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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第4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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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想收是肯定收不回来的,现在也只能轻声的安慰几句:

    “好了,朕也没说你有罪,回去好生反省反省就是!”

    一般而言,宦官是绝没有资格在重臣与天子议事时发言的。李隆基在位时,高力士权倾朝野,但也从未越雷池一步过,比起这个权势大不如他的李辅国也是低调的多。

    李辅国汗透重衣,暗骂自己过于得意,怎么在天子面前就忘乎所以了呢?如果因此而失掉了天子的宠信,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是以,他只得千恩万谢,然后又乖乖的起身退下。

    如此一来,崔涣作为重臣的颜面总算彻底保住了,李亨作为天子也能够对臣下有个交代。

    现在议题又回到永王李璘造反一事上。

    李亨扭头看向高适,道:

    “高卿来瑱合作,朕相信一定会马到功成!”

    高适并不多言,只低声道谢:

    “臣定不会辜负陛下厚望!荡平江南乱事!”

    永王李璘造反的最终处置有了结果,君臣等人总算可以放下心来。

    第二日,崔涣早早起来赶到政事堂,还没进去,就听几名佐吏小声议论着朝局与新鲜事。这种情况原本常见极了,他并未放在心上,可在即将推门而入的当口却听其中一人提及了秦晋的名字。

    经过数日间与秦晋的交手以后,崔涣对秦晋这个名字已经十分敏感,因此并不急于进去,只停在外面打算听一听这几个佐吏究竟在如何议论秦晋。

    而这一听之下,崔涣的眉头也不自禁的拧成了川字。

    原来是一个叫张行的御史今日向天子递了弹章,弹劾秦晋二十条大罪,每一条都是稳稳的死罪。只这还不是让他最气的,更可恨的是,几名佐吏居然打算把张行的弹章鱼目混珠,避过他这个政事堂的宰相,然后混在一般的奏疏中呈递给天子。对于秦晋的弹劾,他并不甚在意,毕竟御史有风闻言事之责,御史的弹劾也多数当不得真,但重点在于,几名佐吏就想糊弄宰相,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前怕是也没少被这么糊弄过。

    崔涣再也忍不住,哗啦一声,一把拉开了门,只见里面的佐吏顿时如惊兽一般,纷纷跳了起来,待看清楚崔涣那张因为气氛而有些扭曲的脸以后,一个个面色惨白,如丧考妣。

    “在哪?拿来!”

    崔涣的嘴里蹦出了四个字,他一连说了两遍,才有一名佐吏壮着胆子问道:

    “崔相公所问,所问何物?”

    崔涣也懒得绕圈子,直接冰冷的说道:

    “张行的弹章!”

    众人身子又是一抖,心知崔涣听到了他们的议论,现在可真是一头撞在刀口上了。

    “怎么?耳朵都聋了不成?”

    “没,没……”

    几个佐吏七手八脚翻了一通,终于把张行的弹章翻了出来,放在崔涣平素办公的案头。

    如果是往常,崔涣道真是唐办公,一应佐吏就会也跟着忙起来,翻找文书,裁纸研墨,记录摘要等等。可现在,几个佐吏没人敢随便动弹,都自觉的站成了一排,等候着宰相的发落。

    这些政事堂的佐吏都是流外官,换言之其不但没有品秩,甚至其地位连最低级的从九品下都远远不如。因此,这种中枢的佐吏是不能进入官僚体系内流转的,但凡百里挑一者,苦熬数十年才有可能鲤鱼跃龙门,由流外官转为流内品官。

    而在宰相身边办事的书令史们是最有机会获得这种幸运的,只要表现的足够出色过人,一旦被宰相赏识,自然就可能一步登天了。然则,现在,几个佐吏都清楚,自此以后只怕前途将一片漆黑暗淡!

第六百六十一章 :政事堂丑闻() 
崔涣看着那几名佐吏心道,这种佐吏最擅长的就是欺上瞒下,如果就此赶出中枢,只怕还会到地方上为祸。一念及此,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狰狞,这可把佐吏们吓坏了,心中更是忐忑,不知宰相将如何处置他们。

    谁料到,崔涣暗暗运了半天的气,居然只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你们都说说,张行所言,有几分在理?”

