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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发,包括一应吃穿用度也是呢!只这样一来,虽然吃穿不愁,但也都是些粗茶淡饭,家主适应几日或许便能习惯……”
少年仆役说话的当口,目光却扫向了李萼半口没动的冷馍。显然,他是在指他吃不习惯这种难以下咽的冷馍。
李萼马上明白了少年仆役的话中之意,顿时尴尬一笑,又伸手抓起了那块冷馍,往嘴边送去。
骑马走在长安大街上,想象中满街流民,惨不堪言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与之相反,大街上行走的人都来去匆匆,似乎各有所忙碌的事情。如果不是清楚知道长安城外面有二十万攻城大军,真会让人产生一种战争从不曾发生的错觉。
然则,尽管街市上一派平静,李萼又分明能感受到与昔日的明显区别。好一阵他才恍然,仍旧熙攘繁忙的街道应是少了往日的热闹繁华。尽管人来人往,他感受到的只有萧条与冷清。
前方忽然传来了撞击声,紧接着就是惨叫声,争执声纷至沓来。李萼骑马向前,片刻功夫便抵达了冲突地点。原来竟是两辆马车避让不及撞到了一处。当事双方越争执越激动,眼看着就从谩骂转变为动手。而围观的人也是越聚越多,议论纷纷。
这种围城时刻,人心毕竟不稳,就算一点小冲突都可能演化成不可估量的大乱。李萼刚想上前劝解,却陡闻锣声阵阵,一队官差急速奔来,迅速将当事双方带离现场,同时又将撞坏的马车转移到路边,以使道路畅通,疏散围观的人群。
转瞬间,人群散了,街道恢复平静,如果不是路旁停着的损毁马车,仿佛此处从不曾发生争执围观一般。
而这在当初的长安城是绝对不可能的,一旦当街产生了这种纠纷,就算京兆府的差官及时赶到,也不敢处置,必先询问背景禀报上司。而在长安这种公侯遍地的地方,往往层层禀报到京兆尹那里,就连京兆尹都有可能两手一摊无可奈何。最后只能上奏于天子,请天子裁决。
当年杨家五门纵横长安,与广宁公主争路,被杨家恶奴挥鞭坠马,受了委屈的公主最后只能向天子诉苦,这种官司纠纷又岂能是区区京兆尹能够置喙的?只可叹,广宁公主的诉苦却又为她招来了更大的羞辱,驸马被以劝解不利之名受责罢官,对杨家五门仅仅是杀掉了挥鞭的恶奴而已。
天子如此公私不分,纵容奸佞,延伸到京中治安而言,便是法令不通,法令不通带来的恶果便是凡事因人而异,最终除了人心尽丧以外,还使得政令不通,效率低下。
如今京兆府的差官不问青红皂白,现将聚众闹事的人带走,再恢复治安,效率之快足以见得新天子是有所作为的。
李萼又瞧了眼路边那两辆马车,显然不是寻常人家所有。
很快,李萼抵达了位于城北的军营,据说秦晋平日里都在此处办公,这也是他第一次正式接触如雷贯耳的神武军。他十分好奇,秦晋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能使一支仓促组建的神武军成为能与安史叛军一较短长的精锐之师。
进入辕门后,早有人候在里边,李萼与之交割了名帖之后,便被引着往军营深处走去。很快,他就在一间看似普通的房子里见到了秦晋。
此时的秦晋正伏在案头,批阅公文,自从负责长安城防与叛军交战的全责之后,他忙的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实在坚持不住了才在一旁的军榻上和衣而卧,两个时辰以后又再度起来处置那堆积如山的公文。
这也是秦晋因何急待寻觅人才的原因。
在秦晋看来,李萼正是协助他处置公务的最合适人选。一个主帅如果让所有的经历都被这种具体事务所牵扯,显然是不正常的。
李萼私下打量,这处屋子前后左右不过十几步见方,摆放的家具器物也是粗普简单,又见秦晋聚精会神,便立在当场不忍心打扰。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了,秦晋抬头时才发现,屋中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人,定睛认清是李萼以后不由喜道:
“李兄何时来的?”
李萼躬身道:
“刚到,瞧见大夫聚精会神处置公务,不忍打搅!”
