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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神情犹如前世年少时的热血宣誓。
诸葛亮很明显地认为冯永就是在宣读师门誓言,乍一听到这话,竟是心神大震,脸上露出震撼之色,然后忍不住地拱手,屏息而肃容问道“敢问君能否为亮解之?”
冯土鳖本就是想拿着这话吓唬一下诸葛亮,免得他老是疑神疑鬼,没想到一看大汉丞相这举止,这神态,这语气,这话语,很明显是当了真。
我把诸葛亮骗住了,他在很认真地等着我回答问题,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冯土鳖感觉后背有些湿漉漉的,今天身上当真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只听得冯永干咳一声,用尽心神绷住自己的神情。
妈的,要是绷不住露了馅,不知道大汉丞相会不会剁了自己?
“人者,天地之心也,故仁民爱物,便是为天地立心。”
“此言大善。”
诸葛亮深为赞同。
先帝,仁者是也,故这才有众多文臣武将不离不弃相随。
“圣人吉凶,与民同患。从未有众人皆忧而己能独乐,众人皆危而己能独安者。是故仁者立志,须是今天下无一物不得其所,方为圆成。此乃为生民立命是也。”
“好!”
诸葛亮又是大声喝彩。
“还有两句,就可以过关了。”
冯永默默想道,然后继续绞尽脑汁。
“昔日圣人广开私学,诲人不倦,有教无类,至今已近八百年矣。然如今天下学问,却尽在世家士族,常人欲求一书阅之而不可得,其风气如此。”
“又自秦皇孝武以来,百家学说,如今唯剩儒学,其他先贤之说,已经日渐消失,师门前辈有感于此,曾叹言‘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此乃欲为往圣继绝学是也。”
“壮哉斯言!”
诸葛亮感叹道。
“今天下大乱,四海沸腾,民不聊生,白骨曝露于野,易子而食者,比比皆是,实是惨不忍睹。是故师门授永绝学,以助丞相,兴复汉室,让天下太平长存,百姓安居乐业。”
冯永说到这里,躬身行礼道。
“亮谢过!”
诸葛亮深深地一鞠躬。
冯土鳖悄悄地抹了一把虚汗。
“丞相信我?”
“你制曲辕犁八牛犁,如今大汉百姓能多吃上一口饭,皆是你的功劳。又在南乡举办学堂,连奴仆子女都可入学,此可谓是有教无类矣!”
“两相印证,我可知你所言不虚。”诸葛亮感叹道,“我若是不相信,岂非是在侮辱你的师门?”
冯土鳖再次悄悄地抹冷汗。
当守在牢房大门口的李丰和王祐看到丞相满面红光地出来时,两人心里不禁地同时冒出一个念头丞相与兄长也不知谈了什么,看起来相谈甚欢啊!
只听得丞相对一直守在外头的锦城令吕乂说道,“回去后,我会另派重兵过来把守此处,在此之前,任何人无我的手令,不得入内。”
重兵?
冯郎君这是往死里得罪丞相了?
吕乂一听就是吃了一惊。
然后只见丞相又对着李丰与王祐说道,“你等二人带着我的手令,去城外的冯庄,把手令交给关家娘子,让她送些纸笔到狱中。”
李丰和王祐齐齐应下后,这才面面相觑没听说过犯人写供词还要自己出纸笔吧?
