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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得知玛祥仲巴杰没死的时候,李承宏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玛祥仲巴杰来质问自己,就将问题一股脑的往小赞普赤松德赞身上推。反正在他看来,玛祥仲巴杰最大的敌人并非自己,而是背后有着正统光环的小赞普。至于那所谓的甥舅之情,在李承宏看来则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不过,就在李承宏惴惴不安等着末日降临之时,他却又得知了另外的一个消息。这则消息是神秘人以杜乾运在十王宅时所用之法传递进来的,所以在他看来可信度是十分之高的。
“益喜旺波杀了大相的亲信将军,难道这是要竖起反旗吗?”
这十王宅里没有李承宏信得过的大臣,他所有的心里话也只能和陪着自己长大的阉人宦官说说。
宦官近侍不忍心见自家主人终日惶惶,便好言安慰道:
“吐蕃人窝里反,陛下的出头之日就要到了!”
“出头之日?到了?”
李承宏带着哭腔的声音笑的格外凄狂,他不得不承认,虽然恨透了玛祥仲巴杰,但自己的命运却是与吐蕃人捆在一起的,一荣俱荣易损俱损。如果吐蕃人内讧,玛祥仲巴杰能成功的击败所有对少那还好说,一旦玛祥仲巴杰不敌,甚至于败退出长安,那么等着他的还会有什么好结果吗?
用脚趾头去想想,李承宏也明白,秦晋是不可能支持他的,满长安城中那么多的宗室,太上皇的儿子孙子更是多达数百人,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比自己根正苗壮啊。
“是啊,陛下,只要吐蕃人自己打起来,陛下不正好可以从中渔利吗?”
这几个宦官也是天真,居然一厢情愿的以为只要吐蕃人走了,大唐的臣民们还会奉李承宏为天子。
李承宏陡而尖着嗓子吼道:
“朕不傻,朕知道,只要玛祥仲巴杰完蛋了,朕也得跟着完蛋,那些忠臣孝子们,可巴不得踩在朕的背上,再登高位呢……”
近乎癫狂的举动把他身边一应近侍宫人吓得尽皆失色,但也都没有什么好的言语可以平息其愤怒,只能远远的站着,等着他发泄完了再说。
大约有小半个时辰,历程中终于安静下来,一通歇斯底里的叫喊和蹦跳耗费了李承宏太多的经历,此刻他无力的倚着廊柱,大口大口贪婪的喘着粗气。
从出生到安禄山造反之前,李承宏一直过着无忧无虑,与世无争的生活,直到吐蕃人找到了他,扶持他当了大唐的天子,噩梦随着身份地位的陡然变化也就接连不断的来了。
“朕,朕真想一觉睡过去就不再醒来……哪怕一觉醒来发现此情此景不过是噩梦一场……那,那该有多好啊!”
眼见着主人说话语气软了下来,几名近侍才敢说话:
“陛下还是到榻上休息一阵吧,睡一觉身体,身体也会舒服些……”
李承宏有气无力的挥着手。
“说的是,朕要去歇一歇,实在太累了,太累了!”
与李承宏一般煎熬的还有小赞普赤松德赞,他的居所就在兴庆宫内,玛祥仲巴杰遇刺的消息他是知晓的,但至于此人的生死则因为内外消息的闭塞而一概不知。
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如果玛祥仲巴杰当真遇刺身死,又或是重伤难以视事,自己的机会就来了,他相信一定会有人站出来反对这位曾经一手遮天的权相。
赤松德赞虽然今年才不过十二岁,但他的心智竟与同龄人大不一样,沉着而冷静,如果他不说,是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内心的煎熬的。然则,被他以为左膀右臂的益喜旺波和巴桑希都被狡诈的玛祥仲巴杰事先支出了长安,否则趁着这次机会定然能有所作为。不过即便如此,这位年纪小小的赞普依旧没有放弃希望,而是在煎熬和期盼中等待着,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最终等来的,不是奇迹,也是奇迹,身受重伤的玛祥仲巴杰居然没死,反而还强打精神亲自来探望赤松德赞。赤松德赞的心中不免失望透顶,可在这位手握重权的大相面前还是装作一副哀伤担心的模样。
“听闻大相遇袭受伤,我担心的这几日夜都睡不着,现在亲眼见着大相没有大碍,也就放心了,今日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
说话间,赤松德赞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面对这个十分乖巧的少年,有时候就连玛祥仲巴杰都觉得疑惑,究竟他的这些言行是否出于真心,抑或是说起言行中至少也得有七八成的真心实意吧,否则又岂能说动情就动情呢?
