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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已经招认的差不多了,这是已经立字画押的名单!”
安守忠看似漫不经意的从部下手中接过了份还沾着血点子的名单,上面所罗列着人名、职官、爵级以及籍贯,实在是详尽的不能再详尽了。
上下仔细的看完了这份名单,安守忠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先按照名单上抓人,要举家体,抓到以后全都押到通渠边上,就地正法,绝不能留得他们到天明!”
诛杀乱党,安守忠是请了圣命的,杀人乃名正言顺。如果兵变之后,按着不杀人才叫人奇怪呢。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尤其是城中达官显贵居住的十几个坊内外,鸡飞狗跳,哭天抢地,咒骂声、呵斥声、哭号声混成片。
不明所以的百姓们虽然听得大街上频频有大批步骑走动的声音,但哪个敢出来瞧热闹?至多在门后透过门缝看上眼都已经是胆子大过天的了。
很快,便有成百上千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被押到了大街上,押解的军卒将他们用绳子串成了串,防止有人趁乱逃掉。显然,许多人甚至是在睡梦中被揪起来的,男人还好,那些女眷则更加倒霉。
达官显贵家的年轻女眷,不论主奴,都是生得细皮嫩肉。负责押解的军卒都是身火气的军汉,对他们上下其手,极尽亵玩之能事,间或还有人爆出阵阵大笑……
但是,如果他们的厄运仅仅是遭受这种屈辱也还罢了,更大的灾祸还在前面候着呢!
由于有了宰相的钧命,军卒们行事毫无顾忌,都是些将死之人,不趁机讨些便宜,岂非白白浪费了这美差么?
负责行刑的校尉强令所有待刑之人脱光所有衣物,赤条条的挤在起,这么做并非只为了羞辱,因为这些人身上的衣物也是值钱货,此时收敛在起,自然省却了番功夫。其中有人反抗,但很快就被乱刃分尸,其余人见状哪里还敢反抗,强忍着屈辱选择了顺从。
人就是这样,明知必死,却被心底里那丝不切实际的希望驱使着,巴望着在最后刻能有奇迹出现。然而,屈辱的配合并没有换来活命的机会。
大约个时辰之后,第批人头在通渠旁落地,刽子手们直接将具具尸体翻入渠中,同时又打开了城墙上的数道铁闸,任由尸体随着渠中流水冲到城外。这条行船的通渠直通着洛水,如无意外这些尸体将在天亮后飘进洛水,最终会随同洛水汇入黄河之中。
这么做,自然就省去了费时费力处理尸体的麻烦。
按照名单上的人名数目推算,今夜至少也得有上万人人头落地,如此之大的数目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人手处置,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眼看着茬接着茬的人头纷纷落地,门下侍郎高尚彻底沉默了。
安守忠并没有因为他的过分举动而进行报复,可眼见着因为次失败的兵变而牵连了如此之多的无辜之人,他只觉得心脏在阵阵抽搐,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终于,高尚忍不住伏在墙角哇哇的呕吐起来。
强烈的负疚感就像幽灵样死死的掐着高尚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这些人虽然并非他所坑害,但间接而言与其又有着分不清的干系。
如果不是他擅离职守,到宫中,到政事堂去陈情,那些意欲举事的叛卒也就没有机会叛乱,叛乱没有生,安守忠自然也就没有机会牵连这么多的人。
吐无可吐之下,高尚踉踉跄跄,无力的挣扎起身,视线已经被浑浊的眼泪所模糊,所有的东西都被扭曲的如同鬼怪。
高尚不是个懦弱的人,年轻时也是领兵驰骋沙场的宿将,只是后来年事已高才渐渐的淡出了战场,不再冲锋陷阵。这等行伍出身的人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可他还是被眼前的惨烈景象深深震撼住了。
但见具具赤条条又血肉模糊的尸体,像死猪样被推到通渠内,与此同时又是批人头落地,又有具具新鲜热乎的尸体被至于岸边。
战场厮杀乃是力战而决出生死,杀的都是仇寇。可眼前这些人夜之前还是大燕的显贵之家,此时此刻竟沦落到猪狗不如的境地,身异处不说,还要死无葬身之地,成为鱼鸟野兽的果腹之物。
此时,高尚已经欲哭无泪,他倒宁愿安守忠并将自己也杀掉算了。然而,他却清楚的知道,安守忠就算为了避嫌,也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报复自己。来日方长,只要仇恨之心不死,还不是大有机会行报复之事么?
