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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狼路再三保证,待打败了汉人,自然会帮他重新聚拢族人,所以冬隗渠不得不把剩下的族人交了出去。
孟琰虽然大破捉马部,但自身伤亡也不小,又让王含率人押送缴获的物资回去,手头也就是只有一千来人。
听说旄牛部举族来犯,心里就是一惊:这捉马部的魏狼怎么面子这么大?我只是让你收拢残部和那些依附你的小部族,没让你去找这么大的靠山啊!
看来诸葛阿公的计谋也不是人人都能玩得转的。
这般想着,当下就想撤兵回到邛都再行商议。
哪知还没等动身,王含就带着人回来了,不但补足了伤亡的缺额,甚至还多出一千人。
孟琰心里大是感激冯永的同时,也不禁暗暗佩服,心想着这冯郎君不愧是名声在外,竟然能料敌先机。
他却是不知,这冯郎君看到他送回去辣么多的牛马,馋得直流口水。
于是心里就在想着,反正自己手上有张嶷、句扶帮忙镇守邛都,再加上武艺强横的自家婆娘,谁敢前来找事?
这么多兵力放着也是浪费,不若再送多一些兵力到阐县,这样岂不是更方便地在捉马部身上捞好处?
反正不管原因如何,最终结果就是孟琰手里有了增援,于是他的胆气就是一壮,直接让人在旄牛部必经的路上安营扎寨,欲与之决一胜负。
哪知等了好几日,没等到旄牛部大军前来,却等到了狼离带着东渠部残部前来。
“狼离?旄牛部大王的叔父?”
正在继续拿肉饼诱惑夷人小娃儿帮忙捉泥鳅捉黄鳝捉鲫鱼的冯永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就有些发蒙,“这东渠部跑得挺远啊,竟然还能跑到汉嘉郡找亲戚去。”
想了想,对着魏容吩咐道,“去,把张将军请到我的院子去。”
“诺。”
魏容虽然是主薄,主管郡里的钱粮支出,但实际上,郡里所有的公文往来,基本也要经过他的手。
再加上邛都新定,诸事繁多,各种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整天累得跟狗一样,正是符合了他以前的名字,狗子。
摊上冯永这么一个师父,也算是倒了大霉。
换了后世,一个压榨童工是妥妥跑不了了的。
可惜的是现在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而且魏容自己还受之如饴,觉得师父是在培养他。
反正他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当真是受到了不少的锻炼。
冯永对着不远处的小娃儿们吆喝了一声,“好好摸鱼哈!”
然后又指了指鱼篓,“待会我再回来。”
带头的夷人小孩虽然不会汉话,但能看得懂他的意思,当下连连点头,嘴里啊啊啊地比划了一些,又低下头去扒泥巴。
回到城里的小院,张嶷已经过来了,正坐在客厅里,看到冯永进来,连忙起身道,“嶷见过冯长史,不知长史叫嶷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张将军且先安坐,容我先清洗一番。”
邛都如今在大力开荒,冯永就算是不亲自下地,脚上手上也沾了不少泥土,当下先清洗了一番,这才回至堂上坐下。
“张将军,方才孟太守传了消息过来,那旄牛问的头目狼离,带了东渠部的人,说是听了鬼王之令,前来参拜,我觉得此事有些古怪,所以想找你来问问,不知你对此有何见解?”
为了能让黄崇王训早点成长起来,同时为了训练南乡士卒的实战能力,冯永让他们两人带领大部分的南乡士卒,跟着鄂顺在漫山遍野地追击东渠部残部。
同时顺带扫荡藏在山里的夷人部落,不断扩大邛都周边的安全范围。
孙水河谷北边有孟琰,暂时不用担心。
南边则是让句扶带着一部分人顺着河谷南下,探索地形,以备将来。
关姬如今痴迷于拿着舆图到处跑,实地设置邛都的防御点,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所以冯永只能找张嶷商量。
张嶷闻言就是一笑,“终于来了。”
“哦,看来张将军对此事早有预料?”
