驸马,还满意吗?”
原本还机灵活现的虫娘竟瞬间扭捏起来,双手叠在身前,搓起了手指。见状,李亨大笑。虫娘不满的抬头道:
“还笑,不理太子哥哥了!”
送走了虫娘,李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退。他心里实在装了太多放不下的事,片刻欢愉已经是难得的奢侈了。提起虫娘这个妹妹,除了自己对他的喜欢溺爱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父皇已经有敕命,将她下嫁秦晋,并因此而破格册封为寿安公主。
李亨对父皇的心思十分了然,虫娘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然则他却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学父皇的冷酷无情。秦晋是他十分看好的人,虽然曾有过悖逆的行为,可那是为了自保,如今的事实又证明其人心中果有大义。父皇不用此人,固然有多疑的性格使然,但究其竟还是被享乐**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忠奸不辨。
现在虫娘既然脱险了,李亨决定为她和秦晋完婚,如此也算成就一段佳话。
次日一早,李亨召集三品以上重臣议事,秦晋也应召而来。陈希烈第一个表达了对秦晋的不满,他认为秦晋搞的那套战时管制以及民营都是瞎胡闹。
“昨天晚上便有十数家找到了老臣,向老臣申冤诉苦,说秦晋纵容部将强抢民财……”
李亨笑道:
“老相公所说之事,李亨也了解一二,战时管制,集中物资的命令,便是出自李亨的亲笔所书。”
“殿下,这么做只会让城中百姓与我大唐离心离德,万万不可啊!”
陈希烈口中话音颤抖,干涸的老眼里竟又急出了几滴浑浊的眼泪。
魏方进与崔光远都是亲近秦晋的一派,见陈希烈这老家伙如此作态,便先后驳斥。
“陈老相公口中的民意怕只有那十几家吧?因为民乱,城中百姓家十之七八失去了恒产,现在战时管制,物资平均分配,才会饿不死这许多百姓……”
崔光远说话毫不客气,既对陈希烈加以嘲讽,又向太子申明了战时管制的好处。
魏方进却不阴不阳的说道:
“如何,难道陈老相公另有妙计能解决城中失产人口的生计?”
第四百六十七章 :使君惊四座()
魏方进一句话就把陈希烈堵的哑口无言,让他挑毛病可以,真要负责全城所有人的生计问题,那是万万不能的。现在的情况就好像和尚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要想养活那些在民乱中的失产百姓,只有让城中有产的富户掏出自家的粮食来救济。而这么做,无异于得罪了城中最有权势的一群人,此时秦晋所遭受的非议,不正因为此吗?
究其竟,城中的贵戚们根本不在乎秦晋搞什么民营和战时管制,但若这两点触犯了他们的自身利益,那就另当别论了。
陈希烈正是看明白了矛盾的根本所在,因此才刚当众在太子面前非议秦晋。毕竟太子也不可能为了秦晋一个人而得罪了城中所有的贵戚吧?然则,他还是低估了太子对秦晋的支持与信任。
李亨不但明确的斥责了陈希烈的说辞,甚至还坦言秦晋的背后站着自己,谁若想动秦晋一根手指头,就是动他李亨。
这句话的分量直与撕破脸一般无二,在一向温文尔雅的李亨而言是绝无仅有的。陈希烈闻听太子如此决绝的话语,惊的倒吸一口凉气,又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老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
唯有声泪俱下的表明忠心,李亨的态度也缓和了下来,安慰道:
“老相公忠心,李亨全看在眼里,还望老相公全力支持李亨才是!”
陈希烈擦了擦老脸褶子里的浑浊泪水,亢声道:
“老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亨闻言大喜,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殿上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陈希烈今日所为太难看,谁不知道秦晋在长安守卫战中的重要性,现在摆明了车马要踢人家一脚,还想把太子也拉下水,这不是得了失心疯吗?
