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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的曹兵发现,对面汉军所抛过来的东西开始变多了,再不是单独的一块石头,而是密密麻麻的黑影,犹如巨蝗在上头飞过。
只是他们都有些疑惑,这汉军的抛石车厉害是厉害,只是抛得也太差了一些,竟然没有几个是砸中城墙的,大多反而是落到了城里。
“哗”地一声,有东西斜斜地砸到箭楼上,发出破碎的声音。
“这是什么?怎么是陶片?”
有士卒好奇地拿起落到城上的碎片看了看,失笑道,“蜀虏莫不是发了疯?竟然用陶罐攻城?”
庞会走过去,拿起一片陶片看了看,只见上头油腻腻的,似乎是用来装油的。
油?
庞会想到这里,心头一突,大叫一声,“不好!快,到城下去取水!”
可惜他的反应还是有些迟了。
关城下,操作抛石车的士卒有人用毛布浸到桐油里,然后再包到石头上,紧紧裹好,放到抛石车的皮窝里,点燃。
“放!”
熊熊燃烧的石头就飞了出去,落到城中。
“轰”地一声,早就沾满了桐油的木制房屋一下子就燃起了大火,火势蔓延极快,眨眼之间,一小块就变成了一大片。
而这一头,士卒连忙铲起沙土,把刚刚燃起的皮窝掩埋,等火熄灭了再挖出来,扯了扯,觉得还算结实,然后再继续用。
陇关的城头,不断地飞过装满了桐油的陶罐,偶尔还会有燃烧的石块,落到城里,不断地四处引火。
关城内的房屋全是木头,所以自然是有防水措施的。
有曹兵提着水,往燃烧着大火的房屋泼水,哪知水一落到上头,火势竟是一下子就猛地窜了起来,直接舔到他的脸上,曹兵捂着脸惨叫向后退去。
噼里啪啦!
巨大的火舌欢快地跃起,仿佛在感谢曹兵送来的这一桶水。
有房屋开始倒塌,火星腾空而起。
只见城内不时地有人形火团从燃烧的屋内冲到街道上,不断地呼救翻滚。
“快!快下去一部分人救火!”
曹兵听令,冲下城墙,可是大街上的火势实在太猛,竟把一部分人倒逼着退了回来。
庞会脸色惨白,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对方竟是如此恶毒到油火攻城,他们这是打算要把城里的人全部活活烧死啊!
只是他们哪来这么多油?
又哪来这等威力强大的抛石机?
为何抛射如此准确?
庞会心头闪过种种疑惑,心如火焚。
底下的曹兵提着水来回奔跑,试图把火扑灭,可是也不知怎么的,越是浇水,火势就越大。
木制的房屋本就容易起火,再加上桐油的助燃,大火没用多久,就已经蔓延到了全城。
偏偏关城方圆仅有一里多的大小,火势一大,连站在城头的庞会被烤得汗如雨下。
站在关下的冯永看着城内冒起的滚滚黑烟,不用抬头看巢车的信号,他就已经知道关城内的火势已经是不可阻挡了。
火攻是需要天时地利才能发动的。
后世的人在讨论三国时有一个很普遍的问题:为什么草船借箭的时候曹操不用火箭?
于是不少人就从演义的角度,或者史实的角度,甚至加入了自己的想法等等来辩论。
其实回答这个问题很简单,只要一句话就够了:因为那个时候根本没有火箭,或者说,根本没有人意识到大规模运用火箭。
第586章 轻松()
按原历史记载,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量使用火箭的人,应该是诸葛老妖第二次北伐时所面对的陈仓守将郝昭。
郝昭用火箭守城,泼油焚烧云梯,诸葛老妖一个不防,就被烧了个焦头烂额。
连诸葛老妖都想不到自己也有被火烧的那一天,可想而知用火攻城和守城的难度。
因为火攻就普遍要用到油。
可是这年头,膏油的来源基本都是动物。
平日里肉食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吃,黔首百姓吃饭都没几滴油,哪来大量的膏油给军中大规模使用到火攻上?
曹操为什么有赤壁之失?
