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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第7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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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

    战鼓声陡而大盛,裘柏甚至都没觉得多吃惊,史朝义叛军今日的攻城又开始了,就连一向胆小怕事的郑敬都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史贼,史贼今日又拿命来填城,他,他哪有那么多人来送死?”

    “这也不奇怪,史朝义一定在范阳周边收编了许多散兵游勇,再驱赶未来得及逃难的百姓蚁附攻城,反正消耗的不是精锐主力,就算战死十万八万人马,甚至数倍于此,又有何妨呢?”

    史朝义叛军攻城异常猛烈,把守范阳的叛军则在最初的坚守过去之后开始军心涣散,毕竟是乌合之众,没有强而有力的核心人物,从上到下几乎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悲观。

    因而,裘柏真正担心的是城内日渐不稳的人心,在守城之初监国卫率还能以杀人立威,制止骚乱。但从前日开始,杀人就已经收效甚微了,越来越多的人在街道上公然作乱,甚至连续多日出现了抢掠放火事件。他一直怀疑这是藏匿在城中的史朝义党羽趁乱所为,目的就是造成城内的恐慌,以从内部瓦解守军的军心。

    现在,这些人的目的显然达到了,各派系的兵马越来越明显的阳奉阴违,只有他不断的事无巨细,亲力亲为,才能使守城继续下去。甚至于从昨天开始,把守各门的守军就已经全都换成了监国卫率的核心人马。

    然则,监国卫率也是临时拼凑而成的,就算军心相对稳定,其战斗力也比那些常年厮杀的老卒有着不小的差距。

    郑敬压低了声音,凑在裘柏的身前,小心道:

    “末将早就准备好了只能河东王师一到,便立刻易帜反正……”

    突的,一连串箭矢疾射上来,裘柏赶忙一把推开了低头说话的郑敬,自己又就势躲在了他的身后,跟着卧倒,就算流矢不长眼睛,也是先射中郑敬。

    这一下变故把郑敬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裘柏反应快,只怕这一次就得被射成了刺猬。

    “裘,裘长史,谢,谢,救命之恩!”

    裘柏则面无表情的站起来,甚至连身上的尘土都没有拂去,只很冷淡的说道:

    “救你也是因为你于社稷有益,否则以你的罪行,就算被射死也不无辜!”

    “是是是,裘长史教训的是,末将死有余辜,一定会端正态度,做一个对长史君有益处的人!”

    城下又是一阵箭雨,城上的守军这才动作起来,动作虽然缓慢,却是机械的重复着每日必做的,攻城的叛军想要轻易上城也是不可能的。裘柏矮下身子,将整个身体躲在女强之后,对郑敬笑道:

    “对我有益,何用?须得对朝廷有益才是立身之道啊!”

    郑敬也是动作不慢,紧跟着他坐在城墙的甬道上,背靠着墙垛。

    “末将一定谨遵长史君教诲,做个对朝廷有益处的人!”

    实际上,郑敬也明白,正因为他还有可利用之处,朝廷才会接受他的反正,并授予官职。否则,一个活着的郑敬必定没有郑敬的人头更有用,至少叛逆的首级还能警示世人,造反的下场是何等的可悲。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似乎这场攻防大战与他们毫无干系一般,可这种情况没能持续多久,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们不得不抽出腰间的横刀加入守城之战。因为,城下的史朝义叛军居然攀上了城墙,守军终是动作迟缓,没能这一波强攻。

    郑敬虽然跟在裘柏的身后表现并不懦弱,但整张脸都已经被吓得惨白惨白,然则领先其半头的裘柏却对此习以为常,他在河东打过的守城之战不计其数,就算被胡兵叛军破门冲进城去的情况也不罕见,但一样是坚持了下来。

    正因为此,裘柏的这份镇定绝不是装出来的,他身边有百余封常清部劲卒,以这些人作为中坚,可谓是无往不利,无往而不破。不消一刻钟光景,登上城墙的史朝义叛军尽数被斩杀于墙边。

    看着满地的尸体与汇聚成河的污血,郑敬咂了咂嘴,只觉得嗓子冒火一般,竟久久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这,这……”

    他只觉得眼前所有的一切,百年如做梦一样,刚刚他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几乎一张嘴就能吐出来。

    裘柏在叛军死尸左近检视了一番,暗道:叛军这次强攻所用之兵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叛军精锐,再不是那些用作填命的乌合之众,看来他们发动最后攻击的日子不远了。有此发现,裘柏才越发的心急,卢节度和杜抚君在干什么,一连过去了半个月,为什么还不赶紧发兵河北呢?难道当真要看着这大好机会错过吗?

