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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第4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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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此处,房琯的手指继续向东移动着,最后在河北道的位置重重敲了两下。

    “届时,如果顺利的话,东征大军已然攻下洛阳,那么便提兵北上,携胜利之威直捣安贼老巢,一举平定叛乱。就算不顺利,叛军也已经陷入处处被动挨打的不利局面,只要假以时日,最终一样会取得胜利。”

    李嗣业暗暗点了点头,房琯的这个战略的确四平八稳,既能平叛,又限制了秦晋的神武军在平叛战场上有更大的作为。

    一道太行山挡在河东河北两道之间,守易攻难,不论从河北或是河东进击另一方势必都不容易。因而,神武军即便击退了史思明部,也未必能乘胜深入河北,最稳妥的法子还是等都畿道的战事完结,做两面夹击。如此一来,秦晋和神武军的作用在平叛之战中必将大打折扣。

    李嗣业盯着地图看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久久才迟疑着说道:

    “房相公忽略了一个人!”

    之间房琯似乎一切都已经尽在掌握之中,反问道:

    “你是说封常清吗?”

    “区区两三千人,又何以左右战局?”

    确实,两三千人就如汪洋中的一叶扁舟,能够施加的影响力恐怕微乎其微。

    两人商议了整整一个下午,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都做了深入的假设与筹谋,直到两人饿的前胸贴后背,这才想起来错过了午时的饭食。

    房琯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僵硬的身子。

    “三日后出兵,成败在此一举!”

    太极宫,宫人梅兮返回寿安长公主所在的院落以后,便把在殿后偷听来的话告诉了虫娘。

    虫娘听到大臣反对自己和秦晋的婚事,觉得有些好笑,便呵呵笑道:

    “那些老头真是甚事都想干涉,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时,虫娘身边的中年妇人却道:

    “一点都不好笑,公主难道不怕天子当真就听信了那些老头子的谗言?”

    虫娘扭头看着中年妇人,这也是在冯翊和延州时,一直照顾她的妇人,是当地的良家出身,与寻常奴仆还是不同的。

    “南姨莫要危言耸听。”

    在冯翊和延州时,虫娘一直称呼其南姨,就算回到宫中也不曾改口。

    却见南姨脸上没有一丝笑模样,她显然不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反而认为很有可能成为现实。只是,一些话不忍心和这生性乐观、善良的公主说的过于透彻。

    在南姨看来,如果当今天子是个善于决断,勇于担当的人,当初就不可能任由最心疼的 妹妹,也就是虫娘涉险,甚至于连一身肩负重任的秦晋都牵扯其中。所幸最后两人都是好结局,假如但有一人出了意外,那岂非就是因当今天子而死吗?

    不过,南姨也看得出来,在虫娘的眼中,一直视当今天子如兄如父,也从未把以前那些事真正的放在心上,更多时候都在设身处地的为旁人着想,真正想着自己的时候反而少之又少。南姨甚至不止一次的,或明或暗的提醒过虫娘,如果在处处险恶的宫廷中如此与人为善,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可惜,虫娘并没有把她的劝告听进去,行事依旧一如往昔。

    然则这一次,南姨的话似乎对虫娘有所触动了,只见他白皙俏脸上的笑容忽而凝固了,歪着脑袋一动不动的愣怔好一阵,才骤而从座榻上站了起来,口中兀自道:

    “不行,我得去问问他,究竟还要不要娶我!”

    虫娘的这番话把南姨和梅兮都吓了一跳,哪有女儿家如此不知矜持的,亲自跑到未过门的夫家问这等事情……

    两个人面面相觑,见到虫娘当真打算出宫,便一齐劝道:

    “公主何须亲自去呢?大夫那里由梅兮去传话不就行了吗?”

    “梅兮愿代公主去向那负心人问一问究竟!”

    岂料,虫娘却噘着嘴,满心不乐意的看着梅兮哼了一句:

    “因由还没弄清楚,谁说他就是负心人了?”

    梅姨则赶紧站出来附和道:

    “谁说不是,从中作梗的是那些老头子,驸马为公主连生死都能置之度外,又岂能轻易变心呢?”

