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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琬问道。
关兴答道:“君有命,且以备数而择之……”
说到这里,又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某、不、敢、辞、也!”
“吾妹三娘,关氏女,名银屏……”
蒋琬满意一笑。
两人授雁,受雁,还雁等如前仪。
问名完毕,两家的亲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做完这一切,关兴心里怅然若失,想起刚才三娘那催促的眼神,心里更是有些不是滋味:小妹竟然是要着急着嫁人了啊,还是着急着嫁给那个混帐小子……
蒋琬自是不知道关兴心里在想什么,只见他满脸笑容地对着关兴拱手道,“礼已成,琬就告辞了。待琬回去告知冯君侯,且请关君侯安心等些时日。”
关兴连忙拦住他说道,“蒋参军辛苦前来,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就要走,这如何使得?传不出岂不是让人说关家没礼数。府中早就备好了宴席,请随某入席。”
“那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蒋琬哈哈一笑。
与关兴不同的是,自蒋琬提着大雁过来纳采后,关府上下就开始变得喜气洋洋起来。
府上的老人更是抹着眼泪,感慨道,“娘子终于要成亲了哇!”
想想几年前,关老君侯还镇守荆州的时候,娘子就到成亲的年纪了。
哪知关家惨遭大变,后来的日子又大不如前。
所以娘子的亲事也一拖再拖,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再拖下去,就要拖成老姑子了。
现在好啦,府上的日子终于好过了一些,娘子也终于要嫁出去了。
而且嫁的还是名声赫赫的冯郎君,冯君侯。
同样是君侯之家,也不算是辱没了娘子。
苦尽甘来,苦尽甘来啊!
趁着备宴席的时候,关兴找了一个空档,找到正坐在后院里傻笑的关姬,劈头就训斥道,“三娘,你就不能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
“方才也就是蒋参军没发现你在后面,若是发现了,岂不是闹了笑话?”
关姬受了关兴的责骂,却是一点也不在意,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下去,“阿兄莫要欺我读书少。”
“《左传》曾有记,郑国徐吾犯有一妹,有公孙楚与公孙黑同时纳采问名,不正是让其妹自行择之?”
关兴不能答。
关姬却是不肯这般轻易放过他,继续说道,“小妹观阿兄当时神色,似有不对,莫不是怪小妹坏了阿兄的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
关兴心里一惊,连忙否认道。
关姬哼了一声,眼带怀疑地看了关兴一眼。
“喛呀,三娘,我就算是别有打算,那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若是让他这般轻易地得到你,他岂会珍惜?”
关兴心想我本想着让他先纳采个三五回再说的。
“他敢!”关姬挑了挑柳眉,然后想起了某些事,心里就是一阵甜蜜,脸上也跟着带了些许的羞意,“阿郎……他自是与其他男人不同。”
关兴看到小妹这般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他还想着再劝说一下,关姬却是起身把他推了推,“阿兄还要招呼客人,快去宴席吧,莫要让人久候,失了礼数。小妹待会还要去找叔母。”
敢情你这是专门为了这事回来的?
想起蒋琬不正是丞相府的参军么,三娘这几日一直呆在丞相府里,又岂会不知他什么时候过来纳采?十有八九就是她悄悄地跟着蒋琬回来的。
想到这里,关兴正欲再说两句,关姬却是不肯给他机会,把他推回前院,这又马上转身走了。
冯永在庄子上等了一天,直到傍晚的时候,才看到蒋琬的车驾缓缓而来。
当下连忙迎了上去,亲自扶着蒋琬下车,问道,“蒋参军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蒋琬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腊肉条子,“成人之美,又得享盛宴,何来辛苦之说?”
“成人之美?成了?”
冯永略有激动地问道。
“自然是成了。不然我如何会在此时才过来?不正是因为却不过关君侯盛情,吃过了宴席才能脱身么?”
