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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忠不但派人去向严庄求援,同时也派出了人往洛阳去,他此前的打算是总能有一方调来兵马吧!可派往洛阳的一共有三拨人,居然一个都没回来。
看着部将无奈的摇头,钱忠原本稍稍提起来的精神又迅速的萎靡下去,他不是傻子,这种情况绝非寻常,一连派去的几拨人都杳无音讯,这更加印证了此前不祥的预感。
洛阳城里一定发生了不为自己所知的变故。否则以赵九功行事之紧密,就算不能及时的带兵出城,派个人来告知情况却是必然。
而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赵九功也许已经身不由己,换言之就是失去了人身自由。
纷乱之下,钱忠抹了一把不断砸在脸上的雨水,此时大雨已经渐渐转成了小雨,可看着这个尽头似乎短时间内不会停止。
“前军战况又如何了?”
“极不乐观,至多半个时辰,就会彻底崩溃!”
只见钱忠咬牙切齿了半天,终于一跺脚。
“都听令,所有人无命不得擅动。”
围在钱忠身旁的部将们都是浑身一震,本以为他会下令救援,可谁想到竟是这般结果。
“将军,再不派兵救援,前军可真就没救了!”
钱忠叹了口气。
“你们想没想过,如果真的派了援兵,前军固然能够脱困,但大帅的全盘谋划呢?为了救前军,让大帅以及数万兄弟多少日夜的谋划操劳付诸东流,这笔帐都算过么?”
这一声声的反问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的确,钱忠真想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这窝囊仗真不是人打的,外有强敌呲着獠牙猛扑上来,内有奸贼虎视眈眈,随时打算趁着你病要你命。
各种念头纷纷杂杂的涌上来,钱忠恶狠狠的又吐了口浓痰,但刚落在地上就被雨水所淹没。、
他不再说话,部将们也不再说话,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雨水的声音。
远处,厮杀声渐渐淡了下来,所有人都神情默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钱忠再也忍不住,打算到桑林边缘去查看。
没等他走出几步,便已经有军卒来报讯。
“前军败了!”
听到这个结果,钱忠反而平静下来,这个心理准备他早就做好了,之所以如此平静的接受了现实,是因为摆在他们面前的已经没有第二条路。
这时,也有好消息送了过来,是来自尹子琦的消息。
神武军中军大营空虚,他们已经横扫了近半个军营,大营中的守军人马不多,战力一般,如果一切顺利,神武军中军大营的陷落便近在眼前。
得知这可消息让钱忠本已经渐渐熄灭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烧成了熊熊大火。
如果神武军的中军大营岌岌可危,那么这些神武军就一定会分兵救援。只要他们分兵,局面的发展就会按照他们的预计进行,伏兵一出痛歼唐兵,然后转而配合着与神武军秦薛两部鏖战的后军一举将神武军主力消灭,此战就已经奠定了胜局。
“都打起精神来,唐兵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有一场恶战要打,端稳了你们手中的刀枪……”
……
胜利来的近乎于突然,原本苦苦鏖战的秦琰得到万人生力军的侧后翼援助,彻底打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明显的劣势转眼间就被扭转过来,甚至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股令人恶心的叛军击溃。
田承嗣啊田承嗣,看来家主君对你的安排果然恰到好处,连俺们都被迷惑了呢!
秦琰如此在心里暗暗的想着。
如果换了民营的寻常校尉统领这股民夫,他们就必然会老老实实的听令,按部就班的挖壕沟,撤退。绝不会像田承嗣这样,搞出如此之大的动静。
事实上,秦琰一开始也不了解,为什么让田承嗣一个战兵将领带着一群民营的民夫去挖壕沟,如果不知内情还以为田承嗣在秦晋面前失宠了,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真正的原因,恐怕就是在关键时刻,期望着田承嗣能带着这些民夫有一战之力吧!