然则,一旦离开了赤松德赞,不与其见面,只从种种迹象分析判断,此子的心机之深,令人心生寒意,汗毛都为之倒竖。
玛祥仲巴杰的虚弱都看在赤松德赞眼里,虽然曾经手腕刚硬狠辣的大相是一种令人不可测的存在,但现在他只看到了一个身体摇摇欲坠,又要装作没什么大碍的模样。
这一刻,赤松德赞真想仰天大笑,玛祥仲巴杰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他心虚了,若再以往,这可是大相最不屑的所为了。直到好言好语的打发走了玛祥仲巴杰,屋中只剩下赤松德赞一人独坐时,他才有些难以抑制住内心的兴奋,直接表现就是坐立不宁。
看来,事态远比他此前所判断的要有许多出入,而玛祥仲巴杰遇刺一事,所造成的影响,恐怕也绝非仅仅是其身受重伤,一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什么事情发生了。
……
由潼关通往长安的官道上,接连数日过兵,卷起的黄土面子遮天蔽日,先是打着奇奇怪怪的旗子的吐蕃人,接着又是行军缓慢好似秋游队伍的唐兵,这期间既没有大战,也没有小战发生,甚至连探马之间的冲突也没有发生一次。
以至于当地的百姓都以为双方已经罢兵言和了,不少胆子的山民百姓居然也远远的看起了热闹。
直到有眼尖的远远瞧清楚神武军特有的旗帜,百姓们再也抑制不住的欢呼起来。
“是神武军,神武军打回来了!”
一时之间,欢呼之声竟响彻官道两旁的山林,此起彼伏,久久不绝。神武军的从容出现,似乎也更加印证了当地百姓们的猜测,双方怕是已经罢手言和了!
不过,当地百姓们没发现的是,这支缓缓向西赶路的唐兵可不仅仅有神武军的旗帜,其间还夹杂着神策军与左武卫的旗帜,只不过由于神武军在关中的名声过于响亮,以至于百姓们在无意间都忽略了那些不一样的存在。
“同样是十六卫军,凭甚咱神策军就不如他神武军了?百姓们的眼睛可都瞎掉了……”
“韩三噤声,这话岂是能随便乱说的!”
“怕他甚来,窦三哥何时胆子如此之小了?”
韩窦二人的年岁都不大,看着都在三十上下,言语轻挑浮躁的是护军判官韩豹,阻止其胡说下去的,则是中护军窦嘉。两人父祖辈均在长安为官,一同受了荫补进入禁军,几经辗转才落脚在天子最为看重的神策军。
只可惜世事难料,先有天子中风残废,再有吐蕃人攻陷长安,神策军在其间更多时间只充当了鹰犬走狗的角色,哪个当权便依附于哪个,只可惜最后连掌管神策军的鱼朝恩都被杀死了,神策军便彻底成了没娘的孩子,被*的四分五裂。
而今,就算投靠了神武军依旧摆脱不了被当做鹰犬走狗的命运,很显然,神武军也把他们当做了可有可无的一种存在。这就是让韩豹心底里极为不爽的根源所在,他就是要骂,就是要发泄,到要看看那些口口声声说着虚伪到不能再虚伪话语的神武军会如何撕破脸。
“甚么神武军神策军亲如手足!分明便是哄骗总角小儿的把戏,他秦晋拿咱们当甚了,当三岁孩童吗……”
窦嘉眼见着劝说无效,也只能听之任之,索性远远的躲开,耳不听为静。
“哪位是窦护军?哪位是窦护军?秦大夫有请!”
忽然有人在人群中高呼着寻人,窦嘉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呼唤自己。
“窦嘉在此……”
窦嘉就像做梦一般,跟着来寻他的那位军吏往队伍的中间缓慢走去,他的心里也想打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不知道秦大夫寻自己究竟有何事。但看那军吏一脸的严肃,似乎也不想多说话,只招呼了几句客套话就再也没有开口的打算,窦嘉只得放弃了从军吏的口中打探消息的想法。
第九百二十五章 :窦宪的打算()
♂!
