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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星天择-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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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膝盖曲得不够!立得不稳!耳、肩、髋、踝没有在一面上!纵线与地线不够直!又想吃一记乎?”

    好不易调整好了姿势和要领,裘二忽然减慢马儿的速度,又大喝一声:“坐!”

    承远屈膝,尽量轻巧的坐在马上。

    “腿上用力不够,如此乘马一整天,你想让两片屁股蛋开花么?此番是第三次说了,方才有言在先,该打你哪里?”

    “脑后勺……”承远无奈的应了一声,随即脑袋又挨了一记,这一下真是一抽一抽的剧痛。但在裘二的力度掌控下却并未留下什么过重伤痕。

    第一次听到这个要领时承远还很兴奋,当裘二告诉他踝关节屈张的用处时,他脱口而出了一句令对方瞠目结舌的怪话来:“哎我明白了!这踝骨的好处好比哈雷摩托的避震器!”承远是个贪多之人,除了马术的初步训练,他还听裘二讲解了不少拳理、棍法之类知识,每当车驾一行休憩之时,他也会认真的演练一番。

    承远的做法当然没什么稀奇的,宋代之前的士人多是文章武艺都要学一些,像当初曹正劝石守信专精其一的那些讲法,反而是一种高屋建瓴的前瞻性看法了。

    “立!”裘二的口令再次响起,承远逐渐心无旁骛,身体的动作也漂亮了些。这些动作不断地往复,终究还是可以熟练最终得心应手的。

    他们的两边不断有其他行人超过,路人见承远起立屈膝时微微撅着后腚,皆尽骇然。承远不以为怪,他却不知自己其实被裘二耍了,这些动作不仅仅是普通骑行的要领,而是被加码到了骑兵和驿站骑手的马术……

    “二百五十一……二百五十二……二百五十三……”承远周身肌肉酸痛难忍,只盼这种无聊练习赶紧结束,但距离五百个还有一半的数量。

    正当气力快到极限时,忽听不远处一个声音叫起:

    “是望京槐!望京槐见,大梁城现!汴梁只五里之程矣!”

    这骤然而发的声音充满了兴奋之情,承远正练得腿脚发软,险些被他这冷不防的一声喊吓得栽下马来。他向前望去,原来是个大嗓门的小个子行商在提醒身旁之人京城将至。

    曹正探出头来道:“莫再练了,赶紧回车厢里来!”

    承远如蒙大赦般的下马挤进车厢,心中倒是奇怪的紧:“怎么?何故急匆匆的唤我回来?”

    “那棵大树只因距西门恰为五里,故为人道作望京槐,京城快到了,你也不可跨在马上招人注目了。”

    曹正又指指后面不远处一队人续道:“更何况还有他们在。”

    承远一回头,果见那边为首一个官员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着从三品上的紫袍官服,打着开封尹的旗号雄赳赳气昂昂的过来,那官员身后拖着长长的一大串尾巴,路人听到开道的锣声纷纷避让。

    承远见那棵老槐树真有参天之势,朝西一边枝条甚秃,树干微微后仰,貌恰似一昂首挺胸的老人远望东边的京城,果然不枉此名。

    后面那伙人中,打先开路的人从容从树下走过,但中间骑行的开封尹路过树下时,却忽然勒马放慢了速度,方才的一脸倨傲瞬间收得无影无踪,身后一串尾巴收不住势头,不免使得队形乱了几分,开道锣声的势威浩荡配着忽然乱哄哄的队伍,瞧来不免有些滑稽。

    “他们是怎么了?”窦染蓝看得一头雾水,“这一下忽然收住了势,倒像是牵驴时忘了拔橛子。”

    王溥失笑道:“那棵槐树有些文章,当年晋主石敬瑭曾在此树下落马,不久即众叛亲离活活愁死。后来我朝高祖率兵起事,辽主耶律德光北归前又在此树下失蹄,不久后死于路上,是以人皆言“望京槐前落,奸雄气数过”。不过开封尹身为皇家宗室,怕这种谶言作甚?”

    曹正冷眼一观后,哼了一声道:“那是老黄历了,如今开封尹已经换了,这位即是新任的开封府尹侯益。”

    王溥大奇:“侯益?他竟然来了?他是天上掉下来的么?”