“大燕要亡啊!”
高尚只在遍遍的嘟囔着这句话,安守忠杀了这么多人,无非是要清除异己,许多被处死的人他甚至多半认得,不是严庄的旧部故吏,就是阿史那承庆的亲信。
只要过了今夜,这洛阳城里还有谁敢再忤逆安守忠的半句话?想到这些,他不寒而栗。
“高侍郎如何躲在此处?让老夫好通寻找!”
高尚勉力的站直了身体,冷然道:
“相公杀了这许多叛党,高某只在心惊后怕,肝胆巨颤啊……”
安守忠则满脸堆笑,似乎两人从来都没有生过不愉快般。
“谁都不是天生的屠夫,但身负圣命,就算杀人盈野又算得了什么,就算那阿鼻地狱也不敢收了安某!”
高尚想说,那些都是手无寸铁的自己人,难道为了权力二字就杀的这么心安理得吗?可惜,他暗自运了几次气,都没能吐出口来,最后只是仰天长叹了声。
“好了,高侍郎不要再意气用事,老夫刚刚已经想得明白通透,城外的曳落河不能放弃,你我这就应该进宫,向陛下陈明此中厉害关键,只要机会合适,就出兵与其内外夹击,如何啊?”
时之间,高尚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实在想不通日间还坚持死守的安守忠怎么就改了主意,难道场大屠杀竟有如此功效不成?
“当真?”
安守忠哈哈大笑。
“老夫何时说过诳语,说出兵就出兵,假使明日时机得当,便明日出兵!”
高尚兀自难以置信的盯着安守忠,想要看清楚这恶毒的屠夫究竟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只是他现在早已心神俱乱,难以冷静的思考。
浑浑噩噩的跟着安守忠进了宫,又浑浑噩噩的附和着安守忠出兵里应外合云云的说辞,直至天色渐亮才行尸走肉般出了明德门,夏末早秋的晨风刮过,身上不禁凉意阵阵,高尚这才猛然清醒过来。
他终于想明白了安守忠因何变化如此之大!
忽然,名军吏飞起而至,马蹄刨开,怎么看都是身的惊慌之色。与之同出来的安守忠不禁眉头皱起。这种情形,应该不是好消息吧。
“何事惊慌?”
“探马刚刚回报,城西曳落河大营火起,具体因由不明……”
“甚?你再说遍?”
此时,安守忠也有些慌了,如果在日之前,曳落河大营烧了也就烧了。但现在情势大为不同,眼看着就有希望将这股先帝留下来的精锐收为己用,怎么就起了火呢?
军营起火,肯定不会是什么粗心大意所致的失火,其中必有神武军从中捣鬼。
只见安守忠咬牙切齿。
“秦晋匹夫,严庄匹夫,难道不亡我大燕就不死心吗?”
高尚也是暗暗心惊,虽然看着安守忠气急败坏的模样,多少有些解恨。但想到倒霉的还是大燕自家人,那丁点的解恨之意也就烟消云散。
“安相公,当务之急,可要像个万全的法子,再不济也得将困在城外的精锐接回来,否则,否则损失将难以估量啊……”
其实,这也是高尚昨天擅离职守打算游说达奚珣,劝说安庆绪出兵的重要原因。
安守忠点了点头,双眉间却拧成了个川字。
仓促间还真不好立时派兵出去,因为洛阳各门早就被他下令砌死,砖石间甚至还用石灰填了缝子,若想凿开彻底清理干净,至少也得两日的功夫。
“安相公,你倒是说句话啊!”
