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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夫子叹息着,目光殷切充满了期盼,只是这样一个个望去,浑浊的眼中失望远大于希望。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梵羽身上的时候,不由得精神一振,这个自己从路边捡回来的弟子,让人着实看不透,有潜质。
梵羽自入学那****以一首《论诗》一鸣惊人之后,开始崭露头角,其学识之渊博,见闻之奇特,连岑夫子都感到震惊。
只是令岑夫子颇为奇怪的是,这样的绝世奇才,非但声名不显,反而在阳谷县成了懦弱无能的代名词,这让他十分的费解。不过,费解归费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岑夫子还没有好奇到去挖掘别人秘密的地步。
在岑夫子看来,无论这人是奇才也好,良才也罢,都出自自己门下,假如自己弟子中有人能够出类拔萃的话,非梵羽莫属了。
“大郎,你尽带着这些孩子嬉戏玩乐,殊不知寓教于乐,这样才能加深对学问的认识……这样吧,你出一些简单的谜语,让他们来猜,如何?”岑夫子捋着胡须笑道。
雪日放晴,正是赏雪好时节。尽管解试在即,他也没有着急着授课,而是让学生们斗雪为乐,体验自然之趣。
岑夫子与陈纪常、范文庆等人顾念身份,再说一大把年纪了肯定不能像小孩子一般在雪地里尽情玩耍,不然哪里还有为人师表的尊严,因而他们只是在旁边照看,并未真正参与到嬉戏之中。
然而,令他们几个老夫子相当无语的是,已过而立之年的梵羽与孩子们打成了一片,像是一个老顽童似的,又是打雪仗又是堆雪人的玩得不亦乐乎。
当下梵羽听了,遥身向岑夫子作揖,表示领命,然后把那群孩子们召集到一处,笑道:“我出谜语,大家来猜,怎么样?”
众孩童异口同声道:“好。”
梵羽想了想,便道:“大家听仔细了,白色花,无人栽,一夜北风遍地开,无根无枝又无叶,此花原从天上来——谜底是什么?”
众孩童不假思索,献宝似的抢答道:“雪花!”
梵羽“哎呦”一声,露出一副惊奇的神情,道:“挺聪明的嘛,接下里我要出一道大大的难题,你们听好了。说像糖,它不甜,说象盐,又不咸。冬天有时一片,夏天谁都不见——谜底是什么?”
众孩童哈哈大笑起来,纷纷答道:“还是雪花!”
梵羽发挥奥斯卡影帝级别的表演,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夸张神情,而后抓耳挠腮的像是在绞尽脑汁想谜语,把一群孩子们逗得嬉笑连连,就连倚在门口的西门如兰也是好一阵忍俊不禁。
“武大郎三十岁的人了,还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居然玩的这么欢。”陈纪常笑着打趣,话里行间洋溢着取笑之意。
岑夫子却是心有艳羡道:“人生最难能可贵的是严谨时一丝不苟,散漫时怀着一颗童心,老夫倒是挺羡慕他的……哎,老喽,不中用了……”
几个人正说着,只见梵羽一拍脑袋,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好的谜语,于是便仔细听着,只听他吟道:“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飞入芦花都不见——谜底是什么?”
岑夫子“咦”的一声,笑道:“这句‘飞入芦花都不见’妙不可言啊!”
范文庆符合道:“确实如此,前三句似乎是信口诌来,没什么章法,妙就妙在这句‘飞入芦花都不见’画龙点睛,言有尽而意无穷。”
西门如兰将那首一片一片的诗句吟了一遍,亦是对那句“飞入芦花都不见”喜爱的紧,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土地庙外大雪纷飞的一幕,口中喃喃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众孩童嬉笑着,他们虽然不知道什么叫芦花,对那句“飞入芦花都不见”更是不明所以,不过因为有前面的一片一片又一片做铺垫,因而仍旧异口同声的回答道:“还是雪花!”
梵羽笑着夸他们聪明,然后摆开架势,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道:“请听题,夫子家有十支蜡烛,被夫子吹灭了三支,还剩下几支?”
