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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药葛毗伽作为草原霸主回纥的副使,一句天可汗出口,就等于承认了李亨天可汗的资格。
秦晋距离李亨的距离只隔着一排宰相,李亨的表情都看一清二楚,那种由内而外生出的亢奋情绪,也读的明明白白。
可翻过来想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可悲的处境呢?
从李世民开始,历代天可汗何须草原番邦承认才能作数?哪个不服直接提兵打过去,哪怕远在万里的西域或河中都易如反掌的取敌国都城,擒敌国酋首!
反观现在的李亨,药葛毗伽一句天可汗就使他亢奋了,这不正是唐朝衰微与不自信的表现吗?
但是,可悲归可悲,这么做并非自欺欺人,而是让回纥部带了头向新天子、新天可汗道贺,如此一来,至少在一两年内那些心怀异志的番邦就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也为唐朝尽快灭掉安史叛贼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说到底,底气硬有底气硬的做法,底气不足也有底气不足的做法。一切以现实为基础制定的政策,将会为唐朝这艘又老又破的大船稳定好难以控制的船舵,失之不会偏离了航向。
药葛毗伽按照秦晋所教的内容,向李亨承认了回纥兵在长安城内的不法行径,并表示愿意加倍的赔偿城中百姓所遭受的损失,且交出直接行凶者以告慰冤死者的在天之灵。
百官们一时间都傻眼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趾高气昂的回纥使臣居然如此奴颜婢膝的认错求饶。这也太超乎常人所料了吧。
回纥兵到了长安以后,不少官员都见识了这些人的蛮横与不讲理。长安城外的凋敝让这些人找到了足够的自信,根本就不把当地的百姓和维持治安的军卒放在眼里,动辄呵斥打骂。
不少非神武军系统的军将都为了不惹事,持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因而才使得回纥人愈发猖狂。
后来,不少官员们听说这些无法无天的回纥兵竟闹到了长安城里面去,还弄出了人命。长安城里可是神武军负责的区域,人们都等着看神武军将如何对待此事,秉公法办,还是姑息纵容!
然则,出手的竟是京兆府。那些看起来骁勇善战的回纥兵们竟然折在了京兆府差役的手中,悉数被下了大狱。
一些官员提起京兆尹崔光远就频频赞叹,此人不愧是与安史叛军交过手的人,就该狠狠教训教训这些不知死活的番邦野人,难道大唐糟了乱,就要被这些昔日的臣属之国骑到脖子上拉屎撒尿吗?
也有一些人不看好崔光远的动作,回纥人不好惹,他们的数万大军可就在长安以北不足百里的醴泉,万一得知此事以后不管不顾的南下讨要说法,岂非眨眼就是一场兵祸?
关中已经被孙孝哲快折腾成了人间地狱,再也禁不住折腾。因而,这些人中有的已经写好了弹章,只等兵祸一起,立时就弹劾崔光远恣意妄为,擅开兵衅!
然则,这出惊心动魄的大戏终究没有按照官员们预料的方向走下去,而是突然插进来广平王谋刺的大事,然后又以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收场。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回纥人怎么就服了软呢?
与此同时,绝大多数人也都长长松了一口气,既然回纥人认错服软,也就是说不会有兵祸危及长安。
这个结果对李亨而言也是远远超出了预想,本来事件棘手的事,现在竟变成了十足的大好事。他无意的看了一眼秦晋,都是这个年轻人化腐朽为神奇,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因广平王遇刺而生出的烦闷情绪也消散了不少。
于是,在药葛毗伽做足了低姿态以后,李亨金口一开,念在他们勤王南下,忠心王事的份上,赦免了磨延啜罗等人的罪过,可以即刻开释,打也有言在先,倘若日后再犯就绝无轻饶之理!
在得到了天子的确切许诺之后,药葛毗伽如释重负又依照汉人礼数叩拜,然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知小使臣何时可见磨延啜罗?磨延啜罗为正使,理当前来觐见天可汗!”
磨延啜罗本是正使,理应由此人与李亨交涉,但现在他身陷囹圄之中,说起来也是一奇。
这时,宰相房琯说话了。
“磨延啜罗有罪之身,哪还有资格做正使觐见天子了?国事交涉何妨由药葛副使一并为之?”
