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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第5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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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肚泛白,天光方亮,薛焕浑浑噩噩的来到秦晋面前,在最后一刻他还是选择了抗命,叛军已然不敌,他又怎么能在这个当口撤退呢?相信秦大夫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定还不知道磨延啜罗已经带着回纥部骑兵杀到了叛军的侧后翼。

    但是,最终叛军还是全身而退了,抗命换来的就是这种结果,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境。倘若叛军崩溃被歼,此时此刻怕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薛焕,你抗命不尊,手上攥着着数万河东子弟的生命,难道就是为你一个人送死吗?”

    刚进入中军帐,迎面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可偏偏责骂他的人不是秦晋,是杨行本。

    如果在以往,薛焕会毫不客气的顶回去,但现在,凭什么?凭自己败军之将,抗命不尊吗?他还是抬起头瞪了杨行本一眼,继而觉得难以直视对方又惭愧的低下了头。

    杨行本冷笑道着斥道:

    “不爱惜将士性命,本将骂你,还不服气吗?”

    薛焕还能说什么,伤亡的具体数目还没统计出来,想必也不会少了,最关键的是叛军虽然也死伤惨重,但毕竟全身而退,相抵之后不但无功反而有过。在杨行本的声声质问下,他又哪有硬气的资本呢?

    薛焕又抬起头偷偷的看了一眼秦晋,他的潜意识里希望秦晋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只有如此,不要被杨行本的话左右。秦晋只在埋头处置着公文,仿佛杨行本的斥骂与自己的到来根本就没听见,没看见一般。

    很快,中军帐内静了下来,只有普通的军吏小心翼翼、轻手蹑脚的搬抬着一箱箱的公文。这种安静,反倒令薛焕如坐针毡,无所适从。良久之后,秦晋终于将手中的狼毫放在笔架上。

    “神武军中只问罪,不诛心。薛焕,你出身望族,诗书满腹,现在又是军中高级将领,应该能把各项律条倒背如流吧?”

    薛焕心中坠坠,不知秦晋如此问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得老老实实答道:

    “倒背如流不敢说,但每一条都不敢忘!”

    秦晋哼了一下。

    “不敢忘?那你自己数一数,仅仅昨夜,你违犯了多少?”

    顿时,薛焕汗如雨下,眼见秦晋如此态度,就知道自己怕是难逃军法处置了。其他的莫说,仅仅抗命不尊一条就足以够斩了!

    “说啊,不是一套都不敢忘吗?怎么,没话说了?”

    薛焕浑身一颤,情知无法再回避,答道:

    “末将死罪!”

    秦晋又拍了一下公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去军法司领罚吧,秦某相信他们会有公正的处置!”

    房琯一直在默默注视着秦晋对此事的处理,其实在他看来秦晋无非就是两种做法,一则法外施恩以收拢人心,二则严惩以压制神武军中日渐坐大的河东派系。

    然而,最终的处置结果却大大出了他的预料。这两条路秦晋都没有选,而是将薛焕交给了神武军中最另类的存在,军法司。

    有人可能会说,军法司不也是在神武军的框架之内吗?军法司的处置不也是秉承了神武军统帅的意思吗?不过,房琯却另有看法,负责军法司的人是神武军中的一位长史,俺惯例而言这是典型的低就,可没有谁对这个安排有异议。

    因为这个长史就是曾几次在背后捅秦晋刀子的陈千里。谁都知道陈千里虽然是神武军长史,但并不将秦晋的话当做不可违逆的钧命,甚至还屡屡和秦晋唱对台戏。

    房琯觉得有意思了,不知道陈千里会不会再一次给秦晋制造麻烦呢?可秦晋明知道陈千里是这种脾气,却还将薛焕安排到他那里去,究竟是什么居心呢?