    此时的承远则回忆着乾祐初年的历史:

    侯益本为李存勖麾下猛将,后从石敬瑭,天福三年破范延光叛乱,立下功勋,从而西迁秦州代天牧民。不久后辽主犯中原擒石重贵,为了安抚侯益,耶律德光让他升任了凤翔节度使。辽主退走后,侯益坐拥雍秦,自然成为汉、蜀两方皆要极力争取的势力。

    侯益选择了与孟蜀暗通款曲。

    刘知远当然大惊,如果侯益真的让出雍秦之地,引蜀军至陇右,那么蜀军可就不光能够出子午谷而入关中了。如此一来,只怕自己的大汉政权反而有成“项楚第二”的风险。于是他机警的密令王景崇率最精锐的八千禁军西进,不但果断弹压了侯益,令其转向抗蜀,而且联合了另一位脚踏两条船的京兆尹兼永兴军节度使(留守长安的军政首长)赵匡赞(注1),最终破蜀于子午谷。

    王景崇知道侯益不可信,故而欲杀之。谁知狡猾的侯益、赵匡赞一溜烟跑回开封,侯益趁着刘知远已死是非不明的机会而贿赂朝臣,反诬王景崇跋扈,或有反意。

    原本有二心的人回京被委以重任,去收复乱局的人却反被朝廷怀疑,最终真的将要被逼反。如此主客完全易位的结果,简直是历史所造就的最荒唐闹剧。

    侯益是一位“关键先生”,他的出现意味着后汉初年又一起大乱,即将拉开序幕。

    然而承远心中却略有欣慰:侯益来了,如常的做了开封尹,那么证明自己的穿越虽然造成影响,但尚未造成历史车轮的完全扭转。也许只要努力的矫正事情发展的进程,那么自己也就尚存回到21世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线希望。

    “侯益在树下放慢速度,谨慎前行,足见此人心中还是有鬼。”王溥随口道,“叔直以为然否?”

    曹正大摇其头,他不紧不慢的招呼裘二,待他如其他路人般让出道路后,才答道:“当此乱世,谁能保自己独善其身?位高者路过此树,只怕皆要胆颤。听说侯益的开封尹是重金贿赂史、杨所得,人若热衷积财,又处处使钱,恰是其对世事看开,已然无甚大志的明证。”

    说完这番话,曹正又拍了拍王溥的后背:“你是极尽聪明的,不过老夫毕竟比你多活了几年,这些事吾身当过来者,看得比你明白。”

    王溥料想曹正必定是追忆往事而出此言,他怕勾起当年的话题,也就不再言语了。

    承远倒是暗暗点了点头:“曹正又猜对了,侯益这只老乌龟从唐僖宗年间一直活到大宋朝,前期武勇,后期长袖善舞,如果有人充分了解他的一生然后写成个,那绝对比什么李自成、曾国藩、胡雪岩还好看。”

    窦染蓝窝在角落里听得不明所以,只觉得这票人一过,便十分扰民,不免摇头道:“我在潭州时,都城主官向来老老实实的在城内视事,这开封尹倒是架子挺大。”

    承远插话道:“这个却是兄台误读了,此时正当初春,却下了那场莫名其妙的大雪,开封尹在京畿周边视事,理所当然。”

    “你猜的不错,”身边的王溥微笑道:“侯益刚刚上任,此时也算是代天子巡视了。”

    承远想起,自从郑州那次对自己有一番敲打后,王溥和自己的交流还算自然,并无太多尴尬。甚至还像胡刺史那样时而帮自己圈出些练得较好的字。他心中也就松了口气。

    车驾又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开封城的西门已在眼前,这城墙如此之高耸,直教来自马楚的窦染蓝咂舌。

    承远到是没觉得城墙如何高大,他目测这墙大约有个七八米的高度,换算一下两丈二尺余,历代古城的城墙总是不停的增高加固的,唐的城墙会比隋高些,宋也许又会加高些,而明代的城墙终将超过三丈,是以对于亲眼见过大明山海关四丈三尺余高城墙的承远而言,虽然比邓州和许州要高上一大截,但汴梁城墙的高度并没什么了不起。

    然而他却被其千疮百孔的形貌所震撼,承远没有经历过战火,此时身处五代的他不免感慨万分:“也许我从前看过的所有城墙,都不是真正的城墙!他们没有砖石秃却偶而裸露的夯土,没有炮石摧残后稀稀落落的城垛。真正的城墙当似这般的战士,身无完肤却依旧傲然挺立。”