冯永一看张嶷这神情,连忙问道。
“当日某破了东渠部的本寨,特意下了军令,寻得冬逢之妻,不得伤害,要小心保护起来,便是为了今日。”
张嶷胸有成竹地说道,“某得知东渠部与旄牛部乃是姻亲,那冬逢之妻乃是旄牛部大王阿姑,故早早就寻思了此事。”
冯永一听大喜,“将军有何计划,可否教于永?”
张嶷拱手道,“何敢说教字?不过是一拙见。就算是长史不问,某也要寻得机会与长史细谈一番。”
“将军要与永细谈什么?”
“治理越雋的一些想法罢了。”
“将军快快道来。”
冯永心中喜悦,这张嶷,带兵打仗是好手就算了,没想到还有考虑到治理地方的想法。
“是。若要治理夷人,不外乎威恩并施。长史令灭东渠部便是施威,东渠部败亡愈快,则长史之威则立得愈重,故某这才想着法子速破其寨。”
“而长史令邛都周围夷人聚集而来,重修邛都城郭,又下令开荒,分田耕种,同时付夷人以口粮,使之不再挨饿,此乃施之以恩义是也。”
“如此一来,长史已经初收夷人之心。”
冯永闻言,若有所思,“张将军收冬逢之妻,亦是为了怀柔那旄牛部?”
“正是。”张嶷点点头道,“那旄牛部,本游牧于汉嘉郡,为祸已久。彼能来,我却不能去。此次就算是击败了他们,亦未能根除其祸。故若是能怀柔之,最好不过。”
冯永点头。
汉嘉郡与越雋郡两郡相邻之地,多是山地,地形复杂,旄牛部长年放牧于深山,若是真要逃,谁也追不上。
但若是他有心骚扰你,手段却多的是,委实令人头疼。
“而且以长史之能,欲要治理越雋,只怕亦不甘仅守着这邛都与孙水河谷之地吧?”
“什么意思?”
“嶷曾闻,邛都与锦城有一大道,平坦且近,只是因为夷乱,断绝已久,其最乱之处,正是旄牛部盘踞之地。”
“若是能复通此道,那越雋又何愁不治?故不旄牛部,可是关键所在。”
张嶷一席话,算是说到冯永心底去了。
他长叹一声,“永能得将军之助,实乃幸事。”
张嶷一听,知道冯永这就算是同意了他的看法,连忙起身行礼,“嶷幸得长史之助,这才得以报亲友之仇,如今更能一展胸中之志,幸事之说,当是由嶷来说才是。”
“那旄牛部就交与将军处理,可否?”
“敢不从命?”
张嶷大喜。
其实对于重新开通邛都到锦城的直达大道,冯永没到越雋前,就已经在考虑当中。
要致富,先修路。
此乃名言是也。
只是越雋夷多于汉,治理大是不易。
就如北方的阐县,就算孟琰大破了捉马部,那又如何?
没了捉马部,过一段时间,那也会出现一个放牛部,放羊部之类的。
而且他们可能还会因为吸取捉马部的教训,在越雋有足够的兵力威慑时,会很服帖。
但若是官府一旦力有不逮,那立马就反,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要解决这种困境,第一是移民,而且是持续不断地往那里填汉人。
但对于目前的大汉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第二就是教化夷人,就如朱提郡一般。
这个可能还有点希望。
越雋长史冯永在考研了越雋的实际情况后,再结合南乡经验,又考虑了好久,这才给大汉的实际领袖诸葛丞相去了一封信,准备建言。
第0523章 任性一把()
大汉建兴四年四月,永安都督、中都护、都乡侯李严,升迁前将军,同时从巴东郡的永安移治巴郡的治所江州。
原李严副将陈到接手永安的防御,仍归李严统属。
同月,李严回锦城面圣谢恩。
与此同时,越雋长史冯永给锦城写三封信,一封是给留守自己府上的小妾阿梅,一封是通过锦城转去给汉中的张星忆,最后一封,则是给大汉丞相。
诸葛亮接到越雋长史冯永的来信后,考虑许久,然后召来丞相府的长史向朗,参军蒋琬、杨仪、张裔等人,同时还特意请来前将军李严。
冯永的来信里头,讲的是关于越雋的治理设想,其中着重点出越雋夷汉分布不均衡所造成的尴尬局面。
对此建议对夷人进行大力教化。
这个本来也没什么,父母官么,不就是教化子民,劝课农桑么?