    结果也与房琯猜的大致不差,对薛焕的判决很快公布,数罪并罚之下得了斩立决的处置。其实,最好的处置办法就像对待杨行本一样,重判却准许其戴罪立功,薛焕本身并无多大过错,如果仅仅因为一次抗命就被斩了,实在可惜,而且这也违背了权术平衡的基本准则,不留余地最终只会激化矛盾。

    得知自己被判了斩立决以后,薛焕的情绪很激动,军中许多人也很激动,纷纷指责陈千里故意重判,给秦大夫拆台。

    房琯忽然现,自己之前想得简单了,也许秦晋就是要借陈千里只手杀掉薛焕,而且自己也不必背负薛焕被杀以后的仇恨,因为所有的仇恨都由陈其那里承受了!原本他还以为秦晋一直把陈千里留在身边,更多的是出于念旧,现在看来恐怕还是另有深意的。

    众人与薛焕洒泪挥别,很快便有右臂帮着白绢的军法司军卒将薛焕押到了行刑的校场上。当刽子手将他的头按在行刑的垫板上,利斧映出的阳光煞是晃眼,至此,薛焕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还有太多的抱负没有达成,封侯拜将,出将入相,这些做梦都想要的,恐怕再也和自己无缘了,不禁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见者无不掩面扭头。

    不知何时,房琯忽然现了陈千里本人就在军法司军卒的簇拥下,站在点将台的一侧。此人因何突兀的出现了?要知道他可从来都是深居简出的,其中一定有着因由。

    当刽子手将利斧举起时,忽然停住了。薛焕闭紧了眼睛,双拳紧握,浑身僵直,久久等不到斧子挥下,忍不住又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竟是判处他斩立决的陈千里。

    这个黑胖子吹着两撇八字胡,蹲在薛焕的面前,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

    “如何?知道生命的珍贵了?”

    薛焕一愣,竟不知从何答起。

    陈千里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说道:

    “战场上死人如麻,许多人都说,心慈不可掌兵,但这心狠都是对旁人,对自己呢?是不是也能狠下这份心?希望你日后好好参悟这个道理,将己心,比人心……”

第八百二十一章 :攻城将开始() 
陈千里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薛焕时有些蒙,竟不知如何回答,但他本是极聪明的人,眨眼之后心脏狂跳,难以自持。

    “军中设立法规律条,大体上与外间样,不仅要惩治为恶者,还要导人向善。薛焕,你立功心切这本不为过,但你毕竟是军之主将,数万将士的身家性命尽操于你手,只因为己私念就至钧命于不顾,至将士生死于不顾,这就是恶!所以,本长史今日也让你体会下将死之人的绝望,只希望日后领兵做任何决断时,都想想今日的感受……”

    许多人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这个黑胖的长史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毕竟有反应快的,马上就明白,薛焕死不了了。

    情绪大起大落之下,薛焕再也难以自制,不禁痛哭流涕,当场表示自己今后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个结果让旁观的房琯目瞪口呆,事情的展与他所预料的竟完全不同,陈千里的番话颇引人深省,仁者用兵从来都不是以力服人的,这神武军中还当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看起来样貌极不起眼的陈千里竟是个深藏不露之人。

    房琯第次觉得,自己看人看走了眼。他又马上想到了秦晋,难道秦晋把决定薛焕命运的权力交给了陈千里,早就料到此人会如此处置?他越想越是心惊,此前认为秦晋不通权谋,手段颇显幼稚,可番处置下来再看结果,却是上上之选。

    对于薛焕的处置,实际上也是板子高高抬起,又轻轻的落下,但所收到的效果既比当真杀人立威要强了百倍,也样胜过装模作样的收买人心。只看薛焕那副劫后余生又感激涕零的模样,房琯又对秦晋有了新的评价,其收买人心往往不着痕迹,赏罚之中竟都有着出人意表的奇效。

    “受罚之后依旧返回军中,戴罪立功去吧!”

    在神武军中,陈千里向来不受人待见,都知道这是个惯常于背后捅刀子的人,但此时此刻人们也不禁为之欢呼,有人甚至高忽起威武万岁之声了。

    房琯返回私帐时,见中军帐内外灯火通明,眼看着就要半夜了,怎么还不熄灯休息?难道还要有重大行动不成?

    “相公安好!大夫请您到中军帐议事呢!”

    才想到此处,秦晋就派人来找他,房琯便知道定有紧要的事情。

    前脚刚踏进中军帐,秦晋开口便问:

    “相公,十万民营可都安抚好了?”