秦晋阴沉着脸,站在他面前的铁甲武将虽然表现的很是谦恭,但目光里却时时流露着一丝桀骜不驯之色。他有意将神策军与左武卫进行裁撤整编,裁汰掉冗兵冗员和那些不符合条件的裙带关系,然后打散了编入神武军。
但在裁汰冗兵这件事上,他就得倒了神策军此时的主事人兵马使邵仲庄的极力反对,此人刚刚投降时态度还算配合,可随着距离长安越来越近,便有些原形毕露。倒是与其一同掌权的马军指挥使唐审行比较好说话。
除此之外,神策军的一些兵卒这几日还犯了神武军的大忌,那就是骚扰沿途百姓。仅仅出潼关的这一日夜功夫,秦晋就已经得到了确切的禀报,神策军与左武卫残部共计强。奸民女十三人,杀人事件二十九起,抢掠钱财则不计其数。
此次秦晋招来了邵仲庄便是要求他必须严惩查实的这些犯案军卒,但邵仲庄看了名单以后,则希望秦晋能够饶过其中的几人,只杀一部分做警告便是。如果说邵仲庄在此前反对裁撤冗兵不论是否出于保存实力的原因,至少还属于意见之争,在秦晋的底线之内,而现在直接无视他颁下的军中律条,就已经实实在在的触及其底线了。
由于秦晋的一再强调和重视,在神武军中早就形成了一种传统和习惯,那就是犯了任何事都没有触犯军中律条所得到的惩罚更为可怕。也由此,神武军令行禁止,毫不拖泥带水,现在神策军还只是依附于神武军的一支武装力量。就已经带来了各种看得到和看不到的麻烦。此时,他心底里已经腾起了不可遏制的杀意。
不过,此时正在反攻长安的关键时刻,秦晋不想在大战之前杀将,所以便将怒火和杀意战且压了下去。
“秦某不管是何原因,凡是触犯军中律条的,必须照章惩罚,没有商量的余地,希望邵将军能招集部属再一次重申。”
邵仲庄看着秦晋,陪笑道:
“大夫放心,末将这就回去再强调一遍,可末将所提的那无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杀不得的啊……”
原因无他,因为这些人都是权贵世家塞在军中的子弟,如果杀了他们就等于和那些世家望族翻脸。这年头,做官的宁可得罪天子,也绝不敢得罪这些势力根深蒂固遍布朝野的大族。
邵仲庄的提议除了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也是有点醒秦晋的意思。但秦晋从建立神武军的第一天起,就没给过任何人可以拥有特权的机会,在神武军中,郎将以上的出身自名门望族的至少占了七成,其中不乏范阳卢氏,博陵崔氏这样的超级郡望大族,还不是得乖乖的服从军法。他又怎么可能让几个神策军的杂鱼坏了一锅汤呢?
“秦某现在只是知会你一声,杀与不杀的决定由军中长史决定,但以他们所犯的律条,条条都是杀头之罪!”
“这……秦大夫……”
邵仲庄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想不到秦晋的杀意竟如此坚定,还想再讨价还价一番,却见秦晋已经翻身上马径自去了。
这真是一次十分令人恼火的会面,结果也是邵仲庄始料不及的,但他认为,秦晋现在还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还没到卸磨杀驴的时候。虽然在投靠神武军之初,他也曾战战兢兢,忐忑不安,但随着这几日对神武军的进一步了解,才又发现了自己此前不曾料到的一些事情。原来可供秦晋调遣的神武军不超过五万人,而且刨除了镇守潼关的必要人马之后,能够兵进长安的甚至还不到三万人。
神武军就算再厉害,再战无不胜,凭着三万人就想攻下城高池深的长安?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更何况此时占据长安的还是彪悍勇武的二十万吐蕃大军,就算尚悉结带走了五万人去攻冯翊郡,长安也至少还有十余万人。
秦晋和神武军哪怕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子?弄不好还得被禁军冯翊的尚悉结搞一个前后夹击。所以,秦晋现在是十分需要神策军和左武卫的这五万多人。
邵仲庄之所以有足够的底气在秦晋面前据理力争,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左武卫现在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这事还得从吐蕃人刚刚占据长安说起,鱼朝恩借着吐蕃人的威势打杀朝臣异己与李唐宗室,而李辅国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