    当然,这只是他内心中所想,就算对封常清与何敞都不会轻易的吐露一个字,更别提身旁这个鼠首两端的郑敬了。

    “放心。今日只是让贼兵侥幸而已,只要将士们用命,击退反贼,一旦陛下大军回援,胜利就在眼前了!”

    裘柏高声的喊着话,这“陛下”二字果然让人精神一震,城上的军卒将校刚刚击退了强攻的史朝义叛军,顿时纷纷高呼附和:

    “陛下归来,战无不胜!”

    一时间,士气竟不降反升了。

    郑敬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却不想将手上的血污抹了满脸,恰似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般。

    “嘿!陛下若在,看俺这等神勇,还不当场封个将军了……”

    他马上又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所谓“大燕天子”在唐朝而言不过是个僭越的叛将,自己如此说话实在不妥。不过,他见裘柏似乎并没有注意刚刚的不妥之处,心下又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暗暗的提醒追着机,从今往后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才是。

    忽然间,只听得城下鼓声再次大盛,这回就连裘柏都跟着吃了一惊。此时,何敞也带着随从于东段城墙赶了过来,只见他满脸的肃容,便可知道他刚刚所来之处情形也好不了。

    “裘长史,叛贼以精锐攻城了,今日不好过啊!”

    何敞没裘柏那么多心思,当面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又将郑敬吓得一惊,忍不住向城外瞥去,果见城下齐整整的军阵与以往不同了,不免心下恐惧。他又看向裘柏,却见这位长史君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他这才惊觉,裘柏一定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有当众说出来而已。

    裘柏见何敞如此惶急,便知道今日的情况不可等闲视之,此人是封常清的心腹部将,随他封常清从西域到中原,再到塞北,前前后后打了将近二十年仗,能让其如此失态的,怕是恶战临头了。

    何敞也意识到到了自己的失态,便将裘柏拉倒了一旁,面带忧色的说道:

    “叛军今日四面强攻,仅何某所知,就已经有不下五处位置被强攻上了城墙。再不想想对策,恐怕军心就要散了!”

    “何长史以为,当如何处置?”

    何敞狠狠一跺脚,长叹一声:

    “封大夫若非病重,你我今日何至于首尾难顾啊!”

    一声抱怨,却让裘柏惊觉,何敞的方寸已经乱了,这乱不是因为史朝义叛军以精锐主力全面攻城,实在因为封常清病重的缘故。想想也不奇怪,何敞追随封常清近二十年,两者之间早就超出了主将与部下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封常清生命垂危,还有什么能让这沙场上出生入死近二十年的宿将慌了神呢?

    念及此处,裘柏反而镇定下来,他已经明白自己刚刚因为何敞的慌乱,过于悲观的认为战场形势不利,而以常识经验揣度,只要城内不乱,绝不会让攻城贼兵轻易得手的,就算是史朝义的贼兵精锐也不可能。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恶虎终还山() 
念及种种,裘柏不敢怠慢,急忙派人去请张炎,商议将监国卫率的分配事宜。

    张炎刚刚去代王府探望了监国史朝清,也许是受了风寒的缘故,这位看起来还算硬朗的监国居然病倒了,真可谓是漏屋偏逢连夜雨,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大难临头的觉悟,一直深以为张炎和裘柏是可以托付大任的股肱,深信其父史思明会带着大兵回到范阳解围。

    离开代王府后,张炎在路上曾经试图假设自己与史朝清易地而处,结果却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天时地利俱不在自己一方,几乎没有什么可做的。当然,以眼下的情形,唯一最合适的办法就是重新启用曹敦。但是,史朝清显然对曹敦的芥蒂很深,即便曹敦屡屡表明心迹也很难取得史朝清的信任。

    实际上,史朝清已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他唯一可以指望的活路就是其父史思明率军解围。而史朝清正是对史思明充满了无限的信心,甚至都不曾假设过他有什么意外,如此来解释史朝清一直高枕无忧的模样,也就说得通了。

    “张兄,今日叛贼以精锐攻城,多处城墙都曾告警,几次被冲上城墙,是时候该商议一下具体对策了!”

