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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第5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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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晋听罢耳语,差点将手中的茶碗打翻,可里面滚烫的清茶仍然洒的到处都是,书案上,衣襟上,使得他看起来颇为狼狈。

    “你再说一遍,谁,谁败了?”

    “大夫现在便知下吏所言不虚了吧?”

    秦晋的声音并没有经过刻意的压低,因而贺兰进明听的清清楚楚,于是也就有此一问。

    没胡子的家老面无表情,答道:

    “是宫里传出来的秘闻,房相公战败,到现在人还不知生死,天子得知消息后,急火攻心,已经晕了过去。现在听说天子已经醒过来,且并没有大碍,实在阿弥陀佛……”

    秦晋只觉得自己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他实在想不到房琯居然败的如此之惨,如此之彻底。就在数日之前,房琯还特地派回来信使,告知天子以及朝野上下,大军已经兵临洛阳城下,将之克复只在迟早之间。可现在说败就败了,很难不使人产生怀疑,质疑军报的真实性。秦晋此时的心境就是如此,他忽然也发现贺兰进明看似夸夸其谈的分析,细细思量间竟很有些道理,也不得不承认道:

    “房相公之败,秦某没有想到,但天子吐血晕厥只怕是有心人故意杜撰,你们以讹传讹吧?”

    没胡子的家老把头摇的像货郎鼓一样。

    “不不不,这绝不是以讹传讹,宫中有人亲眼所见,就连政事堂的宰相都在宫门处吃了闭门羹,见不到天子!”

    这个消息让秦晋心中又是一颤,他敏锐的察觉到,也许天子的吐血晕厥属实,也许有些人又该趁此机会兴风作浪了。

    “大夫此时莫非打算进宫?万万不可如此!”

    秦晋有些疑惑的看向贺兰进明,此人还当真猜对了他的心思。

    “宰相见不到天子,一定有人从中作梗,秦某由如何能坐视不理!”

    “大夫就算去了又能如何呢?难道还要带兵撞开宫门吗?以下吏建议,大夫此时甚至不宜再留在城中,而是尽快到北禁苑的军中去,随时以应对不测。中枢有崔相公坐镇,虽然见不到天子,可有人想兴风作浪,却绕不过他去!”

    秦晋再一次不得不承认,贺兰进明的建议确有道理,实际上他本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好,就回军营去,贺兰使君与秦某一同去吧!”

    秦晋这一句邀请之言无疑是向贺兰进明表示了他的接纳,贺兰进明闻言后欣喜万分,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下吏留在城内,对大夫而言更为有利,关键时刻,可助大夫沟通大尹与广平王!”

    “嗯,也对,便如你所言。”

    秦晋在长安城内有两大重要臂助,其一是对其言听计从的京兆尹崔光远。其二是有储君之实,无储君之名的广平王。广平王虽然不归秦晋的节制,可两人不仅关系融洽,还有着不少的利益契合点。

    另一方面,秦晋与贺兰进明现在尚处于交浅言深的地步,许多涉及关键事的集体商议也不能贸然塞入此人,如此只会让神武军的内部也跟着鸡飞狗跳,对贺兰进明这个外来者抱有深深的戒备之意。

    秦晋对贺兰进明做了简单的交代以后,就带着百余名随从出了永嘉坊。他打算由东门出城,然后围着城墙绕上小半圈,最后安然抵达神武军位于北禁苑的军营。

    谁知,才出永嘉坊坊门,就遇到一支马队风驰电掣而来。自从秦晋搬入了永嘉坊之后,永嘉坊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繁华,那么又是谁敢公然带着人马,直往永嘉坊而来呢?要知道,即便永嘉坊仍属民宅 ,可当今的太上皇一早却定下了规矩,永嘉坊内所有的宅院一律归属皇室内府所有,换言之大臣们只有居住的这一点点权力。

    当今天子对寿安长公主十分宠爱,便将永嘉坊的宅院交给了公主。

    永嘉坊自此将有了秦晋与长公主这一双显贵要人居住,巡城的禁军又岂敢掉以轻心?像眼下这等纵马疾驰的场景,更不应该出现在坊外!这些人究竟意欲何为?

