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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第3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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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晋毕竟身体有恙,初时的劲头过去以后立时就觉得体力不支,手中横刀竟也沉的好像千斤一般,每一次挥动劈砍仿佛都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然则,他只能告诉自己,必须咬牙坚持到底,如果自己撤了,又凭什么指望着周遭的军卒上去拼命呢?

    秦晋贴身的亲卫第一次出现了大量的伤亡,这次他带在身边的总数约有二百人左右,但在这短短的一刻钟时间里,就死伤超过五十人。

    城墙甬道很宽,就算十几匹战马并驾而行一样不会觉得拥挤,二百人只负责秦晋的安危,余者则由守军发挥作用,前仆后继挤压着叛军在城墙上的空间。但很快,形势又出现了逆转,随着叛军登上城墙的人数越来越多,他们也开始有节奏的反扑。

    陡然间,有人忽然发现,不少叛军竟以绳索牵引,直坠到城内,试图夺取开远门的控制权。

    “不好,叛军要夺城门!”

    城下亦有不少人负责保护城门,可猝然遭到打击之下,竟然有些奋力难支。千钧一发之计,一营团结兵及时赶到,与守军合力一并将突袭到城内的叛军尽数剿杀。

    开远门战事危殆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极宫中,李亨的面前跪着一名绯袍官员,得知城墙已经被叛军占据了一大段,他大惊失色,已经顾不得面前匍跪的绯袍官员。

    “快,宣李泌、宣陈希烈,宣秦晋……”

    他一股脑的说出了七八位重臣的名字,但愣了一瞬竟又道:

    “陈希烈就不必了,快去宣敕,都愣着作甚?”

    李亨面无血色,声音嘶哑,训斥着反应迟缓的宦官。

    殿内侍立的宦官都被李亨突如其来的发作下坏了,在他们的印象里,李亨绝对是个温文尔雅,性情随和之人,竟不料也有如此声色俱厉的时候。

    一众宦官再也不敢有片刻耽搁,一溜烟奔了出去,各自宣敕。

    李亨盘算了一阵,又颓然坐回到御榻之上,继而抬眼盯着仍旧跪在地上的绯袍官员,咬牙切齿的问道:

    “你刚才所言,可属实?”

    绯袍官员的语气斩钉截铁。

    “陈希烈亲**代臣下,绝无半句虚假,臣自知有罪,请陛下责罚!”

    李亨苦笑了一下。

    “你的确有罪,朕会处罚的,但现在的当务之急却是守住长安城。否则,纵使朕处罚了你,还有什么意义?”

    绯袍官员不敢接话,只得叩首在地面上,久久不敢抬起头来。

    这时,李辅国急吼吼入殿。

    “圣人,圣人,城南民营团结兵的哗变平息了,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这总算个好消息,李辅国分明是在说广平王安然无恙,身子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整个人却好像虚脱了一般,酸软无力。

    “是何人平息了哗变?”

    李辅国停顿了一下才道:

    “是御史大夫,亲自带人去平息了哗变,无伤一人!”

    说罢,李辅国认出了跪在殿中的绯袍官员,正是连日来与陈希烈勾结甚近的三朝宰相张说之子张垍。他来做什么?心中突生疑问,李辅国猛然浑身一颤,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妙。

    但此刻天子就在面前,他也只能干瞪眼,没有任何机会和余地与这卑鄙小人交易。

    李亨则一指张垍,对李辅国道:

    “张垍招认,城中乱象皆因谣言四起,而谣言却是陈希烈刻意使人散布,你可曾听说过?”

    天子问的如此直白,真叫李辅国好生为难,这有可能是试探,也可能是实话。但究竟天子是何种心思才有此一问,他只能堵上一把。

    “回圣人,奴婢不知,但城内的风言风语也有所耳闻,只想不到竟是陈相公授意所为!”

    李辅国的话音刚落,李亨随手甩出了一本万言书,直落在他的面前。

    “看看吧,百官们的联名奏请。”

    见状,李辅国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打湿,好在他这一把赌对了,天子并不知道自己也参与其中,俯身将万言书拾起,摊开一看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竟是百官们联名奏请天子,以陈希烈为相,开府总领国政!

    李辅国震惊之余,又觉得好笑,陈希烈这是疯了吗?试问哪一个天子能容忍臣下如此?