“这,这合适吗?”
房琯笑道:
“药葛副使年高望重,若不合适,还有谁人合适?”
药葛毗伽闻言后虽然还有些犹豫,但眉宇间也不免露出欣喜之色,哪个不喜欢被人带高帽子呢,尤其这顶帽子还是大唐宰相送的。
“既然如此,小使臣就,就勉为其难了!”
殿上一众官员看的直想发笑,却又不敢。回纥部难道没人了吗,怎么派来了这么一个无能之辈,几句话就能使之乖乖就范,也真是让人惊掉了下巴。
两日的功夫,朝廷百官们一惊一喜,此次朝会顺利结束。药葛毗伽急冲冲的到京兆府大狱中去接人,除了几个手上有人命的主犯,余者一概被当场释放。其中自然就包括了磨延啜罗。
磨延啜罗在京兆府大狱中关了数日,可谓是心忧如焚,一方面怕自己暴露身份,一方面又因为出了越狱的插曲而心神不宁。
现在总算有惊无险的出来,他也不免谢天谢地,心中亦开始盘算着怎么从唐朝君臣那里扳回一局。
不过,在见到药葛毗伽亲自来接她后,磨延啜罗不免吃了一惊,直到离开京兆府,到了合适的说话地方才问道:
“叔父不在醴泉带兵,怎么亲自到了长安?觐见天子的日子唐朝可定下了?还有他们的大观兵又是那一日开始?”
瞅着对一切懵懂无知的侄子,药葛毗伽连连感慨,刚刚会飞的雄鹰还不如野鸭子。
“啜罗啊,听叔叔的话,你也别着急!”
药葛毗伽越是这么说,磨延啜罗越是心里没底,越是着急。毕竟自己隐姓埋名在京兆府大狱中关了几天,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掌控。偏偏药葛毗伽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预料到了一定发生了什么。
“究竟发生了何事,叔叔快快说吧!”
药葛毗伽摇着头,说道:
“叔叔已经代你去见了大唐天子,并亲自向大唐天子认错求情……”
“放屁!”
一向自诩睿智的磨延啜罗愤怒的打断了叔父药葛毗伽才说了半截的话。
“我才是正使,你有什么资格瞒着我去见了唐朝的皇帝?还代我认错求情,我有什么错?”
就算药葛毗伽再好脾气,此时也有些恼怒,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磨延啜罗对他毫不留情面的破口大骂,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如果不是叔父代为向大唐天子求情,你以为你能如此轻易的出来?”
磨延啜罗冷笑道:
“唐朝君臣不知我身份,只要查实了我与命案无干,自然会放人!”
“不知你的身份?”
这回连药葛毗伽都有些看不起磨延啜罗了,一个人自以为是到了这种地步,不是愚蠢还能是什么?
“唐朝君臣早就查明了你的身份,如果不是叔父在他们面前苦苦哀求,大事化小,后果和下场可想而知!”
外邦使臣当街行抢,闹出了人命,又公然聚众对抗执法,一概按照唐律处置,身无命案之人虽然不至于斩首抵命,可坐上几年牢或者受刑还是免不了的。
磨延啜罗只觉得背后直冒凉风,到那时,他那些觊觎已久的兄弟们,恐怕巴不得在自己的头上狠狠踩上几脚。
如是分析,药葛毗伽说的也没错,自己之所以能有惊无险的出来,还真亏了这无能的叔父在唐朝君臣间斡旋。
想归想,磨延啜罗可绝不会服软认错,嘴上依旧硬气的很。
“请叔父尽快安排时间,我要觐见唐朝天子!”
怂人也有三分脾气,药葛毗伽余怒未消,没好气的答道:
“大唐天子说你有罪,不见你,是以都让叔父代劳了!”
“这,岂有此理……”
磨延啜罗怒气上涌,却又无从发泄,意识到自己还身在长安城中,又不得不强压了下来。
“唐朝君臣欺人太甚,既不见我,还留在这里作甚?走,咱们回军中去!”
药葛毗伽斜眼看着侄子。
“恐怕一时还走不成,明日就是大观兵,如果不如约参加,你以为能出得了这长安城?”
“如何就出不去?”
