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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寒门子弟最大的好处,能够跻身进入朝堂的,几乎没有废材,而依靠着家世和荫补甚至外戚身份进入朝堂的,难免良莠不齐。比如杨国忠,就是个完全依靠关系而做了宰相的人,偏偏此人还是个无能之辈,面临生死存亡之际,就必然会累及朝廷。
这个道理是秦晋与第五琦都知道的,但又不能明说的。
“除了预备学堂,还有科举取士。来年,就在来年,朝廷任官,科举优先,察举为后但凡进士及第,外放任官,必为一县之长吏”
这些措施放在从前,是寒门子弟想都不敢想的,时下朝廷上有着流行了数百年的规矩,以清流浊流区分官员,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员为清流,寒门出身的官员则为浊流,世家大族经过察举而出仕任官的,往往很高。而寒门子弟科举入仕,进士及第,就算中了状元,放到地方上也不过是个上县的县尉而已。其中的歧视与艰辛,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知晓。
第五琦猛的想了起来,秦晋不也是进士及第吗后来外放到新安县做了个小小的县尉,可谁又能想得到,当年的小小县尉而今竟成了权倾朝野的权臣,甚至连天子都控与鼓掌之中。
第九百九十七章 :房李归长安()
天过午时,是长安在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刻,延兴门里青龙寺外在此时本该香众云集,可紧闭的寺门却好像在诉说着发生了什么。【。aiyoushenm】一支车队自延兴门外驶进城内,路过青龙寺时稍作停歇,其中一辆马车内有一名老者探出头来,看到这反常的一幕,不禁皱了皱眉头。
很快,便有随从低调的打听情况,但很快就有不良人从附近的巷子里奔了出来,打算驱赶他们。老者不欲与之对抗,便吩咐车队继续前进,不再理会那些看起来有些飞扬跋扈的不良人。
这位老者正是宰相房琯,大半年前出征时,他还是全城瞩目的焦点,权势和威望也达到了其人生巅峰。然则,今日返回时,居然又遭到了不良人的驱赶。其待遇简直如天上地下,难以同日而语。
不过,房琯已经看开了这一切,如果不是因缘造化,他现在恐怕已经成了一抔黄土。朝廷上的当权者绝对不会原谅一个败军丧师的宰相,也正因为如此,他在返回长安以后才愈发的低调。
只是他不想计较,与之同乘一车的另一位老者却满脸忿忿之色。
“几个不良人而已,相公何不亮明身份”
房琯苦笑道:
“两名身份何异于自取其辱啊”
与之一同返回长安的是与之一同率军出征的“副帅”李嗣业,李嗣业的部众也几乎损失殆尽,若非秦晋收留,恐怕下场也好不了。
两个人现在都算是劫后余生,返回长安时的心境自然也充满了矛盾和纠结,一方面不愿高调,打算尽量避免人们的非议,一方面又对这种地位上的落差难以接受。
房琯倒还好一些,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朝臣皆曰其可杀,也愿意从容接受,毕竟也曾做过一朝的宰相,如果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未来史书还不知道怎么非议自己呢。
“将军且听老夫一言,你我都是败军之帅,切莫再拿出在洛阳时的态度来对待秦晋,否则人人皆曰你我可杀时,还能指望着谁来相救呢”
李嗣业沉默了,他不是莽夫,自然也不愿意就这么毫无价值的死去,但让他对秦晋这个心怀叵测的人低头,在感情上又难以接受。
只见他一拳重重的砸在车厢壁上,整个车厢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真不知道长安禁军都是些什么德行,如何就能让神武军捡了便宜”
李嗣业的牢骚是有感而发,在他看来朝廷若能正常一点,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又与禁军何干长安陷落前的形势极复杂,太子、张氏、李辅国、乃至鱼朝恩都在暗中较力,你争我斗之下,数败俱伤,最终才白白的便宜了吐蕃啊”