陈纪常本来以为梵羽想到了什么绝妙的谜语,没想到却是这样连三岁孩童都算得清楚的数字游戏,不禁失口笑道:“十支去掉了三支,当然剩下七支了,武大郎也太小觑咱们教出来的弟子了!”
岑夫子皱起了眉头,他亦觉得这个问题太简单了,不明白梵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便不开口评论。
西门如兰立在皑雪中,漂亮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打量着梵羽,知觉告诉她,这个问题肯定不像表面表现出的那么简单,但答案究竟是什么呢?
正在这时,众孩童齐声嚷嚷起来,道:“七支!”
梵羽笑道:“你们确定是七支吗?”
众孩童道:“确定!”
梵羽见西门金哥没有做声,便蹲下来问道:“金哥为什么不回答呢?”
西门金哥有些羞怯,红着脸,奶声奶气道:“我怕回答错了。”
梵羽问道:“为什么怕回答错呢?”
西门金哥挠了挠脑袋,道:“我和他们的答案不一样。”
梵羽“哦”的一声,眼睛亮了起来,问道:“那金哥的答案是什么?”
金哥睁大了眼睛,道:“十支!”
众人听了哄然大笑,纷纷取笑西门金哥不会算术,连起码的加减法都弄不清楚,但梵羽却一把将金哥抱了起来,笑道:“恭喜你,答对了!”
众人顿时傻了眼,陈纪常更是不服气似的问道:“武大郎,你还是给大伙解释一下吧,孩子们正是分辨是非黑白的年纪,你可不要以为他们年纪小就能糊弄,这可是误人子弟的。”
梵羽道:“既然金哥猜到了答案,那就让他来解释吧。金哥,你告诉大家,为什么吹灭了三支还有十支呢?”
西门金哥目光移向俏立在门口的姑姑,西门如兰给他投来了一个鼓励似的眼神,他顿时胆大起来,道:“我家房间里有一支蜡烛,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把它吹灭了,第二天那支蜡烛还在……”
岑夫子恍然大悟,哈哈笑了起来,道:“纪常,你上当了吧!”
陈纪常感觉老脸发烫,无地自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活那么大岁数了,居然还不如四岁的西门金哥,太丢人了。
第28章 打通墙,便有了路()
上午的光阴转瞬即逝,当梵羽牵着西门金哥的小手走出学堂时,一眼便看到了白雪下,那个恬静如兰的女子。
冷冷的日光,皑皑的白雪,飒飒的寒风,楚楚的佳人……好一副美感十足的佳人俏雪图。
“准备妥当了吧?”
梵羽松开手让金哥自己在附近玩,他走到西门如兰跟前,跺了跺脚上的积雪,然后直视着她,俨然如相识颇久的老朋友般。
呵,自己居然和她一般高了,再也不用仰视了,这种感觉真好啊!
西门如兰微微点头,道:“准备好了。”
梵羽见她神情有些紧张,有点言不由衷,知道这种事越是安慰越没用,干脆使出了激将法:“杀人你都不怕,现在去衙门里告状,你怕什么?别忘记了,冯大可是杀死你大哥的幕后黑手,难道你不想报仇了?”
西门如兰听了,目光瞬间变得危险起来,想起自己大哥大仇未报,此刻怎能未战先惧呢,凛然说道:“谁说我不报仇了?不就是去县衙吗,我才不怕呢!”
梵羽见效果达到,微微笑道:“这就对了嘛,到了县衙三通鸣冤鼓响罢,魏知县坐堂,你把状纸呈上去,一切自有魏大人做主。”
午后的阳光大如铜盆,但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一场大雪之后天气冷得出奇,魏文秋不禁打了个喷嚏,声音慵懒的问道:“账目理清楚了没有?”
常师爷忙得焦头烂额,回复道:“再有两日,便能理清楚了。不过大人,本县财政一向吃紧,加上今年景阳冈大虫祸害,官府派人围捕、受害家属补助等等使了不少银子,下官估摸着明年还要申请东平府的接济。”
魏文秋颓然长叹,道:“年年向知府大人申请财政补助,我这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常师爷劝慰道:“大人不必自责,今年大虫祸害乡里将近两个月,以至于路经本县的客商纷纷改道,致使本县课税锐减,说来非人之过也。”
魏文秋想到自己的政绩居然折在了一头畜生身上,叹息道:“话虽如此,可本县这个父母官,当的也忒窝囊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咚咚咚”的响起了鼓声,魏文秋心情正自不爽,听了那震天鼓声越发的坏了,不耐烦道:“来人,去看看何人击鼓鸣冤,带上堂来!”