    唐朝宰相比起秦汉时的丞相早就不可同日而语。秦汉时丞相为独相,开府总领国政,官员任免,所有政令均由丞相府所出。而唐朝宰相则无名无实,按照惯例以三省的长官加封同中书门下三品,或秩级更低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任宰相。

    而且三省的长官,如中书省之中书令、门下省之侍中,不过三品官而已。由此宰相的地位比之秦汉不知弱化了多少倍。倘若宰相欲像秦汉时那般开府总领国政,就等于凌驾于三省之上,架空皇帝,恐怕与造反也一般无二了。

    李辅国掂量着手中的联名书,只觉又千斤之重。陈希烈啊陈希烈,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李某落井下石了。

    一念及此,李辅国扑通跪倒在地,大声道:

    “圣人,陈希烈其罪当诛!当诛!”

    李亨深色复杂,久久不发一言,但终究是叹了口气,来到李辅国面前,接过了联名书,又起身来到烛台旁,将其凑到了火苗上,顷刻间就腾起了扑朔跳跃的火焰。

    李辅国见状大惊,失声道:

    “圣人万万不可!”

    联名书是置陈希烈于死地的证据,倘若烧掉了,岂非就白白便宜了那老家伙?毕竟于权力而言,少一个人分,总比多一个人分要好的多。

    李亨却不加理会,只等灰烬悉数散落地面,才缓缓道:

    “多事之秋,朕不忍惩处重臣,徒然坏了人心,念在陈希烈侍奉先帝多年的份上,让他致仕吧!”

    此言一出,不但李辅国大觉不甘心,就连一直匍跪不起的张垍都浑身一颤。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陈希烈倘若轻轻松松的躲过了此劫,万一有朝一日翻过身来,又岂会放过他?

    但是,张垍毕竟人微言轻,天子又岂会让他顺遂如愿呢!

第五百章 :设计逼宰相() 
天子当然不会让张垍顺遂如愿,很快就命李辅国传口诏申斥陈希烈,并且让张垍随行。

    出了天子所在的便殿,迎面一阵北风吹来,顿时激的李辅国狠狠打了个喷嚏。也是巧了,李辅国的喷嚏声未落,张垍也狠狠打了个喷嚏,想必也是一身的冷汗都湿透了。李辅国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厮还颇为顺眼,不但没给自己添乱,扯自己的后腿,反而还颇知道进退,不该说的连半个字都没吐露。

    于是,李辅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模样。

    “张太仆今日这出戏唱的委实不赖!”

    张垍脸上露出些许不自然的表情,唯唯诺诺道:

    “见笑,见笑!”

    他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但李辅国却有意深入下去。

    “哎!张太仆谦虚,今日这一记背后闷棍,陈希烈那把老骨头如果不是硬实的紧,恐怕从此就要卧病不起了呢!”

    张垍忽而正色道:

    “下吏有罪,天子隆恩不加惩罚,实在无地自容。若非留下有用之身,为朝廷尽些绵薄之力,下吏便以死谢罪也在所不惜!”

    这番话大伪似忠,听的李辅国忍不住发笑,他自问不是什么君子,但要他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种话来,也要觉得脸热发臊。不过,张垍话锋竟突转,让李辅国很是满意。

    “下吏早就听闻,公之忠勇,天子左近无出其右,下吏无德不能常伴在天子身边,发愿为公任意驱策,这也就算作为天子分忧了!”

    “好说,好说,今日还真就有一桩小事,非你不可!”

    “但请吩咐,下吏无不从命!”

    李辅国满意的笑了。

    “你给陈希烈去送个信,告诉他,我带着天子口诏,就要去申斥他了!”

    闻言,张垍大为不解,应诺之后又问道:

    “这是何故?”

    他以为李辅国要羞辱陈希烈,却不料李辅国的回答却大出所料。

    “陈希烈聪明一世,却都是些小聪明,今日便让他再聪明一回!”

    说着,又扭头看向张垍,压低声音道:

    “联名书的内容可还有副本?”

    “自然有!”

    “好!遣人送去!”

    至此,张垍茅塞顿开,不禁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叹。

    “公真乃神人,陈希烈自作聪明,一定以为罪责难逃,畏罪自尽或可留下全……”

    “莫要说破,说破了就没意思了!”