可是关键就在于,冯永提出的教化,是拿朝廷新编出来的典籍作为教化的一部分教材。
于是这就涉及了一个敏感问题:知识解释权。
南乡纸的出现,让朝廷有了与世家大族争夺知识解释权的机会。
但仅仅是重新编辑典籍,对典籍进行注解,那只是第一步。
最重要的一步是,要把官方注解的典籍推广开来。
这才是最关键,也是最困难的一步。
就如南乡这种冯永自己一手建起来的地方,最多也就是教人最基础的识字和不被世人看重的算术之学,在朝廷的官方注解典籍出来之前,根本也没敢碰这些领域——当然,暂时也没这个需求就是了。
就这样,还是被人喷为群魔乱舞之地。
至于蜀中这种被世家大族垄断教育权知识解释权的地方,朝廷想要推广自己的官方典籍标准,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毕竟几百年的世家风流不是白说的,单单一句“这句话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解释”,就足以让世人觉得世家的解释更有权威性,正确性。
所以想要从世家手里争夺知识解释权,是一个漫长而又艰难的过程。
冯永提出的建议,让大汉丞相看到了另一种途径。
农村包围城市这句话,大汉丞相是不懂的。
但他知道,汉夷杂居的地方,同时也是世家势力薄弱的地方,如果在这些地方推广官方典籍呢?会不会有点效果呢?
大汉丞相考虑了许久,也没有什么把握,所以这才召集众人过来商量一下。
“丞相,光武皇帝时,南匈奴内附,分屯部众于边境各郡,助大汉戍守边疆,大汉由此边境安宁,此乃长策是也。”
“丞相平南中,却不在南中诸县设汉官,驻汉兵,仍由夷人自治,朝廷不但不费钱粮,反而能得铜漆牛马之利,此亦善策是也。”
“故严以为,冯长史之言,实是多此一举。那越雋夷人,若是愿意归顺者,可教其农桑,若是不惯农桑者,可仍令他们自守其地,遵其旧俗。”
“若是过于压迫,只怕会再生夷乱,焦璜、龚禄便是前车之鉴。”
李严比诸葛亮大一岁,但因为吃好喝好,看上去反倒是比诸葛亮年轻一些。
此时坐在主客的位置,慢条斯理地说道。
李严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怀柔,只求夷人不乱即可。
至于教化什么的,就不要强求了。
光武皇帝那等雄才,不但让南匈奴的人南迁,甚至还专门划分了地方给他们集中居住。
丞相你平定南中后,不也是仍让南中的豪族和夷帅蛮王统其旧部么?
这冯郎君却是有些折腾太过了。
教化?教化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么?万一激起夷乱怎么办?
这话要是放在两年前来说,那的确没错。
但今日不同往昔,朝廷手里有钱,有粮,甚至还可以通过毛布和南乡储备局发行的票子,悄悄而又隐蔽地触摸一下世家大族的敏感点。
老子现在不用求你了,甚至反过来你还得求着我,凭啥你手里有的东西我不能有?
意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李严可能是离开权力中心太久了,也可能是大汉这几年变化太快,更可能是因为某些不好启齿的原因,开口就直接表态冯郎君多此一举。
大汉丞相一听这话,眉头就是微微一皱,然后又马上松开,动作很轻微,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了,那就是杨仪。
只听得杨仪开口道,“李君侯说得有理,但仪有一言。”
李严看都没看杨仪一眼。
他本性情孤傲,如今地位仅在诸葛亮之下,杨仪不过区区一参军,两者的体量不在一个等级,他根本没有必要理会。
杨仪心胸也不大,看到李严这副模样,心头愤恨之意顿生。
他本是想说得委琬些,但如今却是不管不顾地大声道,“孔子删诗书,著春秋,作易传,传经艺,所为何?不正是欲重建周礼?”
“为何欲重建周礼?正是因为春秋诸礼崩坏,几成蛮夷之地,礼实乃是汉夷的根本之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