李嗣业又在车厢壁上砸了一下,吓得房琯赶紧按住了他。
“再砸,这车厢就要塌了”
见李嗣业默不作声,房琯又道:
“老夫在洛阳时就听到了口风,秦晋有意派兵重返安西,说不定将军的机会又到了”
这番话触动了李嗣业,他才刚刚五十,就已经半头白发,都是几次兵败导致的,以为自此以后就要这么蹉跎终老,现在听说又有了重返安西的希望,怎么能不为之动容呢
“相公是说,秦晋还,还要用我”
房琯道:
“将军毕竟在安西多年,听说梁宰又不服从朝廷调遣,将军若回去,必能事半而功倍啊秦晋不会想不到”
李嗣业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回安西去也好,省得在朝廷里勾心斗角,眼不见,清静”
房琯道:
“将军还要有个心理准备,就算返回安西,一军之主也不可能落在将军的身上”
“这难道还有更合适的吗就凭神武军那几个黄口小辈有几个去过安西”
李嗣业有些不忿,但也明白房琯说的不错,秦晋怎么会任用反对自己的人为主将呢换做是自己也不会这么愚蠢的,仅此一念间,又不免有些沮丧。
“还有段将军,都会得到朝廷的重新启用,现在还远没到马放南山的地步,也不必悲观,倒是老夫,可能要如此终老喽”
房琯知道自己不是领兵的材料,现在朝中又自有宰相领政,他这个前宰相再加上败军之帅的身份,被束之高阁而闲置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如果有人心怀记恨之心,提出对他的弹劾,相信景从者也不会少了。
马车忽的停住了,驭者的声音从车厢外响起。
“到了”
闻言,房琯赶紧正了正衣冠,他回到长安第一站并非是去驿馆,而是直接到位于城北的神武军帅堂去见秦晋。这里已经俨然成了长安城的政治中心,非但宰相日日要到此处来汇报工作,而且全城的禁军的军令也均出于此。
他虽然人不在长安,但是也听了不少见闻,知道神武军已经成了控制长安的唯一一支禁军,身为神武军主帅的秦晋也自然就成了这座千年古都的主宰者。
但是,房琯还有许多疑问没有解开,秦晋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个领兵之人而已,他是凭什么将满朝这些心思各异的官吏们收拾的服服帖帖呢
辕门外早有军吏相候,层层叠叠的围了不下百多人,房琯和李嗣业见了这般光景不禁也吓了一跳,他们本欲低调,想不到到了神武军中军帅堂却有这么大的动静。
两人再定睛细看,众人簇拥着的不正是御史大夫秦晋吗
秦晋亲自到辕门口相迎,对房琯和李嗣业而言,也是意外之喜了。
如果按照他们曾经的秩级和地位,就算迎出城去十里也不过分,但现在早就今非昔比,秦晋能站在辕门口亲自相迎就已经足够表明态度了。
简单的寒暄之后,房、李二人被请进了帅堂,分主次落座以后,秦晋看了看这两位,虽然满身的风尘,却也自有一股精气神在,并没有明显的疲态露出来。
“秦某已经设宴,待时辰一到,咱们便到后堂一醉方休”
帅堂自是商议公事的地方,当然不能在这里设宴,而且秦晋还有要紧的事打算和他们商量。
秦晋的态度远远超出了房李二人的预计,接待的规格也不仅仅是针对两个待罪的犯官。
但是,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房琯将自己的位置摆放的很正。
“有罪之人,岂敢劳动大夫设宴”
秦晋笑道:
“相公稳定洛阳地方功不可没,何谈有罪以后休要再提”
房琯的老眼不禁有几分湿润,他实在想不到,秦晋居然在此时还要力保自己。
“惭愧,惭愧”
只有李嗣业在一旁正襟危坐,不动声色,既不与秦晋说话,也不正眼瞧房琯一下。他有他的立场,这天下的是天子的,秦晋现在架空了天子,将天子变成起掌中的傀儡,这是绝难接受的。
“朝廷已经有意设立成均监,祭酒之职秦晋以为,非相公莫属”
“成均监”
房琯只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这成均监为何物。古之尧舜为了教化万民而设学,名便为成均,现在秦晋弄出了一个成均监,分明就是要避开国子监而设立一个招揽天下人才的地方啊。
仅从这一点,房琯便知道,秦晋能掌控长安局面绝非偶然,读书人乃是天下根本,只有掐住读书人的命脉,才能掐住整个天下的命脉。