虽然知道此事不会有什么意外,但一听到关兴竟然没有设置别的障碍,让蒋琬这般顺利地说成了,还是让冯永高兴万分。
“好好好!蒋参军,永已经在府上备好了宴席,还请蒋参军进府一叙……”
蒋琬拍了拍肚子,笑道,“冯君侯欲撑裂琬之肚皮乎?才在关君侯府上吃完,这肚皮还鼓着呢。再说了,天色已晚,琬过来告知冯君侯一声后,这就得马上回城,不然城门就要落钥了。”
说着,又捋了捋胡须,说道,“这纳采问名完结,接下来就是纳吉。冯永记得要选吉日,入家庙问卜,到时再告知琬一声,琬好去关君侯府上报喜。”
“劳烦蒋参军奔波,永实是感激不尽。”
看着眼前这个中年老帅哥,冯永真心实意地感谢道。
“吾曾闻:世外高人,多是不流于世俗,冷眼观世道,漠然视兴衰。君侯出身山门,胸有济世之略……”
说着,蒋琬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若是君侯在世间成了亲,就不会再离开了吧?”
冯永一愣。
再看向蒋琬那认真的眼神。
于是重重地点头,“不离开了,不会离开了。成了亲,从此以后就是真正的大汉人,想走也走不了了。”
蒋琬听了,舒了一口气,笑道,“若真是如此,莫说此事不算奔波,就算是再劳累十分,琬亦如饮甘泉矣!”
说着,又哈哈一笑,高声吟唱道,“凡周之士,不显亦世。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怎么莫名其妙就唱起歌来了呢?
半文盲的冯永有些茫然。
蒋琬也不跟他解释,转身回到车里,连声催促车夫掉头回城。
第0488章 天意难测()
冯永不会占卜,这个并不要紧,他要做的是,拿这个事去问会占卜的人,然后再把占卜结果送到祠堂里说与祖宗们听就行。
而且这个占卜的人还不能是在大街上随意找的算命先生,必须是知名的、权威的。
不然这就是对关府的不尊重。
这个人早就找好了,那就是柳隐的知交好友杜祯的大人杜琼,为锦城外胜景之一的桃林第一任主人,现任谏议大夫。
杜琼学识渊博,乃是蜀地有名的学者,不仅精通谶纬术艺,同时也精通天文占验。
当年曹丕称帝的消息传入蜀中时,他就与张裔、黄权、何宗、杨洪、尹默等人引用图谶来劝说刘备称帝。
也算是早期投靠刘备的蜀人之一。
但是不知为何,自刘备死后,杜琼就经常闭门谢客,很少与他人交流。
所以在冯永看来,这种人物似乎应该是一向孤僻,想要请他为自己占卜,未必有些困难。
不过柳隐因为得过冯永的推荐,这才得以进了丞相府,得知冯永的想法后,很是尽心地帮忙。
过了几日,他就传过来好消息,说是杜琼答应了。
冯永大是高兴,连忙备了礼物,择了吉日,前去拜访。
早早就桃林外等候的杜祯一看到冯永到来,施了一礼,“祯见过君侯。”
冯永连忙还了一礼,“永此次前来,只求尊大人为永纳吉,不知杜大夫可在府中?”
“大人得知君侯要来,早已在府中恭候多时,君侯请随我来。”
杜祯肃手引礼道。
“好好,请。”
冯永跟着杜祯走进桃林深处,看看四周的桃树,只见这个时候,桃树枝头上,花骨点点,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
有些着急的,甚至已经绽开了花朵,露出里头的粉嫩花蕊。
心里就不禁有些感慨,说道,“去年我从汉中归来时,曾有幸见过一次桃林盛开,那时繁花似锦,当真是难得的奇景。”
听到这话,杜祯亦是一笑,“当时冯君侯还说了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乃是难得的好句呢。”
这句话当然不是在这里说的,乃是在皇庄里对张星忆说的。
后来么,张星忆把它带到这里来了。
所以世人皆流传说冯郎君就是在这里念出来的。
杜祯此时拿出来,也就是为了打趣冯永。
冯永闻言哈哈一笑。
杜祯继续说道,“当时大人闻得此句,一直想要把它补完整,可惜的是,如今已经想了一年了,却仍然未能满意,感到甚是遗憾,不知冯君侯可有他句?”