不管旁人如何猜想,田承嗣出色的完成了份内和份外的任务。
眼看着与之对战的叛军开始向西南方向逃窜,秦琰并没有下令追击,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今夜非同小可,一切还是谨慎为好,既然打赢了眼前这一仗,就不必再追穷寇,关键是能稳住战局。
原本转小的雨又忽而大了起来,不断有雨水从脸上淌下,这严重影响了视线。秦琰下意识的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但眼前的清晰只维持了一瞬间,雨水重又淌了下来。这让他不得不放弃了再摸一把脸的打算。
“郎将快看,民营向东去了!”
秦琰心中一动,这田承嗣怕是早就憋足了劲头,现在刚刚协助自己击溃这一股叛军,又要去支援薛焕,也是个争功心切的人啊。
不过,这种争功并不让人厌恶,因为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帮助他人从火中取栗,欢迎还来不及呢。
刚刚得胜的兴奋心绪没能维持多久,秦琰又心事重重的抬头看向墨黑一片又不断洒落着雨水的天空。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秦大夫总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现在看来此言非虚。原本定计是过了子夜就放火把此地西南部的桑林烧掉,而这场透雨下来,恐怕十天半月都休想放火烧山了。
这时得了空,秦琰便在琢磨着该秦大夫打算放火烧山的目的,一个念头猛然冒了出来,难道这桑林里有伏兵?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跳上高处,仔细审视着那处桑林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轮廓。
那里距离此处也不过六七里的距离,倘若当真有伏兵,刚刚与田承嗣的民营夹击叛军没准就要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但那处桑林的确是上好的伏兵之地,秦琰几乎可以肯定,里面是有伏兵的。这时,他才猛然记起了秦大夫曾反复交代的一件事,那就是不论发生任何变故,都不要离开壕沟,更不能擅自带兵返回中军。
难道……
秦琰的脑中有一个念头在飞快的运转着,他几乎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叛军一定在桑林里布置了伏兵,之所以刚刚没有冲出来做黄雀,那是因为他们不想暴露行踪,他们就像在黑暗中等待猎物的豹子,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扑上去撕咬猎物的。
正思量间,却忽闻军报。
“秦校尉,中军大营被偷袭,叛军人多势众,大营,大营危险了!”
秦琰轻轻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并没有多大的意外。有了刚刚的推断,他甚至知道此刻的自己该做什么,那就是作壁上观,让埋伏的叛军空等去吧。
然则,尽管他知道秦晋早就会有所准备,但仍旧难以抑制的担忧着,担心中军大营会发生意外的任何一种可能。只是战场之上最忌讳的就是擅自行事,因而他只有在黑暗中默默的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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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六章 :田某有所悟()
“杀胡狗!”
“杀胡狗!”
顶着逐渐又转为瓢泼的大雨,民营的民夫们气势反而更加旺盛。就连田承嗣也不禁感慨,如果秦晋能把这些人都招募进入神武军,那神武军该是何等的可怕啊。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功夫想这些战场之外的事了。
因为嗷嗷叫着要杀胡狗的民夫们就像蝗虫扑向庄稼一样,冲向了另一股叛军。
田承嗣吐了口唾沫,长时间的战斗已经让他觉得嗓子眼发干,于是张开嘴试图接一些雨水以缓解这种感觉。
“将军,这边胡狗好像没多少人啊!”
民夫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些端倪,薛焕所部驻守在壕沟的东侧,而他的人马足有三万众,可与之作战的叛军却仅有万人左右。反观秦琰那里,叛军人数足足是此地的两倍。
田承嗣久经战阵,一眼就看出来了其中的猫腻,叛军搞出来的把戏分明就是想让薛焕分兵去救援秦琰,而只要薛焕一分兵,恐怕等着他就是灭顶之灾。而如果薛焕没有分兵去援助秦琰,秦琰将独自面对远超承受能力的压力,很有可能会因此崩溃。
是以,叛军实际上给秦琰和薛焕出了一道两难选择的题目,不管选哪一条路通向的都是坏结果。
想通了此中关键,田承嗣忍不住吐了一口浓痰。
心道这叛军的领兵之人当真不简单,简单的一招就把秦薛二人互为犄角的优势抵消了。幸亏自己没有处在秦琰或者薛焕的位置上,否则可是要难受死了。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佩服起那个仅有数面之缘的薛焕。
相比没有选择的秦琰,薛焕是有选择的,面对两条同样都是通往坏结果的路,如何决断将是极为考验人心的。
事实证明,薛焕选择了按兵不动,也就是说他也看透了叛军的诡计,正所谓两权相害取其轻,按兵不动顾好眼前,虽然在客观上漠视了秦琰的生死,可对大局而言,则是最为有利的。
而民营与自己的突然出现,则像是一头突然闯入原本势均力敌战场的老虎,立即打破了这微弱的平衡。这时,田承嗣才隐约觉得,秦晋将自己委任在这个位置上,领着民营的民夫火中取栗一般的挖壕沟,也许并非偶然,难道他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结果吗?