    张炎吃了一惊。

    “叛贼失去耐心了?”

    这比他预计的要早了不少,但想一想史朝义在城下迁延了旬日时间已经不短了,任谁都要着急的,不过这不是他现在急切关心的问题,重点在于河东的兵马什么时候到?

    然则,在城墙上大庭广众之下,张炎知道不能如此明显的发问,便与其一同到敌楼中去,避开众多耳目。

    箭楼内不见阳光,即便是晚春也颇为阴冷,裘柏和张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河东的兵马什么时候到?”

    几乎所有人,见到裘柏以后第一时间就是问这个问题,张炎也不例外。他本是史朝清的代王府掾吏,现在打定了主意反正降唐以后,便一门心思的谋划着带一桩大功劳入唐,否则岂非让人轻视了?

    他没等裘柏回答,又自顾自的说道:

    “城外的兵马均已经被史朝义一点一点的蚕食干净,这几日蚁附攻城的填命鬼,怕有许多就是史贼收容的降卒,如果他继续与蚁附攻城的方式填命,以消耗和折损城内的军心士气,那么他们的目的相信很快就会达成了!”

    对此,张炎是忧心忡忡的,毕竟史朝义所领的兵马都是要反攻河南的精锐,除了史思明的禁卫亲军,没有什么人的实力可以超过他了,现在城内以一群乌合之众来抗衡,又能有多大的把握呢?

    想想都头疼不已。

    “实话说与张兄吧,现如今我与所有人一般,与外界的消息断绝,同样日夜期盼着河东的兵马赶快过来,但到现在之所以迟迟不来,应该是卢节度有他的谋划……”

    顿了一下,裘柏觉得这么说恐怕难以让张炎信服,于是又补充道:

    “卢节度向来言必信,行必果,他说了出兵,就一定会抓住最佳时机,对史贼叛军予以致命一击!否则,轻易出兵,早了,晚了,都有可能收不到最好的效果!”

    张炎并没有过多的纠结于卢杞的河东郡何时抵达范阳这个问题上,在他看来,唐朝意欲收复河北,出兵已经势在必行,唯一不确定的便是具体哪一日可以抵达范阳。

    裘柏说道:

    “想来是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我们所知的变故!”

    ……

    河北河东交界之地的井陉,一支唐军铺天盖地的驻扎在谷地之中,这种局面至少已经持续了两三日的功夫。持节巡抚河东的杜甫亦在军中,他这次专门负责为卢杞督办粮道,并亲自到井陉来为其送行。

    然则,卢杞大军在井陉已经迁延数日,迟迟不进入河北,这就让杜甫有些奇怪了。

    “卢节度何以在井陉顿兵不前了?河北史贼内讧,当此之时正是挥师北上,直取范阳的大好机会,一旦错过,贼兵内部乱事底定……岂非可惜?”

    卢杞早就料定了杜甫会有此一问,便从容答道:

    “三日前,探马游骑纷纷回报,史思明的禁军亲卫已经从饶州方向返回真定,并有北上的趋势,以杜抚君揣度,他们这是意欲何为呢?”

    杜甫也是一惊,他还没听说这个情况,现在想想一定是史朝义没能驾驭住这支史思明的禁卫亲随,而致使生乱,但他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抬起头盯着卢杞,失声道:

    “难道有人取代了史思明?掌控了这支兵马?”

    卢杞点点头,又摇摇头。

    “的确已经有人掌控了这支兵马,而且,很可能就是史思明本人!”

    “史思明不是被困死了吗?”

    面对杜甫的疑问,卢杞也是有一肚子的问题。

    “史朝义不知抽了什么风,如果当初一刀结果了史思明,现在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的不确定性了!”

    杜甫道:

    “子弑父,毕竟有所不忍,心有犹豫,也不奇怪!”

    卢杞冷笑道:

    “史朝义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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