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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光看脸的话,三十岁农户出身的人只怕未必有他年轻。
所以这是一个看不清年纪的老者。
只听那樊姓老者听到李遗这般说,连忙陪笑道,“乡野之人,能住在这等地方,何来委屈之说?李郎君有事就请便,不用管我等。只要事了,随时过来叫我等出发便是。”
李遗又吩咐了一番随从,这才离去。
“大父,这锦城果然不愧以锦为名,当真是繁华似锦,这里可比南中那边好多了。”
李遗一走,留下的两个随从去了偏房休息。剩下的人有老有少,只见那几个年轻人便马上按捺不住兴奋的神情。
反是人群中的中年人露出怀念的神色,有些感慨道,“想起少年时,也曾随大人到过这锦城,没想到相隔这般多年,竟然还能回来。”
樊姓老者看向自己的子孙后代,脸上似悲似喜,仿佛还带着些许歉意。
“唉,还是我拖累了你们。既然你们喜欢锦城,就趁着这两日四处看看,留个念想。免得去了汉中,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大父何必如此感怀?那李郎君不是说了么?我等此去汉中,自有一番机遇。又不是像师祖……”
口快的一个年轻人刚说出这番话来,只听得一声暴喝:“收声!”
吓得那年轻人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樊姓老者嘿然一笑,话中竟有些嘲讽之意,“世间的贵人,何曾把我等医匠当一回事?用时呼来,不用时喝去。遇到那些心思狠毒之辈,只怕连性命亦难保。”
说着,又看了一眼众人,这才继续说道,“不管那李郎君是何种说法,只要未到汉中,只要未曾见到他许下的事情,皆不可信,还是要小心为佳。”
“既然大人信不过,为何还要亲自出来?就算是李家对大人有恩,但听那李郎君口气,也只是在找一些医工使唤罢了,让孩儿们走这一遭,也算是报了恩情,又何劳大人这般奔波?”
一个中年人问道。
樊姓老者叹了一口气,说道,“报恩是一回事,但我樊家被迫藏身南中皆是因我之过。南中乃是蛮荒之地,我又如何忍心让子孙因我之过而成为蛮人?”
“虽说我不太信李郎君许下的事情,但又忍不住想过来看看。樊家此时的境地,罪由我而起,自应由我而赎。”
“大父又何必如此悲观。南中之地,亦常听得那冯郎君乃是大汉第一少年郎君,那南中多少妇人,皆是被他收留,这才避了战乱之苦,想来他不会是小人之辈。”
年轻人倒是比自家的长辈乐观一些,想那传闻,那大汉第一少年郎君,亦不过十七岁,便已做出好大的一番事业,名传大汉天下。
自己若是能跟随这等少年英雄,就算不能出头,也能一慰仰慕之情。
“传闻岂可轻信?”
樊姓老者斥责一声,若有所思道,“不过你这话,倒也提醒了我。锦城本是大汉都城,听说这冯郎君本住在锦城,后才去了汉中。”
“想这冯郎君这般大的名声,锦城定有不少与他有关的传闻,你们趁着出去观看锦城的时机,借机打探一下。”
“大父不是说传闻不可轻信么?”
“嗐!”樊姓老者一拍大腿,“南中离锦城这般远,传闻传到了那里,早就变了味,自是不可轻信。”
“再说了,一道传闻不可轻信,但你们多打听一些,只要多人皆是同一说法,那十有八九就是差不离。”
听了老者的话,几个年轻人脸上就是一喜,这打听之事倒是其次,关键是可以出去看看这花一样的锦城,那就是大好事。
他们几个一路走来,越是北上,越是觉得繁华。
到了锦城,眼睛都差点看不过来了。
在南中那等蛮荒之地,不要说见过,就是想,都没想过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等如花似锦的地方。
所以几人心里早就痒痒了。
“虽说李郎君是都督之子,但毕竟这里是锦城,乃是大汉天子脚下。你们出去,皆要小心,不可惹出事来,闯了祸。出去前,先去问问李郎君的人,这锦城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谨记大父之令。”
几个年轻人连忙说道。
待几人出去后还没过多久,只见一人就面色如土地回来了。
“大父,不好啦!这冯郎君,果真是如你所言,传闻有误。”
年轻人一见到樊姓老者,就大惊失色地说道。
“你可是打听到什么了?”