    李辅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张垍心领神会,立即着人去安排李辅国的授意之事。

    陈希烈正惶惶然,突然奴仆呈上一封来自张垍的书信,打开一看却是份草稿,其间勾勾抹抹,但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老手哆哆嗦嗦,难以自制,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只有七个字,“联名书,已呈天子”!

    终于,陈希烈爆发了。

    “张垍,畜生,小人。老夫如此信任于你,你却栽赃陷害,出卖老夫,你,你不得好死……”

    陈希烈的骂声中充满了愤怒、委屈绝望与恐惧。现在的主要问题已经不是张垍出卖了他,而是天子读过张垍炮制的联名书,究竟会如何处置自己!可那联名书明明是为了举荐仆固怀恩为将的啊!哪想到最后竟成了张垍陷害委罪于自己的武器!

    宰相谋求开府总领国政,这在唐朝无异于打算谋朝篡位,陈希烈深深知道其中的厉害。这份上书且不论真假,只要到了天子手里,自己的下场恐怕……他不敢再想下去。

    “来人,来人!”

    奴仆蹑手轻脚推门而入。

    “快去寻大郎二郎过来,快,耽搁了半点,谁都别想活!”

    很快,陈家的大郎二郎先后来到了陈希烈的书房。

    两位纨绔子见到父亲萎顿瘫坐在书案后,竟好似一夜间老了十岁,均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父亲大人……”

    陈希烈却一摆手,打断了他们。

    “为父大难临头,今日之后,你们好自为之吧!”

    这番话可把陈希烈的两个儿子下怀了,这明显是在交代后事,而且居然连承继香火的亲儿子顾及不上,有什么祸患会让一贯精明强干的父亲如此萎顿绝望呢?

    不过,任凭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如何惊慌哭求,陈希烈都不肯再多说了,只将那份草稿挨在蜡烛的火苗上,燃烧殆尽,化作片片灰烬。

    这种东西留不得,将来抄家万一落在有心人手里,没准会连陈家都要招致灭顶之灾。

    撵走儿子以后,陈希烈又将常伴身边的十几个妾侍召集在一起。

    “跟着我,你们享了不少福,今日,这福分算是尽了,陈某即将大祸临头,各自都散了吧……”

    说完,他无力的以右臂支撑住身子,低头挥手,示意侍妾们可以走了。

    然则,侍妾们却不明所以,岂会因为一句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话就散了呢?纷纷涌上来,哭哭啼啼,拉着他非要他说个清楚,为什么撵她们走,不少人还表示,就是死也不离开。

    若是往常,陈希烈一定不耐烦的将所有人都骂走,但现在却多少有几分欣慰,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现在看来,这些女子还是有情有义的。

    “老夫触怒了天子,已经见不到明天的日出,走与不走都随你们,可留下来难免就要受到牵连……”

    正说话间,府中奴仆急急而入。

    “家主,天子有,有诏,中使请家主接诏呢!”

    陈希烈惨然大笑,环顾一众梨花带泪的侍妾们。

    “看看,催命的使者来了……”

    众侍妾终于明白过来,立即蜂拥着夺门而出,拥挤之下竟把那报信的奴仆挤翻在地,眨眼的功夫走的一个都不剩。

    陈希烈凄然苦笑。

    此刻方知众叛亲离之苦!

    “告诉天使,老夫沐浴更衣后便会接诏!”

    在以往,大臣接诏时往往会沐浴更衣焚香以示隆重,后来长安被围,天子李亨提倡一切从简,因而沐浴更衣再接诏的事已经很少。

    但现在,陈希烈自知命不久矣,也许这就是他生平最后一次接诏,自然要隆重对待的。

    此时,李辅国已经被让进了陈府正厅,在得到了陈府家奴的答复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一口口喝着茶汤,静静等着。

    反倒是一并跟来的张垍却有点不自然,时时东张西望,似乎在担心什么。李辅国瞥了他一眼,道:

    “奉圣命而来,怕甚?”

    “是,是!下吏明白!”

    口中虽然如此说,但张垍心里却十分忐忑,他就怕陈希烈在绝望之际,会派出死士行刺,拉自己一同共赴黄泉,现在自投罗网岂非更是为人家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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