    当年面对山海关关墙时,承远只是感叹:“如此的高墙怎么可能为人所攻破?”今天的他却感到一丝泪水夺眶而出的冲动。城上的兵丁们正掀开城垛处的砖石,以便再添夯土加高,承远感到,这些笼为一圈的汴梁城墙恰似一位将战士怀抱其中的母亲,城墙不但保护着战士的躯体,也巩卫着他们的心灵,她所生出的安全感正是战士士气的支柱,也是击碎攻城敌人士气的巨锤。

    高耸的城墙像战士的母亲,同时却是噬人的恶魔,她挡住了狂暴的敌人,却也和他们一起围困了自己的战士和人民…………

    注1:赵匡赞其实就是史书上记载的赵赞,因《五代史》中匡字要避大宋朝太祖皇帝的名讳,故尔如是。

31 越空的马可波罗() 
在窦染蓝的眼中看来,承远似乎依然在车中练习他的颜楷。

    坐在承远身边的王溥却知道,承远一边不时的眺望车外的世界,下笔时却在书写一篇甚为古怪的东西,看似随笔,却又不是。

    一张张的纸稿被写满后,即被收入一个厚厚的囊中,那布囊上则固定着一个签子,上面写着《一个跨越时间的“马可波罗”》几个字,似乎是这些书稿的标题。

    王溥经曹正之口略有了解,这个成奎远名为奎木星宿,实为一位经历过遥远西方生活的人,那个地方究竟如何遥远呢?曹正并不知晓,甚至连承远自己也说不出具体的所以然。

    总之,就是遥远到与中原恍如两个世界。据承远所讲:即使那个世界在顷刻间忽然轰然倒塌,这个地方的一切一切依然毫无改变,这边每一个人的每一根发梢,都会保持着原来的姿态。这种毫无影响即使持续无论如何漫长的岁月后,都“几乎是永恒的”。

    承远的这个比喻充斥着一种西方的谚语化的色彩,王溥则非常肯定:其言是一种极致的夸张。正所谓“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这话出自庄周的《齐物论》,而王溥本人正是以此为表字的。

    在以“无”而生出的这个世界间,即便距离多么遥远,又怎么可能存在“永恒的互无牵扯”?

    而此刻的王溥忽然发现,通过承远正在书写的笔记,自己约莫可闻出此问题中那“遥远”二字的程度。

    结束了“汴京的城墙”这个章节后,王溥凝视着稿纸,承远开始了下一个标题的书写:

    汴梁城内的气象

    “第一眼面对汴梁的市井时,作为一个摩登世界看客的我深深感到胡风对城市的浸染已发生明显消退,曾经人们认为:这是乱世造成西域的控制易主致使中原与中亚的联系被割断所致,然而学者王生却分明对我表述过:这种趋势在二百年前业已形成。即是说早在在阿拉伯人的怛逻斯城攻略战之前,西域的文化景观传播已经开始消逝,王是一位博览种种一手记录的大家之后,其父亲身为当权政府的财政副手,故其论述在这个时代显然具有极为强大的信服力。

    正是在这些信息的支撑下,我似乎可以异常肯定的作出如下表述:文化传播的时间衰减理论确是一种异常可靠的学说,这种持续性的递减也往往比起自然、政治的阻隔深刻的多,她虽然是一种缓慢的衰减,但却是真正起到决定本质变化的力量…………”

    王溥也许是这个世上最不惧怕文章艰涩的人,然而眼见纸稿中那由左至右古里古怪的大白话——尤其第二段文字,他却感到一种无能为力之感。此刻的他深深感觉到:什么才是距离。

    此时的承远却被城内密密麻麻的路人所震撼了。

    “游方僧,”承远奇道,“处处皆是游方僧!几乎十人中即有一人。”

    王溥对他的大惊小怪略有些无奈:“这班人多数原非寺庙中人,只怕是私下剃度而成,而后又在各个寺院中挂了名的。”

    承远奇道:“我曾闻天成(后唐明宗李嗣源的年号)二年时朝廷严令寺僧入戒须受经文问试,私受戒法者处罪,怎么可能滋生出这么多游方僧?”

    “哪有那么简单?”对面的曹正忽而摇头道,“他们未必因有心向佛而剃度,逃户、逃兵比比皆是。受戒法便脱了县府户籍、节度军籍,这也是一种活路啊。不让他们吃斋念佛,难道眼看其沦入流民之众造反谋叛?平乱所耗费的兵马钱粮,亦或任其为僧所损失的徭赋两税,孰轻孰重朝廷自有一杆秤。”

    承远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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