冯永好事将近,心情大好之下,嘴巴就有点把不住门,“有倒是有,不过就是有点不应景。”
“还当真有?”杜祯大喜,“还请冯君侯让某知晓。”
“也好,那我就献丑了。”
冯永咳了一声,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口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杜祯先是大声赞叹,“好句!”
然后又细品了一下,这才感叹道,“从这‘去年今日’几字,就可以看出,这几句是君侯临时想出来的吧?”
“人面桃花相映红”乃是去年出来的句子,在前面加了“去年今日”,说得可不正是现在?
说着满是钦佩地看向冯永,“君侯高才,祯不得不服啊!”
冯永干笑一声。
杜祯看到冯永脸色有些不大自然,好像突然也想起了什么,神色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如今这冯君侯就要与关家娘子成亲,去年人面桃花相映红的那位张家小娘子,当真是不知何处去了,唯有桃花依旧……
如此一想,杜祯心里也变得有些感慨起来。
这几句,当真是映景映时到了极点,把个中少年情愁,说得入木三分。
这冯郎君,当真是太谦虚了。
想到这里,杜祯心里就不禁有些嘀咕起来:这冯郎君要娶关家女,莫不是还别有隐情?不然何以如此思念张家小娘子?
只是这等事情,他自然也不好多问,只得把这疑惑埋在心里,径自带着冯永去见了自家大人。
杜琼是一个清瘦的老者,双眼很是犀利,嘴唇紧紧地抿着,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不大喜欢说话的人。
“永见过杜长者。”
冯永行了一礼。
杜琼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冯君侯请坐。”
“君侯来意,我已知晓。”
说着,从案上拿起一张绛色的纸,“得知君侯要占卜,我昨日沐浴后,今日在君侯刚到桃林时,就已经占卜出结果。”
说着把纸递给冯永。
冯永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东西他只看得懂两句话。
佳女守山猛虎,兴宅旺夫。
良子天马下凡,荫妻护子。
“嘶……”冯永倒吸了一口气,这个批语……
“好哇,好哇!”
冯永嘿嘿一笑,对着杜琼再次行礼,“真是多谢杜长者了。”
杜琼摇头,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只是如实相告罢了。”
“长者既擅此道,不知可有佳日告知永?”
“二月初二,乃是难得的好日子,正是成亲吉日。”
“好好好!”
冯永喜笑颜开,心想二月二,龙抬头,当真是好日子。
“待到亲迎之日,还请长者前去赴宴。”
杜琼摇头道,“我喜清静,就不前往了。若是君侯当真要谢我,倒是有一事,想请君侯伸个援手。”
“长者但说无妨。”冯永心情大好之下,连忙就拍着胸脯答应,“只要是永能做到的,定不会拒绝。”
“当今大司农秦宓,如今身患重疾。某听闻君侯家中有良医,不知可否派之前往一观?”
“秦大司农身患重疾?”
冯永稍稍有些意外,点头道,“此事易耳,到时我定会让人去秦府上一观。”
“那老夫就多谢君侯了。”
“理所当然耳,又何必言谢?”
冯永笑呵呵地说道。
得了吉兆,冯永着急着要回去,杜琼本不喜欢说话,也没有多加挽留,又让杜祯送了出去。
待冯永走后,一个年青的儒生走进两人相谈的房舍,对着杜琼行了一礼,“杜师,你曾言那秦大司农活不过今年,为何又让冯君侯派人前去给他看病?”
杜琼看了一眼儒生,默然了一会,这才开口道,“谯周,天意难测啊!”
谯周笑道,“杜师精通观占天文,何须自谦?”
杜琼有些苦笑地摇头,“天意确实难测。”
谯周自然不信,“若是天意当真难测,杜师又如何得知刘备有天子之象,当年又为何劝说刘备登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