想到这里,田承嗣哑然失笑,秦晋其人虽然能力过人,但毕竟也是凡人,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呢?他又看了一眼前面若隐若现的战场,此时他已经失去了兴趣。
因为他知道,以薛焕的实力即便不能轻易的将这股叛军消灭,掌控住整个战场的局面也绝非难事。
相比那些卯足了劲的民夫,田承嗣对整个战场有着更加冷静的判断。
“传令,不要冲了!”
民夫们的战斗激情正在顶峰处,但田承嗣的命令就是军令,又不得不服从。民营与神武军一样都是一般的管理制度,最是要求令行禁止。一旦违令,最严重时是要被处以斩首之刑的。
是以,民夫们虽然不敢违令,却都纷纷质问着田承嗣,因何不再冲锋,杀胡狗。
田承嗣哈哈大笑。
“若在军中,战场之上,有人敢质疑主将的决定,你们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吗?”
民夫们却并不理会田承嗣的“威胁”。
“大夫要杀俺们早就杀了,再说,俺们这哪里是质疑呢?”
“对啊,俺们只是不解田将军如此下令的用意而已!”
“你们难道看不出来,薛将军的人马数倍于叛军,咱们此时过去不就是抢着摘桃子吗?”
这种比喻十分容易理解,民夫们顿时恍然,如果是去占便宜的,必然会遭到人家厌恶,这种事做了还不如不做。
田承嗣罕有的耐着性子没有发作,又抬手一指西面的黑暗虚空处。
“据此地五六里处,有一片桑林,里面埋伏着数不清的叛军,你们敢不敢去?”
民营的民夫们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也不想的就齐声答道:
“敢,有何不敢!怕死就是小妾养的!”
田承嗣却暗暗感慨,这些民夫的胆子大虽然是一件好事,可大的有些过头就是不知死活了。就连薛焕都不敢轻易的就范,这些人就敢凭着一万多人去那桑林触霉头。
见久久得不到田承嗣肯定的答复,民夫们反倒是不耐烦了,纷纷强烈要求田承嗣带着他们去桑林杀胡狗。
田承嗣不动声色只扫视了他们一眼,心道那里的胡狗是好招惹的么?至少在天亮之前是绝不能招惹的,谁知道前面的水有多少,有多少暗坑呢?万一不慎就有全军尽殁的危险。
不过,如此想法他却并不打算统统告知这些不怕虎的初生牛犊,因为说了反而会更加麻烦。
“实话告诉你们吧,今日的所有安排都出自秦大夫的授意,否则你们以为仅凭着一腔子涌起就能安安稳稳的杀胡狗了?”
民营中几乎视秦晋为神明,听说今日的大战乃是出于秦晋事先的安排,不但没有失望,反而一个个更是神情亢奋。
田承嗣见自己的话有了收效,便又说道:
“本将都是依秦大夫的命令行事,若要攻打桑林叛军,必须等到日出之后!”
民夫们闻言,轰然应诺。
在田承嗣看来,抬出秦晋这尊半神,显然比自己费劲唇舌的去解释要强了百倍。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当田承嗣说及今日的安排都是出自秦晋的授意以后,就再没有人质疑田承嗣的决定了。
看着民夫们高涨的战斗热情逐渐平复下来,田承嗣更是禁不住的暗暗感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