除了天时地得人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不知道江东可以用鱼来熬出大量的膏油。
所以来自北方的庞会,也根本想不到某只土鳖可以从南中得到大量非食用的桐油,更不会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属于变态的高效率运输组织。
它的名字叫东风快递,可以把这些桐油送到陇山上。
最重要的是,土鳖手里有革命性改进的配重抛石车,再加上精心培养出来的炮车队,可以轻易地把桐油抛落到这个方圆一里多的关城内。
中国自古以来就习惯用木头盖房子,这种习惯一直流传到后世一千多年。
后世有虏寇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产生了燃烧弹。
如今陇山上全是树木,陇关城内自然全是木头房子。
等到日头高挂,火攻的天时地利人和就齐了。
这年代的普通人对防火攻的意识本就淡薄,看到着火了下意识地只会拿水去泼,根本想不到防止用油火攻城应该是用沙土去掩埋。
就算是庞会后面想到了,他也毫无办法,因为面对这种已经快要燃遍全城的油火,关城内根本没有准备足够的沙土。
仅为了能夺下陇关,断绝张郃的来援之路,冯永甚至可以看着诸葛老妖攻打冀城和上邽不下,也不愿意把自己手里的炮车队提前暴露。
万一大汉丞相拿走了就不愿意归还了呢?这可是他五日内攻下陇关的最重要底牌。
随着脚下的城墙也跟着发烫起来,庞会终于感到了恐惧。
头上的黑色陶罐仍然不断飞过,汉军似乎铁了心要把城里的人全部烧死,只要有油,城里的火就不会轻易熄灭。
城墙下边的曹军终于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火势,用城里仅存的水根本无法把火扑灭,反而是越泼水,火越大,最后只得四处逃窜。
混乱开始蔓延到城墙上的曹军,冯永看到这情景,于是下令道,“准备推开关城前的鹿角拒马。”
张嶷得令,开始指挥汉军举着橹盾上前,破坏离城墙百步左右的鹿角拒马。
按庞会的想法,这个时候正是城上射箭的最佳时期,可是如今人人惊惶失措,汗流满面,谁还顾得上去阻止汉军?
“火势只烧下边,烧不到城墙上,先把蜀虏给我挡住!”
庞会拔出长剑,砍翻了几个不听指挥的士卒,厉声喝道。
在他身边的曹兵乱势稍止,终于稀稀拉拉地向城下射出一批箭羽。
哪知就在这时,关城的城门突然被人打开了,一批骑兵冲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撞上他们自己立下的鹿角拒马上。
受惊了的马匹嘶听着,悲鸣着,根本不听指挥,背上的骑士猝不及防地翻到前头尖木上,被刺穿了身躯,血洒满地,接着身子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后头还有士卒不断地跑出来,冲到鹿角拒马前,用兵器砍,用手推,用身子撞,只想着把拦在他们面前的障碍物给推开,远离后头的大火。
从城门看去,城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时不时地有人影在火中闪过,即使隔着那么远,似乎也能隐约听到城里那凄惨的呼救声。
宛如人间地狱。
冯永吃了一惊,心道这火势大得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了。
“在旁边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过去。”
赵广很快指挥着士卒,用橹盾组成一条通道。
关城前的障碍物在曹军和汉军双方的努力下,终于清除干净,曹军每个人脸上皆是乌漆麻黑的,唯有两眼通红,顺着汉军给他们布置好的通道,疯狂地冲向关下的河流里。
这些人已经被逼得发了疯,没了理智,凡是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都要做好被粉碎的准备。
城墙上的曹兵看到城下的这一幕,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纷纷四处逃窜。
城门已经被自己人推开了,守不住了,再不跑,难道等着被烧死吗?
庞会两眼通红,一剑劈在城墙上,指着城下大叫道,“冯永!冯明文,匹夫!竟施此等绝计,非人子乎?恶鬼乎?”
话刚说完,他就吸入一口又油又腻的浓烟,喉咙受不得这种刺激,当下就弯下腰去猛烈咳嗽起来。
冯永听不到,因为二月的陇山,刮的居然还是西北风,他站在上风口上,看着浓烟一直向东边飘去,不由地感叹了一声,“春风不度玉门关啊!”