    现在的房琯可是料理民营的行家,自从现这种有效调动民力的法子,就头扎了进去,难以自拔。秦晋正是看中了这点,才本着人尽其用的原则,让房琯这个待罪之人去料理民营。

    “此次征来到洛阳的民营士气旺盛,都恨不得加入神武军,直接与叛贼作战呢!”

    说话间,就连贯以城府著称的房琯都禁不住脸上显出了得意的神色。

    秦晋当即以手拍案。

    “好,子时过,立即召集民营精壮,天亮之前要分别集结于洛阳南北两个方向!”

    房琯当即就是愣,心念电转。

    “难道大夫要大举攻城了?”

    其实,当秦晋让他征调十万民营精壮到洛阳时,房琯就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但他也研究过秦晋以往的用兵手段,几乎很少直接攻城,更别提用没怎么上过战场的民营了。

    可谁又料到,这回秦晋又是出人意表,当真就要用这十万民营精壮攻城。

    房琯沉吟了下,说道:

    “昨日才有大战,明日就再起大战,是不是有些仓促?”

    秦晋的态度很坚决,摇了摇头。

    “绝不仓促,为了这次攻城的准备,神武军和民营上下尽二十万人已经做了快个月的准备,现在是时候使出全力了!”

    顿了下,秦晋又用种隐含着担忧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补充道:

    “早前得报,史思明已经杀了阿史那承庆,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从今天开始,必须加紧攻势,以求决,旦史思明有意南下,或者已经南下,我大唐对叛军的优势就有烟消瓦解的可能!”

    这个消息让房琯心中颤,如果史思明领着河北精锐雄赳赳杀过来,这场大战谁胜谁负还真就不好说了!

    “既然如此,大夫便只说老夫该如何做吧!”

    虽然得知这个消息后不免心惊,但房琯心中竟隐隐的有些兴奋和期待。决战洛阳的这刻他已经等了太久了,如果当真能够战决,岂非东都洛阳马上就要克复了吗?

    洛阳作为大唐东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李隆基在位时甚至有半的时间都带着大臣们留驻在此,旦克复也就意味着历时达数年之久的安贼叛乱就要结束了。

    房琯的人物看着很简单,但要训练素质良莠不齐的民营精壮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仅用半夜的功夫,就集结在洛阳城的南北两个方向,并不是件容易事。

    在大致听取了秦晋的计划以后,房琯再不耽搁,出了中军帐就马不停蹄赶往民营。

    秦晋也没有闲着,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大战之前的准备工作繁重如山,作为重头戏的火器营更是他关心的重中之重。在围剿叛军打赢的战中,火器营的表现令人满意,其效果也与他预想的大致不差。

    叛军大营里有大量的粮食作为燃烧物,所以大火旦成势就再也难以扑灭,但洛阳城不同,城墙绝大部分是赢如铁石的夯土,少量的木质建筑就算烧了也没所谓。

    不过,清虚子的看法却显然与众人不同。

    “城墙烧不动,城墙里边的房屋可都是木头为主要结构的,只要沾上咱们这燃烧弹那还有好?再说,诸位看看这洛阳的地图,形制与长安相当,皇宫在整座城的西北角,重重宫苑越过两道城墙就是城外沃野,百姓民宅咱们烧不得,皇宫还烧不得吗?说不定运气好就把安庆绪给烧死了呢!”

    众人觉得清虚子的建议很有些意思,烧掉了洛阳皇宫,就等于极大的打击了守城叛军的军心,还有比这更大快人心的吗?

    所以,这回连向惯与清虚子唱反调的杨行本都对他赞不绝口。

    这种长时间的军事会议在神武军中并不多见,以往都是议定具体措施就散了,这次却反复的研究着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以及应对突状况的处置手段。其中,涉及到攻城战的只占了半数,还有很大部分涉及到的却是城内外的百姓。

    作为大唐的东都,洛阳的规模和人口都与长安比肩,城外原本有着大量的居民,但几经战乱之后逃散的都差不多了,而城内人口的数量仍然十分庞大。

    克复洛阳的战斗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轻松,方面要破坏掉洛阳的城防,另方面又要尽可能的保存城内百姓的财产。

    这也是清虚子提出以火器营如法炮制火烧洛阳城时,众人对此持谨慎态度的原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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