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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阐县城外,战鼓声起。
捉马部的战兵并没有据城而守,而是于城外列队迎战,因为残破的城墙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哪怕一丁点的优势。
生锈的兵器、木制、竹制、骨制的等等不一而足,分别拿在捉马部勇士的手里。
他们的对面,是每人都拿着铁制兵器的汉军,以及汉军的走狗们。
但捉马部勇士无一人露出胆怯之色,反而是愤怒地看着敌人。
只见汉军开始动了,盾兵在前,枪兵在后,缓缓地向前逼来。
两边的弓兵开始张弓,射住阵脚。
“勇士们,冲啊!”
捉马部这边有马,虽然只是矮小的滇马,但冲锋起来也有一定的气势。
看着前方的骑兵开始加速,感到到地面的震动,站在最前面的盾兵脸色开始发白,牙齿在格格作响。
战鼓越发地高昂,对着天空的长枪终于开始放下来,对准了前面。
当战马越过了阵脚,后方的弓箭手开始放箭。
“扑扑……”
不断有人从马上摔下来,等他们好不容易冲过了箭雨,前面又有如林的长枪在等着他们。
面对着这如林的长枪,终于有战马想要收住蹄子,但马上的主人却仍在拼命地催促前进。
然后马和人一齐被戳穿,或马上的人被高高挑起,在空中划出一条血线。
也有长枪吃劲不住,直接被强劲的冲锋冲垮了,或被折断……
“这捉马部,果真如传言中那般,骁勇而不惧生死。”
站在帅旗下的孟琰看着身着简陋藤甲,简陋兵器的捉马部一次又一次地冲击过来,感叹了一声。
然后举手,“换鼓!”
早就在等待的王含听到鼓声,大喝一声,“前!”
只见汉军这边,有一支特别的营队开始动了,他们人人披着闪着油亮的藤甲,与捉马部那种简陋藤甲不可同日而语,同时手执长弓,腰间还挂着弩。
听到王含的指令,开始向前挪动。
“放!”
搭弓拉箭,抛射!
弓大箭长,力沉势重,箭中一人,则必穿躯体,甚至有不少人被直接钉在马背上。
“进!”
王含再喊。
于是士卒扔掉弓箭号啸而进,拿起弩箭,从阵营侧边穿插而前,最后竟是走到军阵侧前方。
“放!”
带毒的弩箭突然如飞蝗般地飞出,竟是把捉马部的冲势遏制住了。
“这汉军……竟是如此卑鄙!”
捉马部的首领魏狼咬牙切齿道。
这时,只见对面旗帜招摇,呐喊声起,汉军开始发起了冲锋。
魏狼举着狼牙棒,带头向前冲去,“儿郎们,随我冲!杀光这些汉军!”
两军如同潮水般,狠狠地撞到一起。
第0520章 泥鳅啊泥鳅()
建兴四年三月,越雋太守孟琰于阐县大破捉马部。
消息传回邛都,刚好进入四月。
四月的天气,开始炎热起来。
邛都的开荒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着。
孙水河谷水量丰富,河水两岸,皆是平地。
只要规划好地方,再进行烧荒,翻地,清理泥土里的石头等物,最后在河边垒坝,引水渠等,就可以很快开出一片田地出来。
河边的土壤本就肥沃,等马场走上正轨,再进行沤肥,多施几次肥,良田就出来了。
冯永与参与垦荒的夷人头目约好,开五十亩地,汉人得三十亩,夷人可得二十亩,允许他们进入平原定居,教他们农桑之事。
一手快刀一手怀柔的情况下,就算有人想要说不,想回到山林里继续快活当土皇帝,那也得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以前也不是没人想这么干过,但一是兵力不够,想要安心开垦,就得有足够的兵力威慑。
有了足够的兵力,第二还得有足够的威信。
鬼王之威,在南中是够吓人的,但那也是一种变相的威信,至少蛮夷信这一套,鬼王亲自保证,还是有公信力的。
第三嘛,那就是有足够的粮食供应。
在八牛犁曲辕犁这等神器出现之前,开荒的成本那是相当的大,前两三年基本都是只投入不见产出。
谁有那耐心白养夷人两三年?