火灾引起人员大量死亡的主要原因并不是被直接烧死。
而是火灾产生的有毒烟气,以及短时间内没有足够的供氧,还有吸入高温气体导致昏迷,灼伤肺部导致水肿,乃至窒息死亡。
所以就算城内有些地方烧不到,但以关城这种狭小而又封闭的环境,产生的烟气和缺氧环境也足以让大部分曹军根本无法呆在里头。
要么爬到城墙上暂时躲避,要么就只能冲出来。
“放烟花,通知东边的人。”
转头看看那些冲入河流里的曹兵清醒过来以后,被赶羊一般地赶了起来,冯永又吩咐道。
关城内滚滚浓烟,关山上的的曹军自然看到了,虽然不明白城里是怎么烧起来的,但曹军的将领知道情况紧急,当下整兵向山下冲来,尝试呼应城里。
可惜的是冯永根本没打算着这个时候攻城,王平所领的无当飞军严阵以待,只看到曹军下山来,直接就是一波箭雨。
箭如蝗飞,没等曹军冲到山下,就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只得又退回山上去。
抛石车终于停止了发射,汉军就这么在城下静静地等着,等城里的火自己熄灭。
大火一直烧到日头偏西,火势这才开始弱了下去。
从城门里冲出来的曹兵,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模样,越是后面出来的,越是不成人形。
等到傍晚的时候,从城里出来的人跑着跑着,突然就一头栽到地上,捂着胸口,不断地卷缩起自己的身体。
也有人弯腰不断地剧烈咳嗽着,口鼻全是乌黑的烟尘,不断吐出黑色的口沫。
更多的人是互相搀扶着,号哭着,哀嚎着……
所有人都自动地沿着汉军留出的道路,神情麻木地走向河流,然后又两眼无神地被汉军驱赶到一边。
前后左右皆不足五百米的小小关城,被扔进去了那么多的油罐,又有满城的木头房屋,跑出来这么多人,再加上跑不出来的,里头活着的守兵估计已经剩不了多少了。
“火势有些太猛了。”冯永支着下巴,喃喃道,“看来我还是低估这火势……”
赵广有些哆嗦地走过来,“兄……兄长。”
“什么事?”
冯永看了他一眼。
一向没心没肺的赵广此时被冯永一眼看过来,竟是吓得退后一步,咽了咽口水,“我们,什么时候进城?”
“急什么?城中毒气未散,贸然进去,你想跟他们一样么?”冯永指了指通道里的曹军,“让张将军今晚注意守好城门口就行了。”
反正这种情况下,自己这边也入不了城,城里的曹军要是从东门跑了,那也没办法。
玩了一天的火,而且还是那种烧城的大火,冯永第二日起来,摸了摸身子下边,嗯,没有尿床,还好还好。
吃过早食,冯永施施然地来到关口下,只见城门早已清理干净。
赵广张嶷杨千万早就等在城门洞口,甚至连王平也赫然在列。
几人看到冯永到来,连忙迎上来。
冯永下意识地看了看关山主峰。
“将军,山上的曹贼已经趁夜撤走了。”
王平知道冯永在看什么,解释了一声,“末将天还没亮就派人上山搜寻,营寨里空无一人,暗夜营的人也看到有大批曹贼连夜逃窜。”
“他们倒是识相。”
冯永惋惜地说了一声。
若是他们敢在山上多停留一天,等自己控制了关城,把东边一堵,那就一个也别想跑,到时候他们就知道什么叫马大嘴的绝望。
“城里头如何了?”
冯永又问了一声。
“将军,末将已经派人探过了,城里的火大部已经熄灭了,如今城里唯有东边的瓮城,仍有曹贼在坚守。”
张嶷连忙回答道。
冯永点点头,从城门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里头的火虽然已经熄灭,但仍有不少黑烟飘起,从外头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进城吧。”
冯永吩咐道。
一列列地汉军开始进入城内,有人爬到陇关的城墙上,终于开始欢呼起来。
本以为这是一场惨烈的夺关之战,没想到会来得这般轻松。
冯