    虫娘毕竟还是个没接触过男子的少女,耳听得梅姨一口一个驸马,不禁满面羞红,小心脏也不争气的扑通扑通的乱跳,想起当日自己伏在他宽阔坚实的背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便觉得幸福到了骨子里。

    然则,她心里甜的很,口上却不承认。

    “南姨口口声声称他驸马,哪个说过一定要嫁他了?”

    南姨忍不住扑哧笑了。

    “对对对,公主还没说要嫁他呢,陛下兴许就从了那些老头子的主意……”

    虫娘终于还是招架不住南姨的取笑,败下阵来,一字一顿的说道:

    “绝对不许!”

    开过玩笑,饶是南姨和梅兮两个人苦苦相劝,都没能改变虫娘的主意。最后没有办法,只得从了这位难得任性一次的公主。不过,他们可不敢就这么任由虫酿出宫,听说最近长安城内并不太平,时常发生当街行抢的恶**件。还是梅兮建议,找李辅国给他们派两个禁卫护着,省得路上出现意外。

    南姨对阉人宦官,尤其是李辅国其人没有好感,坚决反对这个主意。

    “李辅国是个口蜜腹剑的人,谁知道他对公主安没安好心思。”

    梅兮却道:

    “李辅国虽然是个阉人,但对陛下忠心不二,又是领兵的将军,听说,听说与未来的驸马又交好,就算不是好人,也一定会照拂公主的!”

    她本来想直说秦晋为驸马,但见虫娘刚刚的尴尬并未尽去,知道玩笑可一不可再,于是又改口成未来驸马。

    自打跟着虫娘进宫以后,梅兮所见的李辅国对她们一直十分客气殷勤,因而对阉人宦官的印象也随之大为改观,认为南姨的偏见过甚。

    南姨的说法也没有什么依据,因而只哼了一声不作回答。梅兮很少能在南姨面前得着理,便有些得意的笑道:

    “公主稍候,奴婢这就去寻李辅国。”

    此时的李辅国已经从左卫军返回了宫中,他在那里越来越觉得憋气,是以便选择眼不见为净。得知梅兮求他要几个禁卫护着去见秦晋,顿觉惊诧,有些好奇的问道:

    “公主去,去见秦大夫?作甚?”

    话虽是问了出来,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如此急不可耐,还能是作甚了,自然要去私会情郎。别看李辅国是个自幼进宫的阉人,男女之间的事可都门清着呢。

    看着李辅国一脸古怪的笑意,梅兮特地叮嘱他道:

    “将军可要为公主的行踪保密啊,公主此去是要质问,质问那负心郎的!”

    梅兮对李辅国颇有好感,竟也没瞒着他,将实情托出。

第六百四十二章 :突至永嘉坊() 
李辅国眯起了眼睛,很有些玩味的看着梅兮,忽而又道:

    “不管长公主去会情郎,还是找负心人的麻烦,李某尽心伺候就是。”

    梅兮焉能看不出李辅国目光中的玩味之意,情知他误会了自己是在为公主掩饰,其实有什么好掩饰的呢?想去看便去看,有了疑问便当面去质问,哪里用得上掖着藏着?

    “不不不!李将军误会了,公主的确是要质问那负心人的,因为,因为他要悔婚!”

    这句话说出来,让李辅国也吓了一跳。寻常人家悔婚不过是丢人而已,可若是秦晋与寿安长公主的婚事告吹了,恐怕影响的便是半个朝局啊,他李辅国就首当其冲。

    不过,梅兮才是个十五六的小丫头,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等骇人听闻的话,但凡每一个有头脑的人都要思量一下其中的真假。只见笑容又出现在李辅国的脸上,问道:

    “可不许说这等话,万一传了出去,岂非有亏于御史大夫与长公主的声名?”

    梅兮见李辅国不肯相信,急道:

    “李将军如何不相信我的话呢?我在便殿屏风之后都听得一清二楚呢,那个姓皇甫的老头,一直,一直再劝说陛下取消婚事,广平王也另一个绯袍官也在场,他们,他们也不出言劝阻,若非出自那负心人的授意,谁,谁能如此呢?”