樊姓老者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
“那冯郎君,原来还有一个名声,叫巧言令色冯郎君,说是此人能说会道,竟说得丞相这般人物都能听了他的妄言……”
樊姓老者脸皮一紧,想了想,心中还是有些侥幸,“你仅仅是出去这点时光,倒未必能打听得全,待他人回来再说。”
又过了一段时间,又有两个年轻人脚步慌乱的跑了回来。
“大父,不好啦!这冯郎君,果真是如你所言,传闻有误!”
“什么传闻,赶紧说来?是不是巧言令色?”
樊姓老者连忙问道。
“不是不是,不是巧言令色,错了一字,是巧言好色。听说此子多情滥情,胆大妄为,不但勾搭上了张君侯家的小娘子,还敢让关君侯家的三娘子陪伴身边去了汉中。”
“对对!”
另一个年轻人也点头道,“听说他还未成婚,就换了不少贴身侍女,身边一日也离不开貌美侍女。就算他去汉中,也不忘让貌美侍女同行。”
攀姓老者脸色一白。
这时,又一个年轻人进来,还没进到房门就喊道,“大父大父,不好啦!”
“门关上,慢慢说,莫要让他人听了去!”
樊姓老者一见自家孙子如此神态,连忙喝道。
“大父……那冯郎君,听说可不是一个好侍候的人,他可是有怪癖的。”
“什么怪癖?”
“好夺他人妻子。”
“什么?!”
樊姓老者惊叫一声,他终于想起了某一个人,一个让他永远都不愿想起来,却又永远忘不了的人。
“此话可是当真?”
老者差点就揪上了孙子的衣襟。
“错不了。”
那年轻人跑到门边,打开一条缝,确定门边没人,这才转过身来,悄声道,“听说关家三郎娘子,本欲与李郎君议亲,后却被冯郎君强夺了去。”
说着,他又咽了一口口水,“还有,听说前些日子有一个姓廖的大官,本欲娶一个李姓女子,没想到最后那大官不但丢了官,全家还被流放去了汶山。”
“而那李家女子,如今竟然呆在冯郎君身边……大父……大父……你怎么啦?”
还没等年轻人说完,樊姓老者嘴里就哆嗦着骂出一声:“曹贼!”
然后两眼一翻白,就此晕了过去。
第0306章 多情冯郎君()
樊姓老者的突然晕倒,让屋里众人皆是手忙脚乱起来。
一时间有喊大父的,有喊大人的,乱成一团。
也幸好他们皆是医工,各自按老者身上的穴道经络,这才让老者悠悠转醒,接着又听到老者悠悠一声长叹。
“曹贼……”
这一声叹息,饱含着道不尽的悲凉,说不完的悲痛……
“大人,此处不是曹贼之地,乃是大汉。”
有人看到自家大人神志有些不太清醒,连忙又安抚道。
大人看着容貌不老,实则已有六十,只是善于养生,故一般人看不出年纪,但作为子孙的他们,还是知道自家大人实则已到了花甲之年。
也正是大人善于养生,所以平日里心胸豁达,平时诸事皆不会让他心神波动,唯有一人不得在他耳边提起,这便北方的曹操。
老者醒过来后,一直不语,过了好久,这才叹息道,“曹贼此人,真乃吾之心魔是也!”
“大人,大汉丞相乃是少有的智者贤臣,如何会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君蛊惑?坊间传闻,怕是有所歪曲之处。”
只听一个中年人说道,然后他又看向自家的几个子侄,问道,“你等分头出去的听,难道只打听到了那冯郎君这些男女私情之事?就没其他?”
“不错,”另一个中年人也接口道,“想那关君侯和张君侯,乃是大汉数一数二英雄人物,他们家的女郎,如何会这般不堪?”
