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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见略同!”郭荣满意地点点头……
于是随军转运使和司仓参军调集人手迅速发放赈粮,不一会儿这些饥民们纷纷让开一条路,并下跪道:“谢大将军救命之恩!谢大将军救命之恩!”
郭荣一边向百姓们抱拳谦词一番,一边引军通过。
“谢大将军救命之恩!”那大嫂领到了些粟米正在叩头谢恩,忽见刚刚那老者坐在一边口中依旧在嘟嘟囔囔,她奇道:“老丈,恁怎地不去领粮食?还在此静坐?”
那老人还是没有答话……
他目光呆滞地坐在原地,一脸阴森地口中继续念叨着:
“乾祐破五威凌吾土……
乾祐破五威凌吾土……
乾祐破五威凌吾土……
乾祐破五威凌吾土……
乾祐破五威凌吾土……
…………”
作者按:我第一次在作品相关版块中更新了内容,欢迎大家一看^_^
64 河阳夜话()
郭威的大部队以日行三十里的速度,沿开封、中牟、郑州、洛阳一线进发,这个速度其实已经算急是行军了。走了二百六七十里地,河阳已至,奉国、护圣两军已经赶了十天的路,为了避免过于疲惫而易染疫病,大军必须要原地修整两日了。
河阳节度使所辖的旧河阳三城如今已改称孟州,郭威趁着两天的休整,决定会见一位重要的人物,此人就是刚刚自请免职在孟州家中思过的冯道。
郭威刚刚骑行至冯道那宽敞华贵的府邸门口,两位白净的门童已经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个礼:
“是郭枢相吗?我家主公已经等候多日了。”
郭威知道这老头总爱搞些玄虚,老毛病了。他也就仪态随便地进了院子。到得中堂,果然冯道早已沐浴更衣,在屋子左首的位置闭眼坐着,想是刚刚等得时候一长就打起盹来,毕竟冯相公年岁已衰老……
郭威见他将主位让给了自己,却并没有真的坐过去,而是在右首与他对面而坐。他不忍将这老头从睡梦中叫醒,便坐在原地耐心地等他。过了良久,冯道的脑袋才先向下一沉,然后一个激灵醒转了过来,见眼前之人是郭威,连忙起身拜手道:
“哎……老朽今日早料定枢相必至,是以提前在此等候,谁知候了这半天居然自己睡了过去,反倒让郭枢相等我了,嗯,真是惭愧之至……”
“冯公不必多礼!”郭威连忙还礼。
他又望了眼后堂的方向:“令公子冯吉怎么没过来?郭某本想见见这位大才子呢。”
“莫提这个孽子了,”冯道赶紧一阵的长吁短叹加摇头,“中书省但有开缺就召到了他,欲以舍人任之,然每因其轻佻浅薄而罢却。他这会子还在开封吾府中躲着,整日摆弄箫笛琵琶,真乃不知轻重之人……”
“哦?贤郎还在开封?”郭威忽然盯住了冯相公的眼睛,“这回事情的由头不正是贤郎在青楼的任性作为吗?他本是冯公退居河阳的本因啊,怎么反而是冯相公你再次闭门思过了?”
冯道在朝中往日最惧者,就是郭威这鱼钩子一般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明哲保身的伎俩终于不但被对方看破,还让他干脆当面点出了。这一个突然袭击,还真让自己感到不知所措……
他连忙咳嗽一声:“吭哼……郭枢相话中之意,老朽……老朽没听太明白。”
“哈哈,冯公,假若令公子那次的胡闹竟是你父子有意为之,那郭某可是更加佩服太师你的手段了”见冯道低着脑袋说不出话,他也就把目光挪开,不再步步紧逼了:
“哎……冯公,这些也确实是难为你了……”
冯道几个月前在开封时,正值屠牛案、科场案最关键的时刻。皇上、太后在朝中不时对其施压,苏逢吉、苏禹珪又想把冯吉收到中书省那边以拉拢冯相公。冯氏父子又怕和苏逢吉混在一起在禁军、枢密院这边难以做人,也只好故意卖巧避开了中书省的职务。
冯道见郭威的叹息听来算是诚挚,也就松了口气回道:
“郭枢相想多了,哪有此事,”不过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当然,枢相若是能理解我父子的苦衷,那也算天可怜见。老夫觉得郭枢相毕竟还是有些神通的,看看上月朝中之事,便知李业苏逢吉果然再怎么也翻不了天,我在朝中其实也帮不得什么。”
郭威点点头知道他没有完全否认,反正自己的意思点到即止,这个话题也就可以结束了
谁知冯道反而接着把话头钉在了这里:“然而老夫想到结果,却没有想到李业竟然会败得那么惨!”更没想到成奎远借着日食和赐婚,竟能蹚着皇太后、皇上的逆水中再往杆子上爬。”
郭威心中一凛:“哦?冯相公这话倒是值得玩味,不知你对成奎远其人如何看待?”