磨延啜罗的声音陡然提高,但马上又意识到失言,警惕的望了望四周。这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可瞬息之间,他又觉得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暗中监视,窥伺着。他竟有种感觉,仿佛自己是个被围在网中的猎物。
第六百二十章 :大夫夜拜访()
磨延啜罗不死心,当即就带着人打算强行出去,谁知才走到了半路,就有一队骑兵迎了上来。
药葛毗伽在长安已经住了多日,对长安城内人马的旗帜藩属也多少了解了一些,看迎风招展的旗号是神武军,不免有些惴惴。
好在对方还算客气,领头的军将冷淡而有礼,谈吐不俗,虽然看服色旗帜应该品秩不高,但一定出身自富贵礼仪之家。
“副使,驿馆在东方,因何要往开远门去?”
药葛毗伽表情尴尬,只得遮掩道:
“听说开远门是神武军与叛贼交战最多的地方,小使臣打算去参观参观……”
那军将听了,面色流露出些许得意之色,但也只一闪即逝,回应的语气依旧冷淡。
“西边各门修整尚未完毕,无令不得出入靠近,副使还请见谅!”
“既然如此就不打搅了!”
药葛毗伽带着磨延啜罗扭头就走,他生怕唐朝人言而无信,一转眼再把磨延啜罗抓起来投入京兆府大狱。毕竟他这个不争气的侄子心中装着猛虎和苍鹰,受此屈辱之后,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现在大军不在身侧,他们两个都成了笼中之鸟,一旦惹怒了唐朝君臣只有任人鱼肉的下场。
药葛毗伽经历了开元天宝盛世,见识过**兵威,是从骨子里畏惧唐朝,敬服唐朝。因而,他的意识中,即便唐朝现在正经历叛乱,也只是一次可以从容渡过的低谷。假如他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将来唐朝兴兵报复,他们的下场难保将会步了突厥人的后尘。
五十年前,突厥人虽然屡经唐朝讨伐,但依旧在草原上有着不可替代的优势,时至今日已然时过境迁,草原还是那片草原,但草原的主人已经成了回纥部。这其间的沧海变化,如果没有唐朝,回纥部恐怕还只是听命于突厥可汗的一个小部落而已。
因此,磨延啜罗的野心在药葛毗伽看来,无疑是不自量力和可笑的。
磨延啜罗怒气冲冲的返回驿馆,不过,他也发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无论是跟随药葛毗伽来的部众,还是之前与之一同入狱的勇士,都对他有了一种不是很明显的轻慢。
这使得他更是无名火起,又苦于无处发泄。
磨延啜罗铁了心的要离开长安城,他不相信,唐朝人会一日不停的时时刻刻监视着自己,他打算寻个机会再溜出去。
然则,到了掌灯时分,驿馆外面的当值军卒忽然多了数倍,都是全副武装来回巡逻,一看就像如临大敌一般。
药葛毗伽看出了磨延啜罗的心思,就耐着性子劝道:
“听叔父的话,忍一时风平浪静,汉人常常说,大英雄能忍人所不能忍,何不把这次遭遇当做对自己的磨练呢?”
头一次,磨延啜罗觉得这懦弱无能的叔父说的话是有道理的。虽然他没有明着表示赞同,可心里面还是打消了强行离开长安的念头。
与此同时,他也在反省着自己的错失,明明自家占着优势,一切只要依照情势理法而作,绝不至有现在的尴尬处境。唐朝君臣也局不会恣意妄为,如此对待勤王的外邦使臣。说到底,还是他的小聪明使然,将他们叔侄推到了眼前的境地。
叔侄二人正无言相对间,房门外响起了驿馆役卒的声音。
“贵使安好,御史大夫到了,还请两位贵使移步一见!”
闻言,磨延啜罗的火气又起来了。
好大的架子,见与不见又岂是对方做主的?难道当他们是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僚属吗?
药葛毗伽适时的拉住了磨延啜罗,明确的回应了外面的役卒。
“我们这就到正堂去,不会让御史大夫久候!”
岂是,秦晋如果刻意托大,完全可以招他们到军中一见,又何必亲自赶来呢?
与磨延啜罗正好相反,他觉得这是秦晋在表示善意。
药葛毗伽所料果然没错,他们见到的秦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