第0472章 就是个没良心的()
诸葛亮回到丞相府,让人叫来蒋琬,“公琰,吾记得汉中的马谡曾送过来一份公文,是关于修从南郑到阳安关,以及从南郑到沮县的人工石大道。”
蒋琬点头道,“确有此事。只是当时丞相正在南征,府库钱粮吃紧,所以向长史就拒绝了马太守的建议。”
这个事情让人印象很深刻,不是因为马谡要在国库吃紧的时候修大道。
也不是因为马谡在公文里极力赞扬双南大道(南乡到南郑)的宽敞平整,还有它那惊人的运输量。
比如人工石路可行四轮车辆,一月运输可抵以前三四个月所运之类的。
而是因为马谡在公文中夹送了一份计划书。
这份计划书,是南乡的土木工程队在汉中太守马谡提出要求后,专门考察了南郑至阳安关,还有南郑至沮县的路段所给出的结论。
里头罗列了每一里路所需要的人工,材料,时间,还有钱粮,甚至还特别点明了特殊路段的施工要求。
可以说,只要拿到这份计划书,修路的各种事项,一目了然。
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形式。
以前官府铺桥修路,都是今天有点闲钱,就征发民夫修一点,明日断粮了,就停工,等以后哪天想起来了就再修。
而且所耗费的钱粮多寡基本都是看底下官吏的节操。
有节操的就用得少一些。
节操少的就用得多一些。
至于没有节操的……说不定钱粮用完了,路压根就没动。
杨洪当年大骂李严,甚至愤而辞官,就是因为他看不惯李严在修路修堤的时候,借机让人给自己大修楼宇,大搞形象工程。
南乡土木工程队所出的计划书让丞相府的人看到了一种全新的,闻所未闻的形式:钱粮到位,工程开工,给多少钱粮,就能干多少事,不拖拉,无浪费。
更重要的是不用征发民夫,不用耽误农时。
而且根据双南大道的经验,只要没有人为阻碍,官府组织民夫修路虽然要比直接交给南乡土木工程队耗费的钱粮少一些,毕竟民夫需要自带一部分的口粮。
但南乡土木工程队所修的路,它不但工期短,而且质量好啊!
根据马谡的公文来看,双南大道不但让行人往来,极是方便,大大缩短了南乡与南郑之间的往来时日。
而且它还可以行驶一种四**车,所载货物,比普通马车多了两三倍这种四**车,也是南乡的特产。
蒋琬作为丞相所培养的第二个学生,他自是知道丞相在不久的将来,要以汉中为根据,进行北伐。
若是汉中能有这等大道把阳安关、南郑、沮县都连接起来,再加上四**车,那不知要给北伐带来多大的方便。
官府组织民夫修不了这么好的路不说,因为农时而拖拖拉拉也不说,很多工程到了后面,还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了了之,徒耗钱粮。
南乡土木工程队就没有这些问题。
而且钱粮到位后,他们就必须把活干好朝廷的钱粮,拿到手了敢不干活试试?那可不仅仅是烫手,还会掉脑袋。
所以当蒋琬了解到南乡土木工程队这种事情后,当时就佩服不已,差点把案几都给拍断了。
他是去过汉中南乡的,那条路给他的印象确实深刻无比那些写着多生孩子多养牛羊的绛红色布幅,谁看到谁都忘不了。
仅仅是修在南乡县的人工石路就已经让人惊叹了,若是直接修到南郑,那是何等壮观?
要不是因为丞相正在南征,他都想再跑一趟汉中,亲眼看个明明白白。
所以说马谡不愧是丞相另眼相看的人物。
虽然他在那个时候发来这份公文,表面看起来是有些不恤国事,但让丞相了解到这其中的与众不同之处,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你把那份公文找出来,拿来再让吾瞧瞧。”
只听得诸葛亮吩咐道。
汉中是北伐的前进基地,马谡被派往汉中,自然要为北伐提前做准备。
所以马谡从汉中发回来的消息,诸葛亮皆要亲自一一过目。
这份计划书,诸葛亮自然也看过。
但就如同无法在南中建坞堡以加强对南中的控制一样,钱粮才是最大的制约,所以诸葛亮一开始也是同意向朗的看法,暂时把这公文压了下来。
如今诸葛亮突然主动旧事重提,倒是让蒋琬有些意外。
蒋琬依言拿来那份公文后,看到丞相嘴角的笑意一直凝而不散,便多问了一句,“丞相看起来心情不错?”
诸葛亮摊开那张计划书,闻言笑道,“得闻贤者之言,又知富国之道,自然不错。”
听到这话,蒋琬吃惊不小。
贤者这种称号,什么时候也可以用在冯郎君身上了?
诸葛亮说到这里,想起冯永所说的那四句话,胸怀越是激荡,禁不住地念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能有此等胸怀者,真乃圣贤也!”
“这……这是冯郎君所言?”