由此,魏方进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陈希烈这么糊涂,即便复出了又如何?怎么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呢?他甚至还希望陈希烈就这么一直高调的糊涂下去,然后尝尝秦晋的雷霆手段。
自从马嵬兵变之后,他算是彻底认识了秦晋这个人了,并暗暗警告自己以后但凡任何事都不可与之为难,甚至要积极主动的与之配合,否则会有一长串人成为自己的前车之鉴,而这其中最有分量的一个人就是当今天子李隆基。
不过他也有预感,李隆基自马嵬之变后将逐渐退出唐朝的权力中心,取而代之的究竟是太子还是秦晋,一直难有定论。
众人各怀心思,身为舆论忠心的秦晋却置身事外的沉默着,好像与己无关一样。
突然间,秦晋的眼睛里散发出灼人的光芒,朗声道:
“臣以为,殿下当于此危亡之时即皇帝位,只有新君登基才能振奋天下人心,收复两京才不会成为一句空谈!”
此言一出,点上骤然安静,只有大臣急缓不一的喘息声高高低低。
刚刚魏方进还觉得秦晋得罪了城中绝大多数的贵戚,有点得不偿失,毕竟神武军要想在长安站稳脚跟绝对离不开这些人。现在他又顿觉窒息,甚至连思维都停止了。让太子李亨于此时继位登基,那岂非就是废掉了当今天子,然后再与其上一个尊号,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太上皇吗?
要知道,李隆基当了四十余年天子,向来以强势著称,而李亨在作为储君的十几年里也一直被天子以各种借口打压,甚至几度濒临被废的边缘。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个看起来有些懦弱的太子竟能有朝一日亲手夺权。
与此同时,魏方进更对秦晋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么大胆的想法也只有此人能够想到而又当众提出来。只要李亨答应下来,秦晋这个首倡之功是万万不能少了的。
经过了初时的震惊以后,殿上的数位重臣都纷纷附和着秦晋的说法。
“臣等恭请殿下即皇帝位!”
非但列为重臣,就连李亨都被秦晋突如其来的建议惊呆住了,他看着呼啦啦跪倒在自己脚下的重臣,心中亦是澎湃不已。但心底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提醒着他。
“李亨啊李亨,千难万苦这才是第一步,千万不能被利欲熏昏了头脑……”
“天子身体康健,李亨何德何能即皇帝位?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为了表达自己推辞的坚决,李亨甚至不停秦晋进一步的解释,连招呼都不打拔腿便走。
宦官李辅国见状赶忙一溜小跑追了过去。
“殿下,殿下,慢些走,小心……”
只留下列为重臣目瞪口呆,陈希烈瞪了一眼秦晋,鼻间重重闷哼,拂袖而去。其余几位和秦晋关系一般的大臣也随之离开,只有魏方进和崔光远凑了上来。
“秦使君有把握说服殿下提前继位?”
秦晋却答非所问。
“目下的情况不是秦某有没有把握说服殿下继位,而是殿下必须从速继位,若晚了只怕于长安形势不利!”
“这么严重?”
崔光远大讶。魏方进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秦晋与二人先后出了大殿,又一边解释着因何有此一说。
“天子西狩蜀中,而蜀中又与关中道路艰难,消息传递一来一回也要数月之久。倘若殿下不即皇帝位,恐怕有些人未必肯听命。若继位,情形又大大不同,提调任何人都名正言顺,倘若有人不从,则是违诏……”
“使君此言有理,殿下毕竟甚少牵扯朝政,恐怕某些人便如所言,阳奉阴违,崔某愿与使君联名奏请殿下早日登基。”
秦晋不置可否,一旁的魏方进却道:
“老夫以为,以殿下的性子向来不善作伪,倘若不想,就是咱们说出花来也未必肯哪!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魏方进最善于揣摩人心,这与秦晋的估计也相差无几,只得轻叹一声。
“从长计议就晚了,还须想个扎实的理由,让殿下无从拒绝!”
魏崔二人都是一连的茫然,如果靠嘴皮子就能说服太子,这是否也太儿戏了?
不过,这种话若出自旁人之口,魏崔二人一定会一笑置之,但出自秦晋之口又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