第七百零七章 :重楼宫阙深() 
子时初刻,太极宫甘露殿内传出了时断时续的抽泣之声,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缓慢而又艰难的责备着:

    “朕,朕死不了,皇后哭甚来?”

    “长安的局势才刚刚安定下来,朝野内外又都是些虎视眈眈的豺狼,陛下如果就这么倒了下去,可,可让臣妾孤儿寡母的如何活下去啊……”

    抽噎的声音很明显来自于一个女人,很快又有一个类似于公鸭聒噪的声音紧随其后。

    “皇后殿下勿忧,陛下只是激怒攻心而已,那些个豺狼翻不了天去!”

    大唐天子李亨此时正斜倚在软榻之上,眼睛里尽是疲惫的神色,他对皇后的哭泣和埋怨很是不满,但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再严厉的责备于她。虽然她和广平王的矛盾给其添了不少的麻烦,但念在患难夫妻的情分上,依旧没有深究谋刺广平王之罪。

    猛然间的一阵猛烈咳嗽,使甘露殿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李辅国慌忙去唤御医,张皇后也在旁边急的直转圈子,也是心神皆乱。

    此时御医都在殿外候着,一听到传唤便战战兢兢的奔了进来,给天子号过脉以后才稍稍安心,然后说道:

    “陛下脉象虽然虚弱,但并无恶化迹象,应该只是普通的咳嗽,将养一阵想必就会有所改善!”

    李辅国急得有些失态,追问道:

    “将养一阵,这一阵究竟是多长时间?几个时辰,还是几天?”

    御医被李辅国的架势吓得频频低头,嗫嚅着答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若说准定时日,又怎么可能是人力所控制的呢?”

    李辅国当真火冒三丈,他是由最底层的宦官一步步走到今日高位的,对这些内苑皇宫的这些御医手段也都了解的门清。给天子诊脉治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换言之,不管什么急病,都一律温吞水的诊治。这种方法对他们而言自然是最保险的,可对于天子而言,就不那么好受了。更多时候,许多显贵的病情就是被这些庸医活活拖死的。

    “朝廷养着你们就是要你们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的,现在到了考验你们的时候,却又百般推脱,庸医,全都是庸医!”

    李辅国突然间发作了,甚至忘了就躺在身边的天子,他看着这些獐头鼠目,眼神飘忽的所谓的御医们,只在心里暗暗发誓,一旦顺利过了今日这关,来日必寻个机会把这些人统统流放到西域去,受那封杀酷寒之苦。

    御医们都被吓的像受了惊的绵阳,最后还是李亨替他们解围。

    “也怪不得御医,朕这病的根子是积劳而来的,今日急火攻心不过是个引子,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想化的干净又岂能在瞬息之间呢?”

    李亨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喘息了好一阵,才又指着那些御医摆摆手。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至此,御医们才如蒙大赦一般的鱼贯退出了甘露殿。

    甘露殿上,除了几个侍立的宦官宫人,又只剩下李亨与皇后既李辅国三人。

    “陛下,奴婢有一言,此时比须冒死觐见!”

    “但有话,直说就是,只要于社稷有利,朕无不允准!”

    若在往常,李辅国得了这个答复必然一口气的都说出来,可现在却迟疑了好一阵。

    “现在陛下龙体欠安,为千秋社稷计,使心怀叵测之人彻底断了犯上作乱的念想,是不是该考虑册立太子了!”

    此言一出,原本就很安静的甘露殿上更是静的令人头皮发紧,甚至于连喘息都不敢过于用力。

    好半晌,李亨才拍着脑袋,说道:

    “的确,一直没有册立太子,是朕的疏失……”

    其实,李亨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将长子李豫当做了自己的继承人,而且刚刚继位时就已经暗暗下定了立其为太子的决心。李亨之所以迟迟没有立李豫为太子,更多的是出于保护的目的。

    李亨本人过早的成为太子,虽然有着名分上的优势,可也使之成为了最瞩目的靶子,十数年来,与他或明或暗为难的大臣用两双手都数不过来。出于自己的切身教训,因此册立太子的进程才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搁置下来。

    然则,李亨也万万没想到,就算他不急于册立太子,也不等于李豫就不会面对威胁,甚至于这种威胁要比他本人做太子时更加的严重。至少太上皇在位之时,还没有人敢于公然谋刺太子。

    现在,李辅国突然提出了册立太子之事,李亨的心跳就阵阵加速。他能感觉的自己右臂的无力,几次打算撑起身体,却几次都用不上力。

    对于身体的这种虚弱,李亨甚至于不敢告诉那些为其诊治的御医,只默默忍受着病痛为其带来的恐慌和痛苦。

    “册立太子不是小事,朕要好好思量一下,你们先退下吧!”