“说不好……”冯道摇着头接过仆人递上的茶水,他先示意郭威先请,见其摇手后才自己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然后接着说:“预知天机者,却未必能看破人间世相。能预见千年兴替者,却难以看破眼前的危局。依老夫看来,此人的现世究竟是福是祸,殊难意料。”
郭威皱起眉头反复品味着冯道的话,良久未语……
冯道抚须道:“郭枢相今日来此垂询,只怕并非专要扯这些消闲话题吧?”
郭威赶快点头道:“说的没错,郭某今晚前来,其实是有些军务上的事,想听听冯公的见解。现在伪王李守贞在河中府蒲州城中固守,河中城坚粮足,他的伪秦军又很是骁勇善战,因此李贼只靠一半的兵力便可据守城池。”
冯道捋须表示赞同:“没错,李守贞正因为有这一个优势,才敢把重兵放出去布置在永兴附近,这支兵马是他的活棋,到时候配合赵思绾夹击郭从义也好,反身回击进逼河中的郭枢相也好,皆有可能。”
“既然如此,郭某想要问问冯相公,河中这蒲城究竟是打呢?还是围呢?”
冯道用力一扶扶手,撑起了自己的垂老之身,他来回踱了一会儿,忽然转向郭威问道:
“郭枢相,老夫听说,你青年之时曾凶悍暴厉,乃是个浪迹街头的赌徒,然否?”
郭威脸色一沉,这些往事早已经过去了,自从和柴氏完婚并逐渐浪子回头后,当年卑鄙荒唐的往事就一直是他心头的忌讳,敢在他面前提起此事的,全天下除了已经逝去的柴氏以外,恐怕也就只有郭荣了,就连柴守礼都不敢捋这个虎须……
“是又如何?”
冯道见他一脸冷笑,倒也故意不去理会:
“郭枢相当年街头与人博弈时,输赢如何?”
“赌本多的时候,赢得也多一些,赌本若少,那反而会输的干干净净。”郭威勉强挤出这个回答。
冯道看他神色间的样子,只怕继续追问的话枢相早晚会发作。但是冯相公毫无回避这个话题的意思,而是继续跟进。
“是不是每回借到了钱,枢相就立马都扔在博弈场上想要翻本,结果反而再一次输得干干净净,于是就这样一回回的借,一拨拨的输,最后背了一身的债穷困潦倒?”
郭威的恼怒此时渐渐消退,他也站起了身子,看着屋子的雕梁画柱默默思考……
“枢相有所不知,老夫多年前做同州节度使,和枢相当年一般的好赌,然而我却从不把赌本一点点的扔进去,而是偶尔等有了底气时才和那些牙将、从事们玩一把,他人十赌九输,我却比他们要好了不少……”
“冯相公说的没错,”郭威终于又笑了起来:“当年吾有一次借到钱财时并未博弈,而是暂时存着别作他用,结果钱越攒越多后再入博弈场,这回反而赢了不少。”
郭威基本明白了冯道的意思:
“博弈之事,赌本小的人时常输钱,却并非技术不佳,而是每一下注时他人从容,自己却每一番都如同搏命一般,自然气势不盛,气势衰者定然十赌九输。”
郭威所谓的“气势”其实并非虚头巴脑的事情,这个概念如果代换到现代社会的语言,其实就是“心理优势”,要知道所有的赌局,不论麻将牌、赌扑克、押牌宝,其实都是在比拼心理优势。不光是在赌桌上,人生在世与人竞争中,又何尝不是一场场的博弈?你的初始资源优厚,当然也就一局局的赢下去。反之想以白丁之身博成亿万身家,那么主导这事的恐怕并非技术,而是拼低概率了……
“我明白了……”郭威点着头长长吁了口气:“如今吾奉天子诏书征讨三藩这些边陲之地,天时在我,潼关此刻在朝廷之手,地利在我,西北三大行营再加三大禁军加持,朝廷如有变乱还有史弘肇警戒风险,故而人和亦在我军。朝廷夏秋两税的粮草又供应不绝,这样一来我军的赌本比李守贞大得多了。”
“郭枢相见事甚明。”冯道赞了一声,知道他还没说透,于是又等他继续下去。
“我的赌本大,那么气势在我,我军只要将河中围个水泄不通,即立于不败之地,兵法上讲:弗能求胜,但求不败矣。这样一来李守贞心急如焚,威迫交加之下自己必然犯些致命错误,不论是拼死一搏,或是势穷来降,最终我军总能赢下这一局。拿下了河中,那么长安赵思绾不攻自破,最后王景崇势单力薄之下即使有伪蜀救援,那也成不了气候。”
冯道微笑着眯起眼睛:“枢相说得不错,就是这个理!”