蒋琬吃吃地说了一声,只觉得心神俱震,顿生高山仰止之心。
“这是他的师门恪守训言。”诸葛亮叹道,“能立此训言者,胜吾多矣!当以圣贤视之。”
“原来如此。”蒋琬越是细细品这四句,越是觉得佩服,不禁也跟着说道,“确应以圣贤视之……”
只是一想起冯郎君,他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丞相,府库钱粮紧张,所以你不也是同意向长史的意见,暂时不修那两条路么?”
蒋琬看到诸葛亮开始仔细地看着计划书,还时不时地用手指在上面的数据划过,眼中不时地闪过光芒。
跟了丞相这么久,他知道,这是丞相开始动心的迹象。
“若是能筹到钱粮呢?”
诸葛亮幽幽道。
“如何筹?”
蒋琬又是吃了一惊。
“公琰日后自知。”诸葛亮摇头,却是卖了个关子,指了指上面的计划书,“公琰你说,若是这两条路只能修一条,你会选择哪条?”
想起丞相刚去见过冯郎君,蒋琬不由地暗道,这冯郎君难道当真有什么法子筹到钱粮?
再听到丞相问了这个,便定了定心神,说道,“琰觉得,先修南郑到沮县这条。”
“为何?”
“阳安关至南郑本就有官道,虽不好走,但也只是与双南大道相比而言,双车并轨而行却是无碍。但南郑到沮县,却要比官道难行一些,车子只能算是勉强能通行。”
“如今凉州那边的羊毛需经沮县运入汉中不说,丞相将来出祁山北伐,亦是要走此路,若是能先把此路修好,可省下不少事。”
蒋琬分析道。
诸葛亮微微点头,“没错。”
“只是此路却是要多耗费钱粮。”
蒋琬提醒丞相。
“无妨。”诸葛亮摇头,“那小子肯定愿意出这笔钱。”
果然是冯郎君么?
他为什么要出这笔钱粮呢?
想到这里,蒋琬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丞相,心里有些可怜冯永:冯郎君,也不容易啊。
“还有一事。”
诸葛亮沉吟了一下,目光落在计划书的表格数据上,“吾欲重新统计大汉的人口户籍,公琰你觉得如何?”
“丞相,核计人口户籍,也是需要钱粮的。”
“无妨。这笔钱,大汉还能出得起。”
诸葛亮摇头道,“自建兴元年伊始,曲辕犁,八牛犁相继被造出来,都江堰、汉中又复垦完毕,大汉登记在册的人丁户口多了不少。”
“如今南中已经平定,又迁了近两万户到蜀中,正是需要好好重新整理造册户籍的时候,这样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免得等以后又被那些大户人家隐了回去。”
蒋琬听了,点头道,“丞相主意已定,那琬安排下去就是。”
两开花……
呸,不是。
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头的李丰和王奉了丞相之令,赶到城外的冯庄。
进入了庄子,尚未走到冯府门前,但见庄内道路平坦,鸡犬相闻,甚至隐隐有琅琅读书声传来。
两人家中一个是富奢成风,一个是本地大族,自然是有不少的庄子。
但不管是在自己的哪个庄子上,庄户大多都是衣衫蓝缕,手脚因为常年不清洗而结满了泥垢,头发脏乱,遇到贵人都会下意识地害怕和躲避,
但一路上他们所遇到的冯庄庄户,身上的衣物虽说没有多好,但皆是透出一股干净整洁,神情中比别的地方多了一份自信。
如果不是因为每人脸上都带着隐隐的忧虑,两人觉得此处当真是难得的一方乐土。
在下人的带领下,两人走到冯府门口,只见门口站着一众郎君娘子。
最前面的一个女子,身材高挑,但见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一双美目顾盼之间,光彩照人。
偏偏身上带着一股冷峻,站在那里如金剑挺立,不动如山,不怒而自有威仪。
虽然她的身后有许多人,但乍一眼看去,此女就如傲雪寒梅,伫立在幽静的山谷中,恬静优雅的径自绽放,让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都投注到她身上。
李丰和王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惊艳,同时在心里冒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