情急之下,高尚也顾不得此前的公仇私怨,只希望安守忠明白个道理,所有人都和大燕同在条船上,船若是沉了,全都没有好下场。
第八百一十七章 :火烧豺胡营()
大火熊熊而起,秦晋立于马上,依旧惯常的面无表情。但杨行本清楚,秦晋下了火烧叛军大营的决定,心头却是在滴血。百万石的粮食付之炬,任谁都不可能眼睛都不眨下的。
但是,杨行本仍旧认为这个决定没有错,比起江山社稷,别说百万石的粮食,就算千万石又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呢?数年前,高仙芝把火烧了陕州的太原仓,其中积存的数百万石粮食付之炬,为得不还是江山社稷吗?这些曳落河都是养不熟的野狼,留着只能是祸害,未免夜长梦多,把火全都烧的干干净净才是上策。
夜色下,秦晋的眼睛里流动着明灭闪烁的火焰,那是不远处腾起的冲天大火。其实,杨行本有些自作聪明了,他以为秦晋面色凝重,乃是出于对那百万石军粮的惋惜,实际上秦晋旦做出了决定,就绝没有三心两意的尾巴。
然则,面色凝重也并非没有因由,他刚刚接到了来自河北探子的密报,阿史那承庆十有七已经死在了史思明的手下,因而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在史思明腾出手来南下反扑之前没有攻陷洛阳,神武军的处境就复杂了。
“老夫当真小觑了火器营,从前直以为青虚真人手底下都是些奇技淫巧之辈,想不到竟比得上军中精锐了!”
这些日子以来,房琯直忙于民营的调度分配,恨不得天时间当两天用,好在没有耽搁了进军的进度,直到今日才腾出时间来歇息阵。
可房琯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听说神武军的火器营今日要奇袭叛军大营,他又顿时来了精神,倒要看看这样支老弱残兵组成的人马如何对阵叛军精锐。
岂料,人家火器营压根就没打算真刀真枪的杀上去,几十架高大的石砲同时对准了叛军大营,带着火苗的燃烧物就像火流星样砸进了叛军大营,不会的功夫,只见火光渐渐腾起,火势蔓延之快远房琯想象。
清虚子的人压根就没到前线指挥,甚至还在旁边绘声绘色的坐着讲解。
“可别小瞧了咱这引火的石砲,秦大夫还特地给起了个名字呢,叫做燃烧弹。”
其实,此物说起来倒也简单,以装满了火油的陶制坛子为主体,外面裹附着用油浸透了的干麻,干麻引燃以后,石砲便将这“燃烧弹”投掷出去,坛子砸到目标上必然粉碎,里面的火油四溅流淌,粘着燃烧的浸油干麻,也会并被引燃。
“如此下去,就算是大罗金仙在此,也救不得这滔天大火!”
清虚子越说越得意,还摇头晃脑起来。
房琯对此大为赞赏,连连道:
“青虚真人此功不可没啊!”
但他话到半又生出几分疑虑。
“难道此物当真无法可解吗?”
清虚子尚未从得意中清醒过来,便随口答道: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燃烧弹’又岂能例外呢?此时只要场倾盆大雨降下来,咱们今日的谋划便功亏篑啊!”
杨行本的脸当时就沉了下来,这贫嘴的道士旦得意起来嘴就没有把门的,万当真天降大雨,岂非是自催倒霉吗?他虽然不信鬼神,但对这种事也是有着不小的避忌。
清虚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马上有干笑着往回拉扯。
“诸位不必杞人忧天,贫道昨日夜观星象,此后三日都不会又滴雨降下,天旱着呢”
秦晋倒不怎么在乎这些吉利与否的话,他在掐算着时间,烧掉整个叛军大营,没有三两日功夫绝对难以不行,而这期间最大的变数就是洛阳城内的叛军会不会出来救援,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为此,秦晋特地布下重兵监视洛阳城内,田承嗣所领的民营转战兵的万多人,包括薛焕所部的两万多人,都虎视眈眈的注意着洛阳城,只要叛军赶出来,就给予迎头痛击。除此之外,磨延啜罗的回纥兵依旧在紧密的注视着叛军大营内曳落河的动向,只要有人冲出来,便立即尾随剿杀。
之所以没有选择堵截,那是因为人在死中求活的境地里,可以爆出无限的潜能,而逃跑的败兵则不样了,前面就是生路,傻子才会停下来和追兵拼死呢。
“奇怪,奇怪啊!”
好半晌之后,房琯皱着眉连说了两句。
秦晋扭过头来,问道:
“房相公有何担心之处?”
房琯直言不讳,指着远处火光熊熊的叛军大营。
“大夫看看这火势,咱们离着六七里地尚且觉得热风扑面,因何营中的叛军竟没有几个人冲出来呢?难不成他们还想与大营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