    “啊?”

    众人傻眼了,这种近似于猜谜的问题,真真是令人再头疼不过。问题的关键不在张行弹劾秦晋的二十条大罪真实与否,而是能否猜中这位宰相的心思。因而,这些人都不敢轻易的开口。

    终于,其中一名书令史慢吞吞的说道:

    “下吏以为,以为张行所列这二十条大罪,实在,实在是胡说八道,对,胡说八道!该杀,该杀!”

    在将胡说八道四个字吐出来以后,这名书令史又自言自语般的确认了一遍,不知为何有一连串说了两次该杀。

    有些佐吏看着那书令史的眼神都不对了,大家都知道政事堂中几位宰相对秦晋的态度,房琯与崔涣向来旗帜鲜明,无时不刻不想打压此人。韦见素则为人谨慎胆小,在政事堂也极为低调,比太上皇在位时还少说话。至于魏方进,已经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的人物,大权旁落以后便甚少出现在政事堂了。

    因而,这书令史语出惊人旁人都以为他得了失心疯,非但不想要前程,还打算被治罪下狱吗?要知道,欺瞒宰相这一条大罪就足够给他们这种卑微的佐吏带来牢狱之灾。不过,仍旧没有人敢跳出来公然指责那书令史。

    崔涣冷笑了一声,指着那书令史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崔某如何没见过你?”

    这政事堂内佐吏崔涣都能一一叫出名字,只瞧见敢于发言的书令史竟是个生面孔,于是才有此一问。

    “下吏来兴,今日,今日刚调入政事堂当值!”

    来兴,崔涣默念了一声,真是个奇怪的名字,这种名字凡人只须听过一遍就很难忘记。

    “你倒逐条说说,张行如何胡说八道了?”

    这来兴也当真不按常理出牌,若是旁人必然会依言逐条驳斥,可他却看也不看那二十条,直言道:

    “以一己私利弄险于朝堂,自然该杀!所列罪状,根本不值得一驳!”

    也许是豁出来以后心态反倒如常了,那叫来兴的书令史再开口时已经流利无比又斩钉截铁。崔涣在听了来兴的解释以后,没来由的竟觉得胸口有些发胀。他总觉得来兴对张行那一己私利的指责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想起那日在天子驾前口口声声让天子治秦晋构陷藩王的大罪,后来事实证明永王果真谋反,李辅国逼迫过甚,也是那个秦晋,居然还为他铺好了下台的台阶,这让他的一张老脸往何处放?

    崔涣竟然在佐吏面前失神了,关于他是否为了针对而针对这种自我反省又一次冒了出来。

    佐吏们能进入政事堂当差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哪个没有电察言观色的修为?是以都看出来了崔涣神色间的失神,只是这其中的原因却没人敢妄加揣测。

    来兴站在崔涣面前,脸上已经由决绝转而忐忑,最后已经近似于绝望。

    崔涣最终还是缓过了神来,见来兴面色惨然发白,就知道他会错了意。

    “你来说,为什么要瞒着崔某,把张行的弹章递上去?”

    谁都没想到,这位当朝的三品宰相居然会直接问这种问题。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出了绝望之色,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大家都清楚,就算他们不说,这政事堂里事还有查不清楚的吗?

    来兴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回答,刚才那大义凛然的姿态已经全然不见。

    崔涣冷笑厉喝:

    “怎么,都以为宰相之手不伤蝼蚁吗?”

    来兴的两鬓间陡然汗如雨下,终于还是咬了咬牙说道:

    “张行给政事堂从了钱一千贯钱,买个必保的途径,因此,因此……”

    崔涣也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此事有幕后的黑手在政事堂作祟,想不到却挖出了一窝蛇鼠。

    其实,于是风闻言事原本是直呈天听的,但李辅国当了宰相以后,就改了这个规矩,所有御史的奏疏都必须到政事堂走一遭,由他审察一遍,合格者方可呈递给天子御览。

    这种办法曾深得李隆基新欢,终于可以对杂音耳不听为静,又不必担下了弹压御史的恶名。

    李隆基一朝的后期,这种朝政弊端多如牛毛,新天子李亨继位以后,一直殚精竭虑于克敌光复的大事,是以也没有精力改变这些弊端。

    崔涣是开元天宝年间走过来的官吏,自然深悉此理,但也绝没想到,除了宰相公然动手脚以外,宰相身边的佐吏居然也在暗中动着手脚,以此聚敛钱财。

    仔细询问了其中的细节以后,崔涣断然唤来了政事堂的护兵:

    “把这个几个佐吏一体锁拿,听候发落!”