秦晋闻言大笑:
“何谈打搅之说,让李兄来就是为秦某分担公务的。”
李萼奇道:
“难道大夫整日都与这些案牍公文打交道?那,那安史叛军若攻城,又该有谁规划策略?”
秦晋示意李萼落座,又道:
“李兄可能不太清楚神武军的运作,先有作战计划,而后坚决执行便是,秦某去了也只能振奋士气,倘若横加干涉,却是乱命了!”
这种治军领军的法子,李萼还是头一次听说,而且在他接触过的兵书中一例也见不到这种以放任不管成就精兵的法子。
秦晋简单的和李萼说明了一下神武军的运转方式,不过他虽听的明白,却又如论如何都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以长安的情形,坚守一年也不成问题,现在难却难在安抚人心。”
叹了一口气,秦晋又缓缓道:
“别看城中一切好似有条不紊,但却处处如紧绷的弓弦,不知那一刻就会崩断……”
看着秦晋忧心忡忡的样子,李萼的心思也从神武军的运作方式上拉了回来。
“以下走所见,大夫断不会只有坚守一途,不知还有何长策呢?”
秦晋大有深意的看了李萼一眼,笑道:
“李兄这一问,算是问到关键处了,长安不过是个诱饵!”
李萼倒吸一口冷气,惊呼了一声:
“诱饵?”
他在此之前就料到秦晋一定会有奇计,但却万万想不到,他要以诱敌之计来对付安史叛军,而且其中的诱饵便是天子与其本人!
刚要仔细询问,却忽闻外面有军卒高声禀报:
“报!叛军大举攻城了!”
秦晋由座榻起身,着左右帮助他穿戴铁甲,同时又用一种看似轻松的口吻与李萼道:
“今日的好戏到了,李兄何不与秦某一同到城上去观战?”
李萼下意识的反问:
“大夫不是说对军中计划不会横加干涉吗?”
秦晋哈哈大笑,仅回答了他四个字。
“提振士气!”
第四百七十八章 :法场救名将()
虽然李萼看着秦晋表现的从容淡定,可他却不认为秦晋内心中真的那么若无其事,要知道安史叛军在击破潼关以前几乎势如破竹,就连洛阳这等坚城都在旦夕间攻破,且算长安城墙略高,护城河略深,又能强到哪去呢?
更何况,他就是从长安城外进来的,对外面的情况也算了若指掌。实际情况就是,只要出了长安各门,渭水以南千里关中之地几乎都在安史叛军的控制之下,反倒是唐朝官军却像与猫捉迷藏的老鼠一般,躲躲藏藏,遮遮掩掩。
再说,长安城周长七十余里,叛军只要寻几处同时强攻,虚虚实实几轮下来,恐怕再坚固的城防也难以抵挡吧?在李萼的猜想中,安史叛军之所以迟迟难以攻破长安城,恐怕还是因为主将孙孝哲身受重伤之故。
可只要其人不死,再重的伤患也会痊愈,只要孙孝哲能够恢复七成左右,便能重新对大军掌控自如,届时攻城,神武军又当如何?再说,就算孙孝哲的伤患迁延不愈,难道安禄山就不会再派别人做主将吗?
总而言之,李萼觉得秦晋的诱敌之计似乎太危险了,而且他又在绞尽脑汁的揣测,就算秦晋诱敌成功了,又如何呢?神武军真的有能力一口吃下二十万乃至更多的叛军吗?诚然,河东道大捷的例子在前,可那仅仅是计策的成功,以及蕃将的愚蠢配合,在数郡广大地域上的较量与眼前单一的长安攻防战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李萼也承认秦晋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有勇有谋之人,但在铁打的实力面前,他不认为投机取巧的法子能够每一次都会有收效。
这一次叛军同时选了东西两个方向进攻,东侧的战斗发生在延兴门,而西侧的战斗则有开远门和延平门两处。
秦晋选择了西侧,带着李萼就近赶往开远门。
尚在大街上之时,李萼就满耳听闻此起彼伏的轰隆炸响之声,与昨夜在太极宫中听到的一般无二。
他对这种天子口中的新式火器也好奇极了,已经迫不及待的恨不得马上飞到城墙上,看一看神武军是如何用这种会发出巨响的武器退敌的。不过沿途之上,他却发现大队全副武装的神武军沿着与战斗处相反的方向徐徐前进。
“大夫,下走有一事不解,这些军卒因何不去开远门?”