说罢,极为不情愿的脱掉了官服外面披的那件长裘,从火炭袅袅的偏房走了出去,来到公堂上坐定,待敲下手中的堂木的时候,蓦然发觉堂下之人竟是西门如兰,他不禁大喜过望,自己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啊,现在羊儿终于入虎口了!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魏文秋端起知县大老爷的威严,厉声喝道。
“民女西门如兰!”
西门如兰来的时候心中尚有一丝不安,此刻立于公堂之上,心中不知不觉平静下来,原先的不安也已烟消云散,因而回答起来不卑不亢。
魏文秋道:“你有何冤情,如实说来!”
西门如兰将梵羽写好的状子托在手中,道:“民女的冤情,大人一看便知。”
常师爷取了那厚厚的状纸,呈递给魏文秋,后者仔细阅览起来,县衙里登时静悄悄的。
不过,在那县衙之外,则是热闹的紧,鸣冤鼓一响便吸引了数十人围观,把县衙大门围的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只听一人说道:“咦,这不是西门大官人的小妹么,她有什么冤情呢?”
另一人随声附和:“对啊,像西门家这样的豪门富户,哪个不开眼的敢招惹她们?”
第三人似乎知道一些内幕,趁机说道:“嘿嘿,这个你们就不懂了吧?这西门小姐与西门大官人向来不和,我猜这次打官司肯定是为了争夺家产!”
魏文秋被衙门口围观的群众吵得心绪不宁,心里对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越发的厌恶了,手中的惊堂木毫不客气的落下,“啪”的一声,喝道:“肃静!”
这一声怒喝果然有效,围观的群众见知县大老爷生气,吓得纷纷闭嘴,场面顿时又安静下来。
梵羽写的那份状纸很长,约有五六页,密密麻麻数千字,魏文秋逐字看完花费了一番工夫。
“西门如兰,本官问你,这状纸上所言,全部属实?”魏文秋问道。
西门如兰点点头,道:“全部属实。”
“本官再问你,状纸上面有你的手印为证,你可想好了?”魏文秋目光闪烁,别有深意的问道。
西门如兰道:“民女想好了,一切单凭大人做主。”
魏文秋听了,胸腔剧烈起伏着,他强行按捺着心中的喜悦,天下间居然还有这等好事,他真想仰天大啸一声“本官终于升迁有望了”!
“来人,带冯大上堂!”
衙役见魏文秋面色不善,不敢耽搁,立时便有两人出了公堂,前去西门家拿人。
魏文秋又把常师爷叫至跟前,面授机宜一番,后者带着疑惑的表情,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西门如兰,从侧门走了出去,跟他一起出去的还有县衙捕头,打虎英雄吴三立。
县衙大门外熙熙攘攘,聚集了无数嗑瓜子的群众,近日大雪连天,可把人憋坏了,难得有这样的热闹可凑,不围观一番岂不是可惜?
况且,看知县老爷这情形,应该是件大案子,这激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致,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来。
去西门家的衙役很快便去而复返,让众围观群众颇为失望的是,差役居然空手而归,只听两人说道:“禀报大人,冯管家并不在家中,据西门家下人讲,他老家一位叔叔病重,回乡探亲了。”
魏文秋面上划过一丝失望之色,但此时冯大不在,他也无可奈何,只得道:“此案冯大乃是被告,他既然不在,本官宣布暂停审理,着吴捕头带人去尽快催促冯大归案。”
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看着西门如兰道:“兹事体大,在本案未结案之前,西门如兰,你不得泄露半句。”
西门如兰颔首道:“民女懂得。”
魏文秋满意的点点头,惊堂木落下,道:“退堂!”
回到偏房办公的地方之后,魏文秋焦急的来回踱着步,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常师爷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急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常师爷道:“大人放心,人证都被封口了,谅他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