“国子监现在早就成了勋臣贵戚子弟混吃混喝的地方,乌烟瘴气,如何为朝廷储才呢唯有另立学府,让天下有才能之人均有晋身之道,唯有如此,方可野无遗贤世啊”
说到野无遗贤这话时,秦晋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特殊的笑意,房琯知道,这是在指李林甫与太上皇之间曾经发生的故事。李林甫为了固权,将所有应考的士子黜落,反过来有对李隆基说天下已经野无遗贤。
这等荒谬的理由,也只有李林甫能想得出来,也只有李隆基能相信吧
秦晋的确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四十余年的太平天子,唐朝的天下沦落到如此地步,均出自此人之手。
“当然,野无遗贤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从今而后,察举任官要一步步为科举入仕而让路,就算世家才子,也只有通过科举晋身才算正途,历二十年后,非进士及第者,不得入阁为相”
这是秦晋早就定好的,但房琯并不知道,听了以后不免动容。他本人就是关中大族,任官也是受了父荫而从弘文生开始的,倘若秦晋的谋划成了,天下贤才只剩下科举一途鱼跃龙门,实难想想是个什么光景。
但有一点,房琯可以确定,一举取士取代察举而成为主流,世家大族的势力将渐渐被削弱,难道这是秦晋削弱地方门阀的一种手段吗
相比较而言,房琯的器局毕竟还是小了,他考量一件事总是从利害冲突出发,却没想到这项制度一旦被确定了,将会成为稳定政局最好的手段,天下贤才皆出于中央,叛乱与割据也很难再有生发的土壤。
第九百九十八章 :江南起波澜()
李嗣业虽不说话,但听着秦晋和房琯你一眼我一语说的投机,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在何处。【w到底还不是为了篡权吗?
但是,李嗣业毕竟不像崔涣那样的耿介,为了能够实现领兵的希望,必须将所有的不满深深隐藏在心底才是。否则,就只能成为废人一个,终老在长安城内。
过了好一阵,有军吏走进了帅堂,在秦晋身边耳语了几句,秦晋听罢呵呵笑了。
“有一个人,两位准定有兴趣一见!”
房琯附和着问道:
“敢问是何人?”
秦晋却还卖起了关子。
“相公一见便知!”
很快,一个布衣长衫的中年人在军吏的引领下走进了帅堂。
房琯与李嗣业一见之下俱是大吃一惊。
来人正是与当朝天子亦师亦友的李泌。
“布衣李泌,拜见御史大夫!”
很明显,李泌在进入帅堂之初就注意到了房琯和李嗣业,他也没想到今日此地能见到这两位,不免有几分尴尬。他这次来是有意求官的,现在有第三第四者在,自然就张不开口了。
李泌求官,并非是官迷心窍,也不是求出身光宗耀祖,只想一展所长,为社稷苍生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从前他在李亨身边多数是存了辅佐一带君王的心思,然则经过了这几年的浮沉之后,反倒淡了这种心思。尤其是长安陷落以后的逃生生涯,更催生了他入世救世的心思。只是这种想法和心思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更不能成为可以为外人道的求官理由。
“李先生,两位也都认识,此番护送天子返京,先生居功至伟……”
秦晋这么说给足了李泌脸面,李泌的尴尬也淡了几分,但口中还要谦虚的予以否认。
“李辅国心怀鬼胎,欲将天子当做为其牟利的工具,幸甚裴节度率师北上,这才因缘际会之下救了天子,李泌仅仅是陪在天子身边而已。”
房琯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先生自谦了,天子蒙尘,能够陪在身边圣驾左右的,还有几人呢?”
世人往往如此,都是趋利而避害,就算贵为天子,落难以后还能追随在左右的人也是凤毛麟角。李泌能在李亨穷途末路时还陪在他的身边,放眼满朝上下也没有几个能做得到的。
这话虽是为了缓解李泌的尴尬而说,但却出动了李泌内心深处最软弱的地方,眼圈不免有些发红。毕竟与李亨朝夕相处十余载,就算石头也捂得化了,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