还有这第四就是有足够的财力。
最重要的就是,有没有值得投入的前景,或者说钱途。
还有其他种种,比如足够的耕牛之类的等等等等。
有足够的威信,朝廷愿意派足够的兵力,手里掌握着足够的资源,还能集众人之力,让众人相信开发越雋是有钱途的……
一件一件罗列下来,全部能满足这些条件的,基本也就是土鳖一个人了。
说实在话,冯永因为对鬼王这个名声没什么好感,所以从来没在意过鬼王在南中有什么样的影响力。
如今来到越雋,这才发现鬼王这个身份当真是如同对蛮夷们开了降智和增加魅力光环一般。
一声令下,邛都附近的夷人无不听从。
等东渠部败亡之后,连远处的夷人部族头目都开始拿着礼物过来参拜鬼王。
这个时候的冯永才回过味来,为什么当初诸葛老妖在南中时,就开始让孟获和火阿济睁着眼瞎编鬼王的事迹。
甚至在味县立碑誓盟时,还让鬼王现身见证。
意图很明显,那就是不断地抬高鬼王的名声。
如今自己在越雋竟然因为鬼王的名声行事方便了不少。
“慢点,慢点,仔细些,别漏了!”
此时的冯鬼王头戴着一顶草帽,蹲在临时堆成田埂上,手指快要戳到泥巴里去了,急声地说道。
裸着上身,赤着双腿的夷人小孩全身沾满了泥巴,正埋头在扒拉着稀泥。
后背甚至因为对着太阳,结块的灰白色泥巴已经粘在了身上。
听到冯永的话,抬起头咧嘴一笑,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团稀泥,放到田埂上,再用手抹开,只见里头露出一条两个指头般大小的泥鳅。
那泥鳅暴露在空气下,身子立马扭了几扭,就欲往蹦回田里去。
“喔,好大!又黑又大!”
冯永叫了一声。
夷人小孩灵巧的双手合住,捧起泥鳅,往一旁的鱼篓放去。
“二十只!”冯永伸出两要指头,认真地说道,“还有八十只,你就可以换一个肉饼子。”
“二十,八十。”
夷人小孩点点头,学着冯永伸出两个手指头,口齿不清地说道。
然后又对着身边的几个小孩叽哩哗啦地说了什么,几人欢呼一声,又开始低下头去认真地扒拉着泥巴。
远处的夷人看着这个汉人大官没有一点架子,蹲在地头和自家小孩玩捉鱼游戏,脸上不由地露出憨厚的笑容。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在他们所有人的印象中,这个汉人大官虽然一天到晚到处闲逛,不干正经事,但脾气也最好,最是大方。
同时爱好有点特别,或者说是有些傻气,稀泥里的东西,他竟然愿意拿肉饼子来换。
任谁都没想到眼前这个最和气的汉人大官竟然就是凶名赫赫的鬼王。
只见又一个小孩捧着一只泥鳅过来,冯鬼王伸头看了看,只有铅笔大小,当下摇了摇头,表示不要。
小孩点点头,又把泥鳅扔得远远的。
这时,只听见远处有人骚动起来,紧接着喧哗声越来越大。
冯永起身抬头看去,只见有人正飞奔向自己这边跑来。
“先生,孟太守派人传消息过来了。”
在汉人大官里,即便是年经最小的魏容,对夷人也有一定的威慑力,因为他掌握着粮食的发放。
看到魏容跑过来,夷人小孩不动声色地退了几步。
“哦,孟太守有消息了?”
冯永听到魏容这么一说,先是对着稀泥里的夷人小孩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这才向着不远处等待的王含走去。
“末将见过冯长史。”
没想到孟琰派过来的竟然是王含,冯永有点意外,问道,“孟太守派王将军前来,可是有什么军情?”
“回长史,前些日子,孟太守在阐县大破捉马部,派了末将回来给长史报讯。”
王含一脸喜色地向冯永报喜。
“哦。”
冯永点点头,脸色没什么变化。
张嶷不用十日就大破东渠部,孟琰好歹也是领无当飞军可以死扛司马懿的人物,区区捉马部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孟太守可曾回来?”