    梅兮的声音急促而又气氛,落在李辅国的耳朵里,只觉得刺耳无比。

    他不由得再次眯起眼睛来,盘算着出自梅兮之口的消息。想不到,自己被左卫军的事缠住了,一时顾不上便殿内事,居然就差点遗漏了这等大事。姓皇甫的老头自然就是皇甫恪,此人乃秦晋在河东的心腹,亦曾被杨国忠陷害逼反,并且其家人也因此均遭惨死。

    皇甫恪劝谏天子,试图阻止秦晋和寿安长公主的婚事,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思来想也也理不清头绪,继而又假设着,难道这真是出自于秦晋的授意?可秦晋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与皇家联姻,只会使秦晋与天子的关系更加亲密,而且寿安长公主还是天子最心疼的妹妹。将来他们若生出来女儿,再嫁给储君做正妻,那就是一国之母,如此三五十载之后,大唐的皇帝没准就有了他秦晋的血统。任何寒门出身的人恐怕做梦都想着有如此好事,秦晋怎么就突然转了主意呢?

    不过,李辅国毕竟经历了太多的风雨生死,就算心中对此事很是忧虑,也不会表现在脸上。他看着满脸焦急之色的梅兮,说道:

    “某这就为长公主派去十名禁卫,凭此令牌,可命他们做任何事情!”

    梅兮看着李辅国递过来的一块巴掌大小的铜牌,不解道:

    “公主但有事情吩咐就是,要此物何用?”

    李辅国笑道:

    “你可能不知这禁中宿卫的规矩,除天子敕命以外,非得此物与某之手令不能提调指挥一兵一卒!”

    这规矩与以往相比严苛了许多,梅兮却不了解以前的宫中是个什么模样,是以吐了吐舌头,道:

    “好大的规矩!”

    “皇家么!规矩不大可要乱套呢!”

    不知为何,李辅国对公主的贴身侍婢,也就是这个梅兮,甚有好感,平日里对谁都是板着面孔,唯独见到她总不自觉的就呵呵笑了起来。

    梅兮捧着那枚沉甸甸的铜牌,欢天喜地的去了,李辅国望着娇小的背影逐渐淡出视线,眼眶竟然有些发红,眼前也多了一层水汽。

    良久,他苦笑摇头,口中喃喃:

    “像,真像啊!”

    李辅国十六岁入宫,家中原本还有个妹妹,在记忆中也与梅西一般的天真无邪,只是自那以后变成永别。后来他渐渐在宫中有了些权势,也曾托人回家乡寻访,但是得到的却全是一无所获的音讯。

    据说在他被迫进宫以后,乡里曾遭了盗匪的洗劫,其家人便在那次劫难之后再无音讯。有人说,他的家人被盗匪掳走做了奴隶,也有人说,早就死在了盗匪的乱刀之下。当初乡里在盗匪洗劫之后曾起了几场大火,火灭之后亦发现了几具身份不明的焦尸,那没准就是……

    这也成了李辅国心中永远的隐痛的和遗憾。旁的宦官就算因为失去了生育能力而绝后,但世上总还有家人,从兄弟或本家的子嗣中过继一个承继香火的也比比皆是。

    比如高力士本是岭南大族冯家之后,他在权倾朝野之时就曾过继了兄弟的儿子作为子嗣。

    而他李辅国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没有一个亲人,纵使想过继一个子嗣,也只能从与之毫无干系的人家中挑选。

    “将军,将军……”

    一名宦官的呼唤,让李辅国忽而回到了现实中,他有几分不耐烦的瞥向那没眼色的宦官。

    “何事?”

    “寿安长公主带着贴身的侍婢已经出宫了!”

    李辅国点了点头,沉声问道:

    “禁中宿卫可派了去?”

    “全是身手最好的,将军放心!”

    李辅国的声音有些阴冷。

    “莫要夸口,倘若长公主有一星半点的闪失,便提头来见吧!”

    那宦官被吓得浑身一颤,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李辅国刚刚好似哭过。但是,宫中的所有宦官都知道,李辅国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杖毙犯了事的宦官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轻松,像这种性子的人怎么可能流泪呢?

    长安大街,一辆普通的轺车自熙攘的车流中缓缓向东行进。

    “公主若走御道,此时早就到了永嘉坊,何必像现在这么被挤在路上?”

    梅兮有些紧张的向车外张望着,经历过关中的兵祸以后,她已经本能的时刻担忧着危机来临。出了太极宫以后,仿佛处处都隐藏着未知的祸乱。

    反而寿安公主与之大为不同,从帘幕后好奇的看着任何异样街边的人和物,仿佛都透着无比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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