    在崔涣看来,这是十足十的丑闻,如果政事堂佐吏坑壑一气收受贿赂的消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模样,到头来他们这几个宰相恐怕都只有引咎辞相一条路了!

    然则,这种事情又岂是能轻易瞒过去的?天子那里也必须有所交代,瞬息转念,崔涣决定非但不压住此事,恰恰相反还要大张旗鼓的处置此事。

    下定决心以后,崔涣也一改宰相的矜持,亲自带着护兵到各个公廨中拿人,所见到的佐吏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捕拿!

    前前后后捕拿了近百人,用时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崔涣还不算完,又拿来的政事堂的花名册,命人按图索骥,上门将今日没有当值的佐吏也一一捕拿。

    该抓的人都抓完了以后,崔涣正了正衣冠,觉得是时候入宫面圣,将此事和盘托出。

    由政事堂审查奏疏,至少宰相还有可能掌握全局动态,而佐吏抱团干涉,这就会出现连宰相都难以掌控的权力空间。试想想,天子和宰相的眼皮底下就被一群佐吏偷走了权力,往小说是贪污**盛行,往大说则是亡国之兆!如果别有用心之人收买了这些佐吏,岂非就能公然戏弄天子和宰相了?

    崔涣脚步沉重,越走越急,心想着只要见到天子就必然建议天子,改革迫在眉睫。

    刚进了宫门,却见秦晋也跟着走了进来,崔涣心中略有尴尬,便只咳嗽了一声加快脚步,不打算与之同行。谁知秦晋却从后面高呼了起来。

    “崔相公等等秦某,等等秦某!”

    就算崔涣再不想见秦晋,此时也只能停下脚步等着秦晋追上来。

    不过,就算他等了,也没打算与之闲聊。

    “崔相公,有喜事!”

    秦晋刚一见面就笑嘻嘻的说着有喜事,崔涣就觉得脸上**辣的,政事堂出了这等丑事,此人居然还如此刻意的强调有喜事,他甚至还不无恶意的怀疑秦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进宫的目的,现在就是要恶心自己呢?

    见崔涣面色不善,又有些发愣,秦晋自觉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兜圈子,说道:

    “屯田的具体数字统计出来了,”

    闻言,崔涣愣住了,神色间浮现一丝尴尬,他再次以小人之心了,但还是问道:

    “多少?”

    “共计一万零三九顷!”

    秦晋一本正经的说出了一个数字。

    “多少?”

    一时间,崔涣竟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抑或是对方没有说清楚,下意识的又问了一遍。

    “共计一万零三九顷!”

    秦晋也很配合,跟着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崔涣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激动之下竟当即一把扯住了秦晋手臂,一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崔涣才强克制住身体的发抖。

    “老夫一直以为降卒屯田未必是易事,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杀人贼,如果不被关进降卒营内,就如纵容虎狼归山,遗患无穷,谁想到竟当真让崔大夫生生赶出了万顷田……”

    在士大夫眼中,孟子的话可谓是治天下的标尺,‘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而民又以食为天,也就是说朝廷的头等大事没有可与粮食相比的。恶战之后的关中大片田地抛荒,缺乏人力,秦晋在这种情况下,竟不声不响的抢种了万顷田。按照一般年景,这算下来,至少也得有五十万石粮食,足够关中百姓挺过青黄不接的季节了。

    原本崔涣还不打算与秦晋多说话,现在早就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外,拉着他的手臂,不厌其烦的询问着其中的细节,往后还能抢种出多少天地……

    秦晋呵呵一笑,一拍手中所持奏疏。

    “崔相公莫急,天子过目以后,便归你了!”

    崔涣也笑了,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看看,一急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秦大夫今日入宫面圣,必然会有详尽的准备,奏疏详细列明自是应该,应该的!”

    秦晋附和着笑了笑,自曝其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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