    李亨没有即时给出答案,反而把李辅国和张皇后一同哄了出去。

    出了甘露殿,张皇后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逼视着跟在后面慢吞吞的李辅国,许久都不说话。

    别看张皇后乃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可李辅国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反而还放肆的与之对视着。

    “皇后殿下可有事情吩咐奴婢去做?”

    最终,张皇后的目光还是柔和了起来,用一阵前所未有过的温和声音说道:

    “陛下册立太子,将军以为普安王如何?”

    普安王李侗乃是张皇后与李亨所生之子,今年刚刚满十六岁,李辅国心中念头百转,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挂着谦卑的笑容。

    “普安王聪慧过人,素有才名,若陛下肯册立其为太子,奴婢私以为是极合适的!”

    见李辅国在装糊涂,张皇后却失去了耐性与之一旦点的兜圈子,谁知道天子下一刻会不会就已经有了决断呢?现必须分秒急争!

    “直说吧,若能说服陛下立册立普安王,将来必有回报将军之时!”

    与此同时,李辅国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殿下应该知道,陛下一早就属意于广平王,奴婢不过是个宦官,又怎么能使陛下改变主意呢?”

    张皇后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李辅国的脸上,一字一顿道:

    “旁人可能没有办法,将军如此说就是自谦了……”

    正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张皇后相信只要筹码足够大,像李辅国这种人完全可以被收买过来。

    就在张、李二人还纠结于册立太子的人选之时,宰相崔涣已经在小黄门的引领下进入了太极宫。太极宫内只亮着稀疏的灯火,完全没有皇家禁苑的辉煌与气派。重重阙楼的阴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竟像一只只恐怖的怪兽,借着黑夜的掩护伺机兴风作浪。

    “陛下,陛下……”

    崔涣匍跪在李亨的面前,话刚出口就已经哽咽至泪流不止。见到皇帝还是清醒的,他此前的所有忧虑和紧张终于可以一并抛诸脑后,但看皇帝的面色似乎又极是难看,又不免有几分担心。

    “崔卿快起来,朕只是听了前方军报,急火攻心而已,现在已经没有大碍!”

    提及关外的军报,君臣二人竟同时收声,甘露殿内再一次静的令人害怕。

    良久,还是李亨先说话了。

    “房琯兵败了,十几万大军分崩离析,朕,朕该怎么办啊?”

    看着虚弱又带着几分愤怒,几分急躁的天子,崔涣心如刀绞,他强行忍住了哽咽。

    “当下关外形势晦暗不明,为稳妥起见,老臣已经先一步下令在长安内外戒严,防止有人趁机添乱。接下来,必须稳定潼关防线,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房琯和东征大军被全歼了,也得保证潼关不失。只要潼关不失,关中就是安稳的。关中安稳,长安便安稳,大唐便安稳!”

    比册立太子更急迫的乃是关外的战事,李亨相信,就算自己不说出立谁为太子,以几位在京的实权大臣而言,都会明白立哪一个皇子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陛下,兵法以胜败为常事,就算房琯败了,也未必会全军覆没,刚刚的假设只是先做好最好的打算,以备万全。只要判明形势,重新整军,入秋之后仍可派出大军剑指洛阳,陛下又何须过分忧虑呢?”

    也许是关心则乱的缘故,李亨竟有些结巴了。

    “当,当真可以整军再战?”

    “有何不可?天下过半税赋都在朝廷之手,天下的人心更是向着陛下,我大唐同时占着天时与人和,胜算至少也在八成以上!”

    经过崔涣的一番分析,李亨原本苍白的脸上竟然一片潮红之色,眼睛里闪烁着兴奋激动的光辉,与刚刚的疲惫和忧虑竟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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