倒是王含看到冯永波澜不惊,心里暗暗佩服他的镇定,听到冯永问话,连忙回答道,“未曾。孟太守派末将回来,一是为了把缴获的物资押送回来,二是为了再运些粮草过去。”
听到王含这番话,冯永奇怪地问道,“既然已经大破捉马部,为何还不回师。”
“回长史,我等与捉马部于阐县城下一战,擒拿了首领魏狼,孟琰观其不服,又把他放了,说是让他回去重整兵马再战。故太守让末将回来,再领些粮草。”
嗯?
冯永摸了摸下巴。
这招有些眼熟,很是眼熟……
“缴获的物资都有哪些?”
“两千匹马,三百头牛,三千头羊,其它皮草无算。”
冯土鳖一听,顿时瞪大了眼,“这般多?!”
灭了东渠部,缴获的牛羊马加起来也就是一千多头。
他本以为,这捉马部乃是比东渠部小的部族,缴获应该没有东渠部的多,没想到孟琰的收获竟是这么丰富。
王含咧嘴一笑,“那捉马部几乎人人都骑马,又以捉马放牧生,所以牛羊马自然要多一些。就这些,还是仅清点了完好的。那些受伤死掉的,还不算。”
“好好好!”冯永喜动于色,“太好了!”
说着,把魏容拉过来,“这粮草,你们要多少,跟我这个弟子说就行,他乃是郡中主薄,掌管钱粮一事,到时我再拨一千士卒跟你们回去。”
鄂顺还在苏祁邑那边追击冬隗渠和冬渠部残余,张嶷带回来的士卒有一千五百人,再抽调一千人去帮孟琰,完全没有问题。
马场还没建起来,就已经有近五千匹滇马,爽死了!
“魏容,先带王将军下去休息,王将军想吃点什么,就吩咐下边的人给王将军做就是。”
“是。”魏容应下,“王将军请。”
“好的,多谢魏主薄。”
“王将军想吃点什么?”
“这些日子光吃那干粮,都快吃吐了,若是能有碗热汤,再加上肉饼,那就美味!”
……
人逢喜事精神爽,太阳下山后,众人收工,冯永提着沉甸甸的鱼篓回到邛都的临时住所。
邛都城里保存比较完好的住所,经过这些日子的修葺,已经可以勉强住人了。
冯永挑了一处小院,搬了进去,倒也不用再挤在军营里。
院子周围,闲杂人等无允许不得靠近三丈之内。
“主君回来了?”
院子里有两个下人,一个是厨娘,一个是干粗活的仆妇。
看到冯永回到院子,厨娘连忙上来接过冯永手里的鱼篓,“主君晚食想吃些什么?”
“我无所谓,细君要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娘子还没回来呢。”
“哦,那就等会,帮我把这里头的鱼用水洗一洗,再放到最边上的木桶里。”
小院角落的阴凉处,摆着几个木桶,上头还摆着树枝遮荫。
冯永走过去,拿起树枝,看了看里头,只见里面全是泥鳅和黄鳝,算了算日子,最前头的那个桶里,应该已经把泥土吐得差不多了。
煎泥鳅熘黄鳝,汉宫藏娇,红烧鳝段……
光是想想就口齿生津。
这几年来,老是东奔西跑,当年躺在柳树下钓鱼的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没曾到了越雋,还能重温童年乐趣。
要不,今晚的吃食就泥鳅算了?
对,就这么办。
这般想着,嘴里就不禁哼了起来,“池塘里水满了,雨也停了……”
“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
一边哼着,一边把桶拎出来,刚一转身,突然就看到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差点就贴到自己脸上,吓得冯永手里的桶差点掉了下来。
“大哥……哥……细君,你何时回来了?”
关姬温柔一笑,“阿郎蹲在这里的时候就回来了,听到阿郎哼的这曲儿别有一番味道,故就没招呼,想多听一会。”
“哦,这样啊。”
冯永不疑有他,一边把桶里的水倒了,一边说道,“这是我师门里的曲儿,听说是采用了极西那边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