“你一定在奇怪,这也不难理解,其实守城的都是团结兵,他们均为民营中优选出来的身体才智优异之人。”
跟在秦晋身后的一名副将似乎觉得李萼的少见多怪有些好笑,竟插言道:
“连广平王都是从民营中经过层层考选擢拔出来的,不过也只够格进入团结兵,可不要小瞧了团结兵!”
这一番话可差点让李萼惊掉了下巴,广平王何许人也他当然知道。
从前广平王的身份仅是太子的嫡长子,而今时今日,当初的太子已经登基为帝,身为嫡长子的广平王自然就会顺理成章的被册封为太子。相信用不了多久,也许在退掉围困长安的叛军之后,广平王的册封诏书便会昭告天下吧。
想到此处,李萼不禁有些黯然。
退围困长安之敌又谈何容易,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见到那一天。
临上城时,忽然有差役疾驰而来,将一封公文交给了秦晋。
秦晋漫不经心的打开,随意扫了几眼,面色却立时紧张起来,继而又仔细的从新浏览了一遍,这才对那差役厉声叮嘱:
“速速回去传我命令,立即暂停行刑,等我过去一一甄别!”
那差役虽然楞了一下,却应诺又纵马而去。
甚至与李萼说话的功夫都没有,秦晋当即上马飞奔而去,竟连城上观战的事都抛诸脑后了。
不过,秦晋的紧张神情却将李萼吓坏了,面对叛军攻城这种情况,他都能气定神闲,面不改色,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惶急呢?
长安大街上一队骑兵纵马疾驰,这是严重的违犯战时管制条例,但维持治安的军卒发觉骑兵中暗红的纛旗之后又纷纷退避了。秦晋恨不得立时赶到西市,那里是京兆府选定的行刑场。
今日将一大批杨国忠党羽在斩首之刑审结后行刑,刚才的那份公文便是死刑犯的最后名单,这原本只是京兆尹崔光远循例报知他的,并非请示准许行刑。所以,秦晋才如此惶急,在那封公文上,一个人的名字令其紧张不已。
郭子仪!就是这个名字竟赫然其上,出现在了杨国忠党羽的名册上,而且还被判处了死刑。
天子登基以后对杨国忠党羽以祸国殃民之罪穷究其责,因此有大批留在长安的官员受到牵连,此前秦晋也看过一些杨国忠党羽的名册,但因其党与众多密密麻麻的名字仅看了几眼就放在一边不去关注,但又哪能想到,就是这片刻的疏忽竟险些酿成大祸。
秦晋相信,郭子仪在历史上绝非浪得虚名,不管此人是否曾经依附过杨国忠,都是实打实的人才,倘若郭子仪的人生就如此悲催的谢幕,他就连做梦也会感到不安的。从天子下诏穷治杨国忠党羽时,秦晋就觉得不妥,但后来又被门下侍郎李泌劝服,杨国忠的主要党羽肯定是要为潼关失守帝国危难负责人的,至于一般的攀附之人在查清事实之后便会得到特赦,不但不予追究,还会官复原职。
反复思量之下,秦晋也觉得这么做只牵连了极少数人,反而还会给绝大多数官员吃了定心丸,甚至还要对新天子感恩戴德,也算是一举两得。因而,就没有继续加以干涉。
清理杨国忠党羽的差事后来被天子交在崔光远手上,崔光远的为人秦晋又十分了解,于是更加放心,不再过问。
开远门距离西市并不远,仅仅隔着义宁坊和居德坊,然则在秦晋感觉却好像分秒如年,终于远远见到了西市的大门,他反而越发紧张。只见外面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百姓,人群中不时传来咒骂声、痛苦声、吵嚷声。
石块、粪便、土坷垃被纷纷投往行刑场中,就算没亲眼所见行刑场中的情形,秦晋也能想象得到,那些待斩的囚犯将是何等凄惨。
骤然间,围观人群中爆出了阵阵欢声呼哨,秦晋的心脏也跟着陡然跳动加剧,一定是行刑开始了,每一次欢呼的**都代表着一颗人头落地。他只祈祷着,此时落地的人头不是郭子仪。
秦晋的骑兵护卫很快从人群中驱赶出一条通路,余者由通路疾驰进入行刑场。与此同时,崔光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