“再说了,关府和张府,也不可能会纵容那冯郎君如此作贱府上女郎。”
“那倒不一定,那冯郎君不是说了是个巧言令色之徒么?若是连大汉丞相都能蛊惑,哄骗几个女郎,又有何难?”
说着说着,还没等出去打听的几个年轻人说话,留守的几个中年人意见倒是有所分歧。
其中一人看到子侄后辈们面色有异,当下就是一声大喝:“都别吵闹,且听他们几个是个什么说法?”
说着,又转向子侄们,问道,“你们究竟还打听到了什么?速速道来!”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他们出去打听,自然是挑传闻最广的,他们最喜欢听的回来讲。
什么为国为民,什么天下英雄,哪有男女私情之事来得让人耳热心跳?
光听那冯郎君与那廖姓大官的未婚妻之事,就让人觉得又是刺激,又是兴奋。
虽然当时无论说者还是听者,脸上皆是一副鄙夷模样,但那意犹未尽的神情,其实都知道各自心里是恨不得以身代之。
“其实,那冯郎君的大汉第一少年郎君之名,在锦城也是有的。”
只听得一个年轻人艾艾期期地说道,“听说还是皇后所言。”
听到此话,几个中年人皆是长舒了一口气,齐齐看向樊姓老者,“大人,你听,这冯郎君连皇后都夸奖,怎么会是曹贼那般人物?”
“还有呢?”
“还有,就是冯郎君为了大汉百姓着想,制出了曲辕犁八牛犁,还敢直言丞相,献策献计,被丞相视为少年英雄……”
“那就好,那就好……”
中年人连忙说道,“凡英雄人物,哪会没有小人污蔑?想来那冯郎君的好色之名,定是他们诬陷。”
“当年那曹贼,也是被人称作英雄人物啊!”老者终于开口说话了,只见他面色木然,两眼无神,“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不正是世人对此人的评价?”
“但那好夺人妻之名,世间谁人不知?”
子孙辈们一听,心里明白了。
得,自家大人(大父)终究还是逃不离那曹贼的阴影。
老者又看向子孙后辈,眼中露出毅然之色,“你等几个,挑几个天分好的后辈,借口回南中去,若是一个月后汉中无消息传来,你等便带着家人隐藏起来。”
说着,又是一声长叹,“医家为世人所轻,我好学医,奈何误了子孙啊!此行若是出了什么事,你等就莫要再在世人面前显露其所学,让后代学耕务农为要。”
“大人何以至此?”有人安慰道,“大不了大伙一起回南中,不去汉中便是。”
“你当都督之子是可随意糊弄之辈?”老者一声冷笑,“再说了,那冯郎君夺了关家娘子,竟然还能让李家公子喊他一声兄长,岂是易与之辈?”
说到这里,老者脸上突然露出些许惊恐之色,“那曹贼恶名在外,却还能让诸多英雄死心追随。我越想那冯郎君,越是觉得他和曹贼极是相似。”
“若是他没有过人之处,如何能让李都督家的公子如此折服?”
“大人,大汉诸君臣,以义为先,看那先帝和关张两位君侯便可知矣!李郎君非常人也,说不得是看那冯郎君心有所属,故这才成人之美……”
“那张家小娘子和李家女郎又如何解释?”
老者再次冷笑道。
众人哑然。
老者环视众人,咬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我曾受李家恩情,这才苟活至今。今受李家公子所请,便算是还了这份人情债。”
然后他看向众人,“以后你们就不必再欠李家什么,这才能安心避世不出。”
“大父……”
“大人……”
众人一听,脸上皆是凄然。
在这个炎热的夏日,屋里却突然变得进了秋风秋雨般,又冷又湿。
而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张府,只见一个少女脚步生风地走进自家后院,到了兄长经常练武的地方,拎起一根长矛,却发现很是吃力,又只得放下,拿起一根木制的棍子,就这样展开手脚,呼呼舞了起来。
舞了一会,又停下身子,一把把棍子扔在地上,还踢了一脚,把棍子踢到一边,娇声骂道,“呸!什么心思歹毒,什么好夺人妻,皆是一群长舌妇人!”
仿佛脚下的棍子是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