然而郭威没有发现的是——他提到“史弘肇”三个字时,冯相公却眉头紧锁……
注1:关于郭威与冯道河阳夜话谈到郭威嗜赌,见于欧阳修《新五代史》李守贞传,笔者对其作了扩充和进一步的阐发。
65 无法料中的来客()
时隔将近一个月,经过漫长的行军,奉国、护圣、兴捷三大禁军终于集结到了陕州。再次修整三天后,他们即浩浩荡荡向潼关进发,然后分两批自风陵渡口北过黄河后,那么面对河中伪秦的行军也就只剩最后两天了。
此时陕州节度使老将白文珂带领主力牙军已接近河中府近郊,他的兵力一直无法达成对河中府的合围之势,是以三个月前不得不放走了李守贞派去永兴的那支王继勋主力。然而他又不可能放弃河中去帮助长安郭从义,因为他毕竟不敢离河中、华州太远,否则潼关便成为空挡,有被突袭得手的风险。
白文珂盼星星盼月亮般的期待着郭威的到来,终于在乾祐元年八月二十六日午后,几乎“弹尽粮绝”的陕州军终于听到阵阵的铜角之音,郭威的大军此时自地平线处缓缓展现,逼近而来……
七十二岁的白文珂几乎要飙出泪来,最关键的就是郭荣统领的后军,他们一路而来崭新充足的后勤保障体系也一路敷设至此。苦撑待变的白文珂一下子感到了久旱逢甘霖的畅快。
李守贞伪秦军的马军斥候一直远远地在主城外围附近游动,他们其实早就跟在郭威大军两翼一直如影随形。郭威故意命令各厢各都皆不必理会,更不得派出马队突击之,他要故意让敌方探马将禁军的声势浩大外加后勤的坚实可靠报告回主城,以此来打击伪秦全军的意志。
黄昏时郭威召众将皆至中军大帐议事,这也是禁军三军首次集中在一处商议具体作战的大计。
承远之前这一个月一直因为职级不够而未参与中军议事,只能在后军辅助郭荣料理些文书工作,虽然没有出什么大主意,但是一个月的锻炼已经让他对部队后勤的诸般要务和流程越来越熟悉。这次是兵临城下的大规模中军议事,是以如他这兴捷军参谋也得以进入。
承远这几天一直在想的,都是郭威前些日子究竟有没有与冯道进行了河阳夜谈,谈出的内容又是些什么。他一直踌躇是否该问问郭枢相,但是又找不到机会。
“这一次中军议事也许有机会吧……”承远暗想。
他一直以来最关心的就是历史进程是否改变了?改了多少?改在哪儿?这三个问号已经让他有点魔障了。
一掀开帐子,承远第一反应是往中间看。
中军大帐中央一把交椅上坐着郭威,而郭枢相身边则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
承远甚以为怪:“依这人的年龄,似乎有个七十几了,这样看来显然是陕州军的白文珂了,这家伙好歹是带兵打仗的,在中军大帐里这样没精打采的坐着,真是不大像话。”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进来了,不少职位较高的人进帐时都愣了一下,似乎因为什么事而倍感奇特。最后进来的是郭荣,他看到帐中的情况后一个激灵,而后显然也很惊讶。
看看人基本到齐了,郭威清了清嗓子道:
“列位,今日大伙在这聚